襄陽城南有一戶姓張的人家,有一兒一女,長女嫁得不錯,但兒子張獻卻遊手好閒,是一個出名的無賴混混,整天偷雞摸狗,把周圍鄰居都偷了個遍,也不知道被抓住打過多少次,但就是屢教不改,他的父母受不了這樣的兒子,幾年前先後鬱鬱而終。
沒有了父母的管束,張獻更加肆無忌憚,索性把祖屋也賣了,整天和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這天下午,張獻溜到姐姐家,他姐姐也因為父母被活活氣死,所以對這個兄弟極為痛恨,和他斷絕了往來。
但張獻欠了一屁股賭債,被債主逼急了,沒辦法,便趁著姐姐出門給父母上墳的機會,跑來偷東西。
張獻對姐姐家很熟悉,他知道錢財都被姐姐藏起來,他也找不到,但他可以偷姐夫書房裡值錢的東西。
張獻撬開書房的後窗,翻了進去。
張獻的姐夫是襄陽縣主簿,叫做陳鑄,張獻因為行竊被抓去縣衙多次,都是得到姐夫庇護,打一頓後便放了出來。
可惜張獻已經無可救藥,非但不感恩,今天還偷到了姐夫的頭上。
進了書房,張獻便開始翻箱倒櫃,把幾件低檔的玉器和不值錢的漆器往布袋裡塞,雖然賣不了幾個錢,但總比沒有好。
沒有找到錢財,正失望之時,張獻忽然發現櫃子有夾層,他連忙開啟夾層,裡面居然是十幾錠黃金,還有一隻精美的扁盒,金光燦燦把他眼睛都照花了。
張獻心中狂喜,把黃金和一隻錦盒一起裝進布袋內,又把櫃子恢復原樣,幾件低檔玉器和漆器也不要了,放回原處,他揹著三百兩黃金倉惶逃走。
次日一早,張獻來到了內衛官衙,內衛將軍關沛親自接見了他。
“小人聽說舉報奸細有五百貫錢重獎?”張獻的小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關沛點點頭,“如果訊息確切,且幫助我們抓到奸細,我們確實會重獎五百貫錢!”
張獻將一隻錦盒遞給關沛,“這是在我姐夫的書房裡發現的,我覺得它值五百貫!”
關沛開啟錦盒,裡面是一張黃麻紙,再細看,竟然是一份安祿山的任命書,任命陳鑄為襄州刺史,下面有安祿山的寶印。
“襄陽陳主簿?”關沛吃了一驚。
“正是!”
張獻裝作義憤填膺道:“他是我姐夫,我昨天在他的書房裡發現的,我決定大義滅親,當然,我也是為了重賞。”
大義滅親是狗屁,為了錢把姐夫出賣才是真的。
但此事非同小可,關沛想了想,吩咐左右道:“準備一桌酒席,好好招待張公子!”
張獻大喜,屁顛屁顛地跟隨士兵吃席去了。
他要先穩住張獻,查清楚他的背景再說,一旦此人嘴不牢,就會前功盡棄。
張獻名聲在外,很快便查清楚了,此人竟然一個地痞無賴,氣死父母,還出賣姐姐和姐夫,士兵當即在張獻的臨時住的窩棚內搜到了三百兩黃金,這應該也是從主簿陳鑄的府中偷出來。
關沛隨即下令將張獻拘押起來,他隨即去找了觀察使李岱。
陳鑄並不知道自己書房已經被小舅子光顧了。
他得到傳信,觀察使請他過去一趟,陳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匆匆趕去了觀察使府。
觀察使府又叫三使司府,包括了觀察使、都轉運使和都團練使,都由李岱一人兼任,李岱同時還兼任的襄州刺史。
李岱本來要去其他各州巡視,但安祿山大軍南下,他便取消了巡視計劃,親自坐鎮襄陽。
李岱已經得到關沛的彙報,主簿陳鑄居然被安祿山收買,讓他極為惱火,李岱本來還很看重這個陳鑄,出身平民,精明能幹,李岱準備提拔他當縣令,沒想到.
著實讓李岱失望。
這時,有從事在門口稟報,“使君,陳主簿來了。”
“讓他進來!”
李岱目光陰沉地注視著陳鑄走進來,在他身邊站著內衛將軍關沛,旁邊桌子有一塊布蓋著一隻盤子。
陳鑄快步走進來,躬身行禮道:“參見李使君!”
李岱嘆了口氣,“陳主簿家裡出了什麼重大事故嗎?急需用錢那種。”
陳鑄愕然,“卑職家中並無異常!“
“既然無異常,為了要收這麼多黃金?”
李岱扯開桌上的布,露出下面的盤子,盤子裡整整齊齊迭放著十五錠黃金,共三百兩,旁邊還有一隻錦盒。
陳鑄頓時如五雷轟頂,撲通跪下,連連磕頭,“卑職知罪!卑職知罪!”
李岱痛心疾首道:“我那麼看重你的能力,還準備破格提拔你為襄陽縣令,可你居然投降安祿山,太讓我失望了。”
陳鑄呆了一下,忽然痛哭起來,“卑職出身卑賤,沒有後臺背景,一直升職無門,所以才鬼迷心竅,被兄長所勸,接受了安祿山的偽任命,卑職認罪,懇求放過我妻女,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李岱心中難過,對士兵道:“你們先把他帶下去。”
幾名士兵上前,將陳鑄架了下去,李岱嘆口氣,對關沛道:“我能不能替他求個情,念他是初犯的份上,從輕發落!”
關沛笑道:“使君這麼看重他?”
李岱緩緩道:“他是明經科出身,原本家境貧寒,襄陽名門蔡家想招他為婿,但他已經成婚,他不願休掉髮妻,便拒絕了蔡家,結果仕途就斷了,在襄陽做了整整八年主簿。
我來襄陽後,發現他能力很強,把襄州二十年的各種文件資料整理得整整齊齊,絲毫不錯,我便打算重用他,但因為忙別的事情,暫時顧不上他,結果就被安祿山乘虛而入,把他爭取過去了,著實令人痛心。”
關沛沉吟一下道:“如果他肯立功贖罪,配合我們,立下大功,或許大將軍會給他一個機會。”
李岱點點頭,“我和他談一談,然後就把他交給你們!”
陳鑄被帶到了內衛官衙,關沛請他坐下,緩緩道:“觀察使雖然替你說情,但我們也有制度,你必須要立下大功,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努力,你才能洗刷掉自己的汙點。”
陳鑄默默點頭,心中懊悔萬分,他一時糊塗,被兄長拉上賊船,他也知道,跳下賊船容易,但洗刷掉上賊船的汙點,實在是難於上青天,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關沛看出他的萬分沮喪,又微微笑道:“我們大將軍雖然一向鐵腕殺伐,但他不是不講理之人,更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就看你的表現吧!如果你確實能痛改前非,而且能立下大功,那我們就會反過來記錄,是我們派你加入安祿山陣營,偽裝奸細,提供錯誤情報,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陳鑄看到了一線希望,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關沛點點頭,“當然可以,但有三個前提,第一,你還沒有犯下大錯,第二,大將軍能看到你的誠意,第三,你必須要立下大功。”
陳鑄有點擔心道:“之前我告訴他們,大將軍率兩萬人出征,那個會有嚴重後果嗎?”
關沛笑道:“那個不是機密,大張旗鼓出徵,誰都知道,那實際上是個假訊息,大將軍早在幾天前就秘密率軍出征了。”
“啊!那對方豈不是上當了。”
關沛點點頭,“現在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真實情報告訴對方,當然這是過時的情報,然後觀察使會破格提升你為襄陽縣令,使對方更加看重你。”
“但對方要我寫一份效忠書,我該怎麼辦?”
“你寫了嗎?”
陳鑄搖搖頭,“我不敢寫,還在猶豫中。”
“你可以寫,先給給我們過目,我們批准後,你再抄寫給他們,這樣意義就不一樣了,明白嗎?”
陳鑄感動,“卑職明白!”
陳鑄被釋放了,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當天晚上,告密者張獻被關沛秘密處死,以保證陳鑄不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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