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搖搖頭,“其實我倒覺得劉武通不一定是內應!”
彭海鹽愣了一下,“都督調查也有收穫了?”
李鄴笑了笑道:“我們想一想,如果他是內應,他為什麼要逃?無非是兩點,他怕被查出來,其次,他怕被滅口,恐怕後一條才是主因,但他畏罪逃了,卻把妻兒老母丟下,你覺得可能嗎?”
彭海鹽也笑道:“確實不可能,他若是內應,他一定會知道發案時間,他會提前把妻兒老母轉移走,移到另一個坊去藏起來。”
李鄴又道:“如果他是內應,他直接殺了駙馬不更方便?還費勁設定圈套幹什麼,找個日本人當刺客,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彭海鹽想了想道:“或許他不願動手?”
“這可由不得他!”
李鄴冷笑一聲道:“不願動手扣下他的妻兒老母,逼他動手。”
彭海鹽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劉武通確實不像是內應,這個內應應該是沒有機會接近駙馬的人,或者是沒有能力刺殺駙馬,但我想不通,劉武通為什麼要逃?”
李鄴緩緩道:“我懷疑他是知道什麼情況,他害怕最後查案查到他的頭上,所以先躲起來,他其實沒走遠,就在觀察查案進展,我把他妻兒老母帶到客棧來了,他一定會來找我們!”
李鄴的家就在客棧斜對面,黃昏時分,他回到家裡,裴三娘著實不滿地對兒子道:“你還有四十天就要成婚了,你卻什麼都不管,甚至問都不問,什麼都要老孃給你操心,到底是誰成婚?”
李鄴笑嘻嘻道:“當然是你兒子成婚啦!”
裴三娘恨得要揪兒子耳朵,這一次卻被李鄴躲開了,裴三娘在後面咬牙道:“你去給皇帝說一聲,你不是查案的官,你是給他守便將的將軍,別把狗來當驢用!”
李鄴充耳不聞地進內院了,剛進內院,父親李岱卻從書房探頭向他招手,“阿鄴,你來一下。”
李鄴走進書房笑道:“父親沒有再受到張均的刁難吧!”
“案子都凍結了,他也沒膽子再查下去,他的手下昨天下午就全撤走了。”
“難怪父親這麼輕鬆。”
李岱連忙招呼兒子來桌前,“你看看這個畫得對不對?”
李鄴走上前,不由啞然失笑,桌上的一張紙上寫滿了駙馬張垍的各種關係,用線條連線起來,原來父親也在查這個案子。
李岱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都對這個案子感興趣,中午的時候都在討論,我也嘗試推斷了一下。”
“父親有什麼發現嗎?”
“我在想,這個案子是不是宇文家族乾的?”
李鄴笑道:“為什麼會想到宇文家族?總有理由吧!”
“兩個理由,第一,宇文家族投靠安祿山,宇文輝出任安祿山軍中倉曹參軍,而張垍聽說也是安祿山的人。”
“既然都是安祿山的人,為什麼要互相殘殺呢?難道同行是冤家?”
李岱笑得有點尷尬,他就是這樣想的,官場裡面這種事情很正常,位子只有一個,競爭者互相傾軋。
李鄴心知肚明,也不點破,笑了笑繼續問道:“那第二個理由呢?”
“第二個理由是想栽贓給你,最後張均不是一口咬定是你殺的嗎?”
李鄴笑著搖搖頭,“栽贓給父親還有可能,栽贓給我就不可能了,這個刺殺案在我回來之前就策劃啟動了,宇文家族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怎麼知道我要不要回來?而且不是我看不起宇文家族,他們還真沒有能力策劃這個案子,這個案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李岱指著自己的畫的關係圖笑道:“那和他侄子爭奪房產、李適之舊怨、父親仇家等等關係都不可能了吧!”
李鄴搖搖頭道:“父親,張垍不僅是駙馬,還是太常卿,從三品高官,大唐文壇領袖,從三品高官被人刺殺,絕對是一件大事,牽扯到整個朝局,甚至關係到皇位繼承,關係到安祿山會不會造反等等,絕不是什麼三瓜兩棗的事情,父親有興趣,可以從長安五大勢力去考慮,我沒猜錯的話,兇手就是五大勢力之一。”
李岱呆了片刻,不由感慨道:“鄴兒,你站得高,看得透,能從大局考慮,難怪祖父總是喜歡和你商量大事,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就在這時,院子傳來裴三娘惱火的聲音,“你們兩個,倒底吃不吃飯?不想吃飯就早點說,我也可以省點錢!”
父子二人苦笑一聲,只得悻悻出去了。
吃罷晚飯,李鄴躺在床榻上想著和父親的談話,和父親的談話也提醒了他自己。
刺殺從三品高官,風險太大,如果沒有與之對應的收益,沒有人會幹這種蠢事,這也是政權穩定時期,高官被刺殺很少發生的原因。
刺殺張垍,必然牽涉到時局變化,牽涉到皇位繼承,牽涉到重大權力鬥爭,最起碼也是五大勢力集團之間的鬥爭,李鄴想到了皇位繼承。
張垍歷史上一直是太子李亨的堅定支持者,現在傳聞,他被安祿山拉攏,會不會因為背叛了太子,被太子李亨除掉?
在胡思亂想中,李鄴沉沉睡去了。
入夜,在崇化坊的小街上,一條身材高大的黑影小心翼翼靠近了一間院子,他伏在暗處,觀察了片刻,確定沒有異常,這才繞到院子的後面,這名男子正是劉武通,駙馬府上的武士首領,他現在已成為大三司調查組追蹤的首要目標。
劉武通沒有進家,而是跑到院子後面,在牆角一個破縫內掏了一下,這是他和妻子約好的聯絡辦法,如果平安無事,妻子會在破洞中放一根筷子,如果什麼都沒有,他就得趕緊離開。
不過他卻意外地從破洞內抽出一張紙條,讓他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周圍忽然火把亮起,數十名官府武士將他包圍,一起大喊著向他衝來。
劉武通武藝高強,熟悉地形,他一躍跳上後牆,又一蹬跳上一棵大樹,猛地一縱身,高高跳進河中。
後面是一條很髒的小河,河中央有一艘破船,劉武通落在船上,不等身形穩住,又一躍而起,跳到對岸,剛落腳,一個伏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忽然跳起,閃電般鋒利的長劍疾刺他的後背。
這一劍來得太突然,劉武通已經躲無可躲,眼看這一劍要刺中,他在空中一擰腰,將要害避開,‘嗤!’長劍將他腰部肌肉劃開了一道三寸長的深口子,頓時鮮血如注。
對方又是一劍向他背心刺來,劉武通已經穩住身體,他忍痛一記反踢,快如旋風,將對方的長劍一腳踢飛。
黑衣蒙面人轉身就逃,很快便跑遠了,劉武通沒有追趕,他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向另一個方向逃去,河對岸全是火把,數十名官府武士過不了河,眼睜睜看著劉武通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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