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李岱鬱鬱不樂地回到家中,裴三娘給他脫去外套,李岱隨口問道:“鄴兒呢?”
“他好像有事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裴三娘見丈夫憂心忡忡,便關切問道:“今天不順利?”
李岱嘆口氣道:“我倒沒什麼事,是鄴兒,整個朝野都在說他殘忍嗜殺,我著實很擔憂!”
裴三娘不以為然道:“什麼殘忍嗜殺?我倒覺得是除惡務盡,若沒有鄴兒救你,你能活著逃出來?”
“我的兒子我當然不認為他有問題,但有人在針對他,今天下午侍御史鄭昂已經正式彈劾他了。”
裴三娘嚇一跳,緊張問道:“那鄴兒會怎麼樣?”
“如果彈劾成功,輕則罷官免職,重則除爵為民!”
“那會不會定罪?”
李岱搖搖頭,“難說,如果楊家一心想對鄴兒下狠手,或許會判定鄴兒有罪。”
“是楊家在搞鄴兒?”
李鄴苦笑道:“彈劾他的侍御史鄭昂就是楊國忠的心腹,當然是楊國忠授意,現在有點麻煩啊!”
裴三娘頓時焦慮起來,“要不官人去問問父親,聽聽他的意見。”
一句話提醒了李岱,他點點頭,“我現在就去找父親談談。”
虢國夫人府上,幾名楊家族人聚集一堂。
楊玉珮喝了口茶,著實不滿瞪著楊國忠道:“老三,我之前給你說過,我需要這個李鄴替我尋找寶石,你卻要彈劾他,那誰去替我把康國的寶石搞來?”
楊國忠連忙道:“三妹莫生氣,我讓人彈劾他,實在是這個人很可怕,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李林甫把他視為傳人,十幾萬人準備造反,他一個晚上就解決了,要是他將來掌握大權,我楊家必然會全部死在他手中,此人太兇殘,太心狠手辣了。”
旁邊楊銛也道:“三妹,老三說得對,我也看現場記錄,此人殺人簡直太可怕了,倉庫頂上找到七十四隻腳,多少人被他一刀斬斷腳腕,還有.簡直太噁心了,要是他把刀指向我們楊家,我寧可服毒自盡!”
韓國夫人楊玉玦眉頭一皺道:“三妹是不是被他矇騙了,他能搞到什麼極品寶石,你信他的鬼話?”
楊玉珮冷冷道:“五妹脖子上那顆寶石你沒看到嗎?那就是李鄴獻給她的,成了她最心愛之物,連聖上都讚美它為寶石中的和氏璧,而且我特地派人問過康國的商人,李鄴說得一點沒錯,那是拜火教的聖物,寶石就供奉在康國王城薩末健的大光明寺內,還舉行了盛大的聖物迴歸大典,幾十萬人參加了,李鄴答應過我,他會替我把綠寶石搶回來,楊家現在彈劾他,是不是顯得我言而無信?”
楊玉珮又看了一眼楊國忠道:“還有,殺你兒子的刺客也是他抓到的,你這樣做,就不怕天子說你恩將仇報嗎?”
楊國忠臉上很不自然,他才不會把這種所謂恩德放在心上,不過天子對他印象變壞,他倒是很擔心,楊國忠半晌道:“彈劾報告已經送到天子手上,我也沒辦法了。”
楊玉珮冷冷道:“五妹得了他的寶石,欠他一個人情,估計會替他說情的,你以後就別再多事了。”
書房內,李岱行大禮向父親請安,李林甫淡淡道:“其實我知道你要來,坐吧!”
李岱忐忑不安坐下,李林甫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你是為鄴兒之事而來?”
李岱愣了一下,父親可是足不出戶,他怎麼會知道鄴兒之事?
一轉念,李岱便明白了,一定是大哥李岫,這種事情,大哥最積極,他不說才是怪事。
“父親,這是我的責任,鄴兒從小沒有父親管束,很難掌握輕重,以至於”
“以至於什麼?”
李林甫冷冷道:“你是來指責我老眼昏花,識人不明,看重一個殘暴血腥,殺人如麻的混蛋孫子,是這個意思嗎?”
“啊!”李岱一下子呆住了,連忙解釋道:“孩兒絕對沒有此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
李林甫怒斥道:“你大哥是個混賬,想落井下石,你也是個糊塗蛋,沒有一點主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根本不懂自己的兒子,一個十足的蠢貨,呸!”
李岱被父親罵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李林甫看了兒子半晌,語氣稍微和緩一點,“其實你看不懂兒子很正常,別看他才十六歲,但你政治頭腦可比他差得遠,他是相國級的頭腦了,你還是這個!”
李林甫比了一個小指頭。
“孩兒確實沒看懂,懇請父親解釋。”
“他沒給你解釋?”
“這幾天他早出晚歸,孩兒還沒有機會和他交談。”
李林甫點點頭,“他是我的後繼人,雖然我對不起他,心中愧疚,但我的孫子我能看懂,他不是魯莽之人,他深謀遠慮,他這一次血腥屠殺,既可以保我們全家無恙,也沒人敢找你的麻煩,任何人想動你,都得掂量一下你兒子那把刀,相信沒有誰願意自己全家像狗一樣被宰殺吧!你明白了嗎?”
“啊!他是在殺人立威。”
“沒錯!當官的最怕什麼,怕死,你兒子比你看得透,你今天是不是感覺到下面人對你畢恭畢敬?”
李岱點點頭,“今天是比往常恭敬很多,很多手下特地停下來和我打招呼。”
“這就是立威帶來的效果,做不到讓人敬,那至少要做到讓人怕。”
停一下,李林甫又道:“你在潤州做刺史好好的,天子又把你調回來做京兆少尹,明擺著是讓你當人質,他骨子裡並不放心鄴兒,河中太遙遠了,派監軍也沒有用,鄴兒大殺一氣,樹立一個殘暴兇悍的形象,你說天子是放心,還是不放心呢?依我看,天子是徹底放心了。”
李岱慚愧道:“孩兒確實沒有想那麼遠!”
李林甫笑了笑道:“王翦率六十萬大軍出征楚國前,拼命向始皇帝索要田宅珠寶,展現一個貪得無厭的形象,蕭何當宰相後公開強佔民宅,霸佔土地,敗壞自己的聲譽,鄴兒雖然不能他們相比,其實也是一樣,嗜殺之人成不了大事,他就是要讓天子心中認定他是一個嗜殺之人!”
“但他不是!”
李岱搖搖頭,給兒子辯解道:“他怕驚嚇百姓,擔心出現十幾萬人互相踐踏,特地編造謊言把百姓騙走,說明他其實心懷慈悲。”
“那就對了,既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表現,你又擔心什麼呢?”
李岱嘆了口氣,“御史臺彈劾鄴兒了!”
“那又怎麼樣?”
李林甫冷冷道:“軍方都沒有表態呢!若替天子平定叛亂有罪,以後誰還保他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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