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比賽,黑矛忽然變得心不在焉了,一連三個必進的球都被他打飛,四周球迷一片噓聲,相反,天鵬馬球隊越戰越勇,抓住了每一個機會,又連進四球,十二比六。
時間只剩下一炷香了,大黃弩打出一記中線球,又一次出現了李鄴和黑矛爭球的一幕,抓住機會,黑矛又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李鄴只是一種猜測,當然也不是無端的猜測,對方一些習慣性動作,讓同樣是飛刀高手的李鄴看出了一絲端倪,所有練飛刀的人,都會習慣性地帶四把或者五把飛刀,李鄴敲打他的手臂,就試探出了真相。
李鄴淡淡道:“是祖父告訴我的!”
黑矛的心徹底涼了,連李林甫都知道了自己,說明楊家完全把自己出賣了。
他忽然狠狠揮馬球杆向李鄴打去,用一種哀求的語氣道:“你把我打下馬!”
李鄴會意,閃身躲過這一杆,球杆一記反抽,不輕不重抽在黑矛後背,黑矛慘叫一聲,翻身落馬。
四周一片譁然,黑矛又被打下馬,似乎受傷不輕。
裁判叫停比賽,下馬跑過去檢視黑矛傷勢,聽他說自己骨折了,立刻向場外招手,讓楊家用單架把黑矛抬下去。
臨走時,黑矛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鄴。
黑矛心知肚明,這場比賽一旦結束,楊家馬球隊今年就出局了,他失去了最後一絲利用價值,楊家一定會卸磨殺驢。
接下來的比賽中沒有了黑矛,新頂上來的小飛龍不堪大用,楊家馬球隊變成一片散沙,最後一炷香,天鵬馬球隊再次連進三球,以十五比六大勝楊家馬球隊,繼去年之後,又一次殺進了五強賽。
高力士在大帳內找到了李鄴,他把李鄴拉到一個角落問道:“你對黑矛說了什麼?”
相比這場勝利,賽場上發生的事情才更讓高力士感興趣,明眼人都看出,李鄴對黑矛說了什麼後,黑矛整個人都不在狀態了。
李鄴微微笑道:“阿翁能不能先告訴我,黑矛真名叫什麼,什麼來歷?”
“他叫丁泉,是驍騎衛的一名郎將,咸陽縣人,倒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
李鄴這才緩緩道:“晚輩發現他攜帶了飛刀,是制式柳葉飛刀,他是一名飛刀高手。”
高力士忽然明白過來,“伱懷疑他是刺殺孫濟良的真兇?”
“剛開始只是懷疑,但我一詐他,他居然承認了。”
“你怎麼詐他?”
“我說,楊家要給宇文靖和孫家一個交代,一定會把他滅口後交給孫家。”
“這個其實不太可能,丁泉替楊家打球,一旦孫冕查到這個背景,豈不就知道他侄子是被楊家所殺?何況二階球手多珍貴,楊玉珮捨不得把他交出去。”
李鄴又道:“關鍵是楊家讓丁泉將小歌姬滅口,一旦我沒有問題,丁泉就會想到楊家也會將刺客滅口,倒不一定拿他頂缸,但事關宇文家族的效忠,我覺得楊家一定會將他滅口。”
高力士點點頭,“你這樣一說,滅口倒真有可能!”
“丁泉自己心知肚明,他知道楊家要殺他滅口,所以他最後假裝受傷倒地,應該已經逃跑了。”
高力士眯眼笑道:“是嗎?一場馬球竟然打出這麼多有趣的事?”
這時,馮勸農匆匆走來,低聲對高力士道:“孩兒得到訊息,黑矛失蹤了,現在楊暉在向馬球署提出質疑,說白狼在球場上對黑矛說了和比賽無關的話,給黑矛施加巨大壓力,才導致他們失敗,楊家要求這場比賽不算,要重比一次。”
“然後呢?”
高力士冷靜問道:“馬球署答應了嗎?”
“當然不可能答應,楊家沒有任何證據,只是猜測,馬球署怎麼可能答應?”
高力士拍拍李鄴胳膊,笑眯眯道:“索性再替我打幾場吧!我把棺材本拿出來獎賞你。”
李鄴也厚著臉皮道:“阿翁一塊牌子就可以把我打發了,何必大動干戈!”
高力士呵呵大笑,“好!寶壽牌再給你用三次。”
楊玉珮心情極為糟糕,輸了球,再次止步於前十,她也認了,對方確實打得精彩。
但讓她惱火的不僅僅是輸球,她花高價挖來的二階球手黑矛跑掉了。
黑矛當然不是因為輸球才跑,楊玉珮也心知肚明,黑矛才是殺死孫濟良的真兇,他一定是害怕自己將他滅口。
滅口當然是要滅口,天子的指示楊玉珮不敢違抗,楊玉珮考慮讓黑矛替她打完這輪比賽後再動手,沒想黑矛倒不蠢,搶先跑掉了。
楊銛匆匆趕來,躬身道:“三妹找我什麼事?”
“丁泉跑了,你知道嗎?”
楊銛心中一陣暗罵,自己早就勸三妹將丁泉滅口,但她捨不得,非要等丁泉替她打完馬球后再動手,果然女人會壞事,殺他的最好機會已經錯過了,現在才知道後悔。
心中雖然不滿,但楊銛不敢說出來,只得道:“我立刻派人找到他,直接殺了他!”
楊玉珮點點頭,“我給你三天時間,一定要滅口,否則我沒法向天子交代!”
“我現在就去安排!”
楊銛匆匆走了,楊玉珮心中懊悔,又無計可施,只得心煩意亂地回府了。
平康坊殺人事件並沒有結束,當孫濟良的父親,同州刺史孫韜趕到京城後,事態又繼續發酵。
內堂上,大理寺少卿孫冕負手來回踱步,心中著實焦躁,作為專業的刑事官員,他當然也認可刑部的理由,刑部理由確實很充分。
一是時間上來不及,刑部找到了幾十人證明李鄴下樓只用了半炷香時間,半炷香時間跑七百步,馬也跑不了。
其次是作案的飛刀和李鄴的飛刀根本不一樣,除非是預謀殺人,還有可能準備不一樣的飛刀,但無數人證明,侄子和李鄴相遇只是巧合。
作為刑查官員,孫冕很清楚,殺人者不是李鄴,而是另有他人,只是為了栽贓給李鄴。
但問題是宇文靖一口咬定是李鄴所為,這倒讓孫冕有點難辦,更讓孫冕頭大的是,兄弟孫韜也被宇文靖帶偏,也認為是李鄴所為,因為李鄴是李林甫之孫,這個案子被李林甫包庇了。
這時,妻子王氏給孫冕送來一盞茶,低聲道:“今天二弟回來,夫妻二人抱頭痛哭,真是讓人難過。”
“二郎是不是說我不肯賣力為侄子出頭?”
“他是有點情緒!”
王氏又道:“老爺,聽說殺人者是李林甫的孫子,是真的嗎?”
孫冕嘆口氣道:“這和是不是李林甫的孫子沒關係,如果真是李鄴所殺,就算他是皇族,聖上也會替我做主,還我一個公道,可事實上,濟良根本不是李鄴所殺,各種證據都證明,濟良之死和李鄴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為什麼都說是李鄴所殺,宇文家主還信誓旦旦保證,兇手肯定就是李鄴。”
“問題就在這裡,濟良被殺事件沒有那麼簡單,是有人故意挑起李林甫和宇文靖之間的仇恨,他們本來就有矛盾,這個案子一出,宇文家族和李林甫之間就結下仇恨了。”
“老爺,這個案子的真兇如果不是李鄴,那會是誰?”
孫冕壓低聲音道:“我懷疑是楊家!”
“啊!貴妃的家族?”王氏驚得目瞪口呆。
孫冕點點頭,“我是大理寺少卿,我也在暗中調查,濟良死在山水酒樓旁邊不是意外,是事先精心策劃過的,酒樓還埋伏了弓箭手,有人看見了,如果飛刀刺殺失敗,他們還會用弓箭補殺,而山水酒樓就是楊家的資產。”
“那現在可怎麼辦?”
孫冕嘆息一聲道:“現在除了暫時隱忍,沒有別的辦法,我要去勸說二弟,別傻乎乎做了別人的工具。”
“老爺是說宇文家?”
孫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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