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斯草原位於阿爾金山南部,距離若羌有七百餘里,就算騎馬疾奔也要四天時間,何況海拔都在四千米以上,根本就無法疾奔,只能走走停停,儘量多休息,李鄴帶著九千北庭騎兵一路艱難行軍,駱駝隊在後面遠遠跟隨。
最終還是有近三千人,包括一千重甲步兵,都無法承受阿爾金山的高海拔,只得中途返回。
李鄴率領剩下的六千騎兵和數千駱駝隊繼續南下,他們走了整整十三天,所攜帶乾糧和馬料即將耗盡之時,才終於抵達尕斯草原。
走了這麼艱難的一段路,李鄴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吐蕃為什麼在前期遲遲沒有奪取安西,非要到安史之亂爆發後,安西唐軍撤回中原,吐蕃才有機會。
說到底還是一個糧食補給問題,這條補給線太遙遠,太容易被切斷,而若羌和且末的環境擺在那裡,最多養一兩千軍隊。
只要安西四鎮的堅城內有唐軍駐守,人數不多的吐蕃軍就沒辦法攻打城池。
所以安史之亂過去了四十多年,數千安西軍依舊守住了安西四鎮,直到這些安西軍都逐一老邁死去,安西軍最後消亡,吐蕃軍才完全佔領了安西,當然,也和吐蕃內部爆發內訌有很大關係,內訌導致吐蕃實力大損,無力向安西派更多的軍隊。
遠處看見無數的帳篷,不斷有號角聲吹響,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緊接著一支兩千人的吐蕃軍迅速集結,向這邊奔跑而來。
李鄴立刻對大將王唯良道:“王將軍,你率一千騎兵繞過吐蕃軍,攔截住牧人和羊群,他們若不停止,格殺勿論!”
李鄴意識到吐蕃軍是要掩護後面的牧人和羊群撤退,自己軍隊糧食已耗盡,怎麼能讓羊群撤走?生死存亡之時,就不能半點婦人之仁。
王唯良抱拳道:“末將遵令!”
他一揮手,“跟我來!”
王唯良率領本部一千騎兵迂迴繞過了吐蕃軍隊,向後方殺去。
李鄴舉槊大喊道:“大唐兒郎們,今天是我們報國立功的日子,大家跟隨我,殺絕敵軍!”
“殺絕敵軍!”
五千北庭騎兵一聲吶喊,跟隨李鄴發動了。
萬馬奔騰,鐵蹄敲打著地面,發出雷鳴般的響聲,唐軍騎兵如驚濤駭浪一般,向吐蕃軍隊席捲而去。
兩千吐蕃軍一半步兵,一半騎兵,騎兵在前面舉著長矛奔跑,步兵在後面列隊跟隨,
瞬間,兩支軍隊轟然撞在一起,數十名吐蕃騎兵被撞飛出去了。
吐蕃軍的戰馬個頭都不高,但結實,耐力極好,能在高原地區的低氧氣下生存。
雖然唐軍的戰馬也是高原馬,而且尕思草原的海拔只有三千米,屬於青藏高原的低窪地區,但唐軍穿越了阿爾金山,人馬消耗體力過多,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
雙方激戰極為慘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唐軍倒地也要用匕首殺死對方,很多時候都是雙方一同陣亡。
李鄴殺紅了眼睛,他儼如殺神,所過之處伏屍累累,他帶著一千騎兵不斷將敵軍切割,不斷將敵軍的陣型沖垮。
不到一個時辰,雙方死傷慘重,唐軍損失已達兩千餘人,而吐蕃軍也只剩下不到七百人。
這時,李鄴終於看見了對方的主將,像一條蛇般躲在人群之中,不斷指揮吐蕃軍士兵集結陣型,以集體的力量來對抗唐軍。
李鄴縱馬疾奔,張弓搭箭,透過人群,一箭射去,箭如閃電般穿過了人群的縫隙,敵軍主將發現時已經晚了。
“噗!”一箭正中脖頸,敵軍主將慘叫一聲,落馬陣亡。
沒有了主將,儘管吐蕃軍依舊頑強,但陣型就沒法再維持下去,漸漸散了,很快被李鄴率領騎兵衝擊得七零八落。
七百吐蕃士兵捏不起拳頭,最終被數倍於己的唐軍逐一殲滅,最後一群吐蕃士兵也被唐軍包圍,格殺殆盡。
激戰終於結束了,人和馬都累得筋疲力盡,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士兵紛紛躺在地上,戰馬也大口喘著粗氣,這個時候,如果再來一千精銳的吐蕃士兵,他們恐怕就要全軍覆滅了。
不多時,王唯良的軍隊趕著數十萬只羊回來,他去的時候是一千騎兵,回來只剩下八百餘人了,他們遭遇到了牧民的激烈反抗。
唐軍一怒之下大開殺戒,將數百戶吐谷渾牧民全部殺死。
王唯良跪下請罪,“他們女人也拿著刀拼命,卑職無奈,只得下令斬盡殺絕,違反了使君不殺婦孺的原則。”
李鄴搖搖頭,“和你無關,是我下令格殺勿論,我沒有那麼迂腐,所謂不殺婦孺,只是對無辜的人,但現在是戰場,戰場上沒有什麼婦人之仁,我會記下你的奪糧功勞。”
“謝使君!”
李鄴隨即下令,殺羊烤肉,讓士兵們飽餐一頓,體力開始恢復,這才清理戰場,掩埋陣亡將士的屍體。
李鄴長長嘆息一聲,奪取若羌四城和且末城,總傷亡不到百人,可尕斯草原一戰,陣亡士兵竟達一千八百人,受傷也近千人,要不是有壓倒性的兵力人數,這一戰敗的是他們。
唐軍實在不適合在高海拔地區作戰。
休息了一天,唐軍帶著繳獲的帳篷、乾草和數十萬只羊,掉頭返回安西,唐軍的馬匹也損失巨大,很多士兵都沒有了馬,只能騎著吐蕃人的馬匹返回。
這次吐蕃進攻若羌和且末,更多是一種試探,並非戰略上的進攻,這一戰結束後,至少數年之內,吐蕃軍都不會再來。
回到若羌,已經是十二月了,第一場大雪悄然來臨。
休息五日後,九千唐軍又一次向東出發了,他們的目標是龜茲,但從若羌去龜茲,必須先返回蒲昌海,再從蒲昌海沿著赤河去龜茲。
在唐朝,橫穿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的。
冬天的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們可以把殺好羊只冰凍起來,當做乾糧攜帶。
駝鈴聲響,隊伍沿著且末河浩浩蕩蕩向蒲昌海方向而去。
龜茲,司馬康懷順匆匆來到節度副使畢思琛的府上,管家帶著他快步向後宅走去。
後堂上絲竹聲聲,幾名樂師賣力吹奏樂曲,幾名舞姬正翩翩起舞,畢思琛斜躺在軟榻上,像鷹一樣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不知在想什麼?
幾名侍妾擁躺在他身邊,有的替他捶腿,有的給他剝水果,有的跪在身後,替他按捏肩頸。
畢思琛雖然在享受榮華富貴,但他長得並不富態,反而長得又黑又瘦,身材倒挺高,感覺雙臂很有力量,不過年紀已經不小,今年五十歲了。
畢思琛心中很煩,好容易把封常清趕走了,監軍宦官也回去了,他可以舒舒服服過幾年土皇帝的生活,不料上個月他忽然接到慶王李琮派人送來的訊息。
天子已任命李鄴為安西節度使,這個訊息儼如晴天霹靂一般。
一個月來,這件事一直讓畢思琛心煩意亂。
畢思琛當然不光是討好邊令誠就能架空封常清,他同時還抱上慶王李琮的大腿,有了邊令誠說好話,和慶王李琮在朝廷的活動,畢思琛才得以當上四鎮兵馬使。
才使得封常清就算告狀到朝廷也無濟於事。
幹掉了封常清,又來了李鄴,畢思琛很清楚,李鄴可不是封常清那樣的三無官員,無資歷、無後臺、無錢財,身體又有殘疾,就算安西將士支援他也沒有用。
但李鄴不一樣,李林甫的孫子,高昌郡王,這位比封常清強得太多,搞不好自己就會栽他在他手上。
畢思琛忽然一陣心煩意亂,一腳把侍妾踢開,怒喝道:“統統給我滾下去!”
樂師、舞姬和侍妾嚇得連滾帶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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