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聽說次子身受重傷,急忙趕到兒子府中,一進門正好遇到了向外走的御醫,楊國忠一把揪住御醫的脖領喝問道:“我兒情況怎麼樣了?”
御醫心驚膽戰道:“駙馬應該性命無憂,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楊國忠急得大吼起來。
“只是駙馬左眼保不住了!”
“什麼?”
楊國忠後退兩步,如雷轟頂,兒子變成獨眼瞎子了?
“不行!”
楊國忠大吼一聲,衝進後宅,幾名宦官拼命攔住他,“相國冷靜,別驚擾了公主!”
楊國忠衝不過去,最終冷靜下來,“好!好!你們帶我去看。”
幾名宦官帶著楊國忠來到病房,只見兒子躺在床榻上,一隻眼睛被厚厚的白紗布裹住,見父親到來,楊昢忍不住哭泣起來,“父親,安慶緒欺人太甚!”
楊國忠看見兒子的慘狀,不由心如刀剜,他握住兒子的手咬牙道:“你弟弟被安家殺了,你也眼睛也被安家毀了,血海深仇我不會忘,我一定要加倍讓安祿山償還。”
旁邊萬春公主也向楊國忠施禮泣道:“懇請公公做主!”
楊國忠點了點頭,又安撫兒子幾句,轉身向中庭走去。
中庭跪著二十幾名武士,一個個都戰戰兢兢,他們保護主人不力,導致主人受了重傷,不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這時楊國忠走出來,他現在倒不急著懲罰武士,他要向天子告狀,必須拿出確鑿的證據。
他問武士首領吳濟道:“把事情的詳細經過說給我聽?”
吳濟躬身道:“回稟相爺,我們上午出發時有點晚,到樂遊原時,人已經很多了,有公主在,自然不能下車步行,我們馬車沿著山道緩緩上車,原本很順利,距離山頂還有百步左右,忽然衝下來一輛馬車,我們很憤怒,因為北山道是上山,南山道才是下山,這輛馬車明顯是逆行,違規了。”
“那就是安慶緒的馬車?”楊國忠冷冷道。
“正是!安慶緒非常驕橫,讓我們退下山去讓他走,公子怎麼可能答應,雙方越吵越厲害,便動手打了起來,對方都帶著彈弓,有幾名武士專門用彈弓打我們,而且是用銅彈,很容易把人打傷,我們很多弟兄都被打得頭破血流,混亂中,一顆銅彈打中了公子的眼睛。”
說完,吳濟呈上一隻盤子,盤子裡是一顆帶血的白銅彈丸,“相爺,這是我們在公子馬車旁找到的,就是它打傷了公子眼睛,上面還有血跡。”
“其他的彈丸呢?”
另一名武士端過盤子,滿滿一盤白銅彈子,這種白銅彈丸是八楞型,有壓手感,做工十分精細,用來做彈丸非常舒適,楊國忠拾起和帶血彈丸對比一下,完全一致,這就是證據,坐實了安慶緒的罪行。
楊國忠咬牙道:“帶上彈丸,跟我進宮!”
與此同時,楊家青山樓的數百名武士出動了,開始大規模抓捕安祿山的武士,這不是官方行動,只是楊家的報復,當然,沒有天子的同意,楊家也不敢動駙馬安慶宗。
安慶宗安然無恙,但罪魁禍首安慶緒已經逃離了長安,他帶著十幾名手下一路向東疾奔,安慶緒雖然性格暴躁,容易衝動,但他並不傻,他聽說楊昢的眼睛被打瞎,他便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這次天子絕不會饒過自己,他立刻帶著十幾名手下逃回幽州。
安慶緒率領手下奔過了新豐縣,他一路上都在想怎麼給父親交代?總要找一個理由開脫,找一個人替自己墊背,最好的理由是有人栽贓給自己,可是.找誰合適呢?
安慶緒忽然勒住了戰馬,他想到了李鄴,李鄴也在山上啊!一定是他打瞎了楊昢的眼睛,栽贓給自己,不管是不是李鄴,這都是最好的理由。
他回頭厲聲對眾人道:“如果我父親問起來,你們都必須口風一致,是李鄴打瞎的眼睛,栽贓給我,聽見沒有!”
事實上,這十幾名手下都沒有跟隨安慶緒上山,跟隨安慶緒上山的二十幾名武士都被安慶宗扣住了,準備交給天子頂罪。
天子追查下來,安慶緒跑了也就罷了,如果直接動手的武士也跑了,那拿什麼給天子交代?
十幾名武士不敢違抗安慶緒的命令,都唯唯諾諾答應了。
安慶緒找到了理由,心中舒坦了很多,帶著手下催馬繼續向蒲津關方向奔去。
天子李隆基召見了楊國忠,李隆基剛從太極宮回來,精力透支嚴重,整個身心都疲憊不堪,楊國忠的哭訴讓他心中一陣煩亂。
他不耐煩地對楊國忠擺擺手,“朕知道了,會給你兒子一個說法,你先退下,讓朕考慮考慮怎麼處置?”
楊國忠也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他心中無奈,只得暫時退下。
李隆基嘆口氣,對高力士道:“朕很累,需要休息,這件事愛卿去處置吧!”
高力士躬身道:“需要陛下告訴老奴一個章法!”
李隆基閉目片刻道:“安祿山替朕鎮守幽州有功勞,也有苦勞,孩子不懂事,小懲即可!”
高力士輕輕鬆了口氣,天子在關鍵時候還是清醒的,朝廷還真不能和安祿山翻臉。”
這時,李隆基又道:“去告訴李岱,他的報告朕看過來,財政困難有很多原因,不是某個人的責任,讓他多擔待一些,他提出廢除房產面積限制,朕會放寬,但不會廢除。”
“陛下明智,請陛下好好休息。”
高力士告退走了,李隆基慢慢閉上眼睛,楊玉珮給他帶來的快感和興奮已經過去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失落感和前所未有的疲憊。
“朕已經老了!”李隆基低聲自言自語,便閉上了疲憊的雙眼。
高力士趕到了安慶宗的府上,安慶宗連忙出來迎接,兩人進府坐下,高力士道:“我的來意,駙馬想必很清楚!”
安慶宗點點頭,“我知道,楊昢受傷之事。”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駙馬知道嗎?”
安慶宗嘆口氣道:“我都詢問過了,前因後果很清楚,確實是我兄弟暴躁魯莽,闖下大禍。”
高力士一擺手,宦官呈上來兩盤白銅彈子,高力士指著帶血的彈丸道:“就是這顆彈丸打傷了楊昢的左眼,其他都是地上撿到彈丸,這是楊家提供的證據,駙馬認可嗎?”
安慶宗點點頭,“這是我父親發明的銅獵丸,專門用來打獵,不傷皮毛,只有安慶緒有這種銅獵丸,我很明白是他闖下的大禍,他本人也畏罪潛逃回幽州了,不知道天子打算怎麼懲處他?”
高力士緩緩道:“安慶緒確實有很大的責任,但不是他本人動手,他也只是下令毆打楊家的武士,並沒用下令對楊駙馬動武,駙馬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慶宗怎麼會聽不懂,連忙道:“當時的情況很混亂,手下武士也不分輕重亂下狠手,確實不完全是我兄弟的責任,他手下武士責任更大。”
高力士沉吟一下又道:“天子令我酌情處置,我考慮安慶緒負一半的責任,剝奪他的爵位,貶為庶民,如何?”
“卑職完全同意,另外,下手打傷楊駙馬的二十三名武士,我全部扣下了,我建議全部處斬,給楊家一個交代。”
高力士淡淡一笑,“處斬肯定要全部處斬,否則天子那邊我也不好交代,但楊家那邊是否能接受,就需要你們自己去協商解決,天子不好插手。”
安慶宗心情沉重,點點頭,他心知肚明,光殺幾個武士,楊家怎麼可能接受?但那個闖禍精惹下的禍事,他也沒有辦法了。
高力士又緩緩道:“上一次是韋清玄被他傷害破相,這一次又是楊駙馬被他打瞎眼睛,下一次不知道他又會闖什麼大禍,請駙馬轉告你父親,不要再讓安慶緒來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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