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搖搖頭道:“太荒謬了,我真不知道你這個侍御史是怎麼混上去的,你究竟給上司送了多少禮?”
韋見素忍不住斥責道:“李將軍,就事論事,不要人身攻擊?”
“好!我們就事論事,我請問鄭御史,他們招募五百護教武士,合法嗎?”
“這個……”
鄭昂忽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了?朝廷根本不允許一個組織招募百人以上武士。
二十人以下由縣衙批准,五十人以下由府衙批准,百人以下由政事堂批准。
唯一超過百人的武士團體是天子特批的,就是楊家的青山樓。
所以長安的各個勢力都是打擦邊球,開辦武館招募學員,莊園組織佃農農閒時訓練,其實就是訓練莊丁。
彌勒教招募五百名武士顯然是嚴重違法,既然是嚴重違法,你就不能把他們說成無辜受害者,要知道朝廷鎮壓非法大量招募武士也是很殘酷的,如果不投降,如果反抗就視為造反,都是格殺勿論。
鄭昂知道自己忽略了關鍵合法性問題,他只得硬著頭皮道:“李將軍,不管他們是否合法,但他們並不知道袁彌勒要造反,他們只是拿錢過來維持秩序,如果知道要造反,相信他們誰都不會為那點錢做掉腦袋的事情。
但你卻不給他們機會,一上來就將他們斬盡殺絕,難道你認為自己所作所為符合道義?”
滿朝文武官員都暗暗搖頭,鄭昂要輸了,失去了合法性,他的任何解釋都變得很牽強,強行要把李鄴往不合道義上引。
合法性,一招制敵啊!
李鄴笑了起來,“第一,我不是嗜殺之人,我在莊園門口遇到了彭海鹽,他告訴我,袁彌勒要造反,實際上我也看出來了,大部分農民都拿著鋤頭木棍,參加宗教活動可不需要這些武器,既然要造反,我就要鎮壓,我是大唐皇族,維護大唐社稷是我的責任。
第二,我給那些武士機會的,我出現時,讓他們滾,但他們一個都不滾,拿著刀向我殺來,難道非要等他們把我斬為肉醬,他們才會幡然醒悟,立地成佛了?我可不是和尚,不會割肉飼鷹。”
大殿上頓時響起一片會意的笑聲,讓他們滾,他們不滾,還要殺我,這個理由很強大啊!
李鄴走了幾步,又冷冷道:“鄭御史,你太幼稚了,我之所以殺了兩百多人,首先是他們要殺我,他們太自信了,兩百多人對付一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全部不要命地衝上來,在倉庫頂上,難道是我把他們揪上去的?”
鄭昂正要說是你故意把他們誘引上去的,但李鄴一擺手,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道:“鄭御史,我這樣告訴你,如果我真是嗜殺之人,五百名武士一個都休想活命!”
這話很霸道,但所有人都相信是真的,鄭昂也無語了,半晌他哼了一聲,“你強詞奪理罷了,嗜殺和濫殺無辜沒有關係!”
李鄴搖搖頭,“我們就來說說這個濫殺無辜吧!你一心想把我扣上這四個字的罪名,我索性替你解開它。
聖上在開元三年曾經下過一道旨意,原話我忘了,但意思就是說,超過百名武士的非法組織,如果遇到朝廷強力鎮壓,若不肯投降,可以殺無赦!”
鄭昂眼睛一亮,他終於抓到李鄴把柄了,那就是越權問題。
“李將軍,很抱歉,獨孤大將軍可以鎮壓,可以殺無赦,因為他是奉旨去平定騷亂,而你不是,你是擅自前往,你是河中都督,你沒有權力鎮壓關中的非法武士,就算你沒有濫殺無辜,但首先你就越權了。”
李鄴挖了這個陷阱等著他呢!
李鄴搖搖頭道:“你錯了,我有權力鎮壓他們!”
鄭昂得意洋洋道:“說說看,你有什麼權力,你憑什麼?”
李鄴從懷中取出一物,在他眼前一晃,“就憑這個!”
鄭昂一下子張大嘴,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大殿內一片譁然,李鄴手中之物,竟然是一面天子金牌!
李隆基也沒有想到李鄴手中還有一個大殺招,那就是自己的金牌,有這面金牌,鄭昂的彈劾就成笑話了,既然授予金牌,就允許他先斬後奏,這其實和尚方天子劍一樣的效果,加上他又有御史頭銜,那一刻,他的所作所為其實就是代表了自己。
李隆基重重咳嗽一聲,大殿內立刻安靜下來。
李隆基緩緩道:“無論法理上,無論道義上,無論責權上,也無論情況的嚴重性上,朕都完全贊同李將軍的處置方式,朕不認為他是濫殺無辜,他是在保衛大唐江山社稷的戰場上廝殺,鄭御史,朕不同意你的彈劾,你把彈劾書拿回去吧!”
鄭昂面色蒼白,躬身道:“微臣遵旨!”
李隆基又對滿朝文武道:“雲陽事件來勢洶洶,卻又瞬間煙消雲散,這不是偶然,這是李將軍立下的功勞,更讓朕欣慰的是,他殺了那麼多助紂為虐的武士和野心勃勃者,卻沒有傷害一個無辜農民,這是極為難能可貴,所以朕要封賞他,李將軍!”
李鄴連忙行禮,“微臣在!”
李隆基笑道:“以你在河中之戰的功勞,朕就打算封你為郡王,但又覺得你太年輕了,再等幾年,但現在看來,不封不行了,從現在開始,朕正式封你為高昌郡王。”
大殿上數百名文武官員投來一片羨慕的眼光,這是無比高光的時刻,李鄴也感動了,跪下行禮,“微臣謝陛下隆恩!”
太子李亨的臉色卻不太好,他這才明白過來,父皇開這個朝會根本就不是討論什麼雲陽事件,而是準備公開冊封李鄴,他略施手腕,便把原本偏向自己的李鄴給拉攏過去了。
其實李亨不知道,他的父皇封李鄴為郡王,並不是為了拉攏李鄴,父皇根本就不知道李鄴偏向於他。
而是因為天子李隆基拿了李鄴給的十五萬貫錢,自己拿了下屬奉獻的重金,老婆得到了下屬奉獻的寶石,古往今來,任何一個領導都要有所表示。
封王是天子一句話,但後面還有很多事情,他是皇族,首先宗正寺就要忙碌半天,還有吏部和禮部,還要準備官服,要鑄印,調整俸祿,這一次禮部沒有忘記他母親的封授,當然,唐朝還沒有那麼完善的誥命夫人制度,宋元明清才正式建立。
之前李鄴封郡公,裴三娘沒有得到命婦頭銜,是因為她丈夫的官職低了,直到李鄴封為郡王,裴三娘才正式得到了郡夫人的封授。
一般公卿人家,被封為郡王,肯定還要擺酒開席,大宴賓客,以慶賀自己的高升。
但李鄴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黃昏時分,李鄴匆匆趕到了祖父李林甫的宅子,李林甫笑呵呵在院子前迎接孫子到來,李鄴被封為郡王,也了卻李林甫最大的遺憾,本來孫子就有資格封郡王,但被自己的私心給毀了,他一直歉疚到現在。
直到今天,孫子終於得到了遲來的郡王頭銜,讓李林甫怎麼能不喜笑顏開?
李鄴見了禮,進屋坐下,他發現祖父似乎比他剛回來時更顯蒼老。
李鄴心中著實有些矛盾,張均之事說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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