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大營位於武亭川河流東岸,而西岸是狩獵區,分佈著大片森林和草場,河上搭建了五座臨時浮橋,不過現在還不準過去,河邊有士兵站崗。
程昌胤用馬鞭指著對岸道:“明天開始,是三天適應期,大家可以去河西行獵,第四天是正式行獵比賽,不過前三天打到的獵物也可以記分,希望咱們能到打一個大傢伙。”
“後面幾天呢?”李鄴又問道。
“第五天、第六天和第七天有各種活動,第八天返程。”
“各種活動還是指打獵嗎?”李鄴笑問道。
程昌胤笑得十分詭異,“老弟,你想得太簡單了,春狩是什麼?是年輕男子的比武大賽,是官宦子弟相親大會,是高官權貴們的利益交易大會,家家戶戶都滿載著期望而來,可不是所謂的春季狩獵哦!”
李鄴對以上三項的期望都不大,他現在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晚上去哪裡練功?
河邊都站滿了士兵,根本沒法訓練,難道要他去三十里外的渭河?
……….
入夜,士兵們點燃了數百堆小篝火,篝火上滋滋地烤著羊肉,所有人都圍著篝火談笑風生。
程家連通丫鬟侍女一起,一共有二十人左右,還有另外兩家關係好的官員也一起圍著在篝火前喝茶吃羊肉。
此時天已經黑盡,距離一更時分已不到半個時辰,李鄴愁眉苦臉地啃著羊肉,一點滋味都沒有。
他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不知道今晚該去哪裡練習?
這時,程小嬌跑過來,用手指戳戳他肩膀,捂嘴偷笑道:“那邊有個小姐姐找你!”
李鄴一回頭,只見數十步外的火光暗處,站著一個高挑苗條的身影。
李鄴略一凝神,立刻想起她是誰了,朱雀,她怎麼也來了。
他連忙起身走過去,抱拳道:“朱雀姑娘,你怎麼……”
朱雀不等他說完,便命令道:“拿著伱的馬球杆和藥跟我走!”
李鄴立刻反應過來,頓時大喜,飛奔回大帳取了球杆和藥丸。
跟隨朱雀向南面走去,李鄴快走幾步,跟她身邊笑道:“朱雀姐姐怎麼會知道我找不到地方練習?”
朱雀停住腳步,對李鄴冷冷道:“希望你明白三件事,第一,不是我想到的,是我師父想到的;第二,我不想帶你去,但沒辦法,師命不可違;第三,你不要叫我姐姐,我和你不熟;第四……”
“你剛剛說只有三件事!”
朱雀狠狠瞪了他一眼,加快了速度,李鄴連忙跟上她,“朱雀姑娘,上次……”
“我給你說過,你的廢話太多!”
“好吧!”李鄴只得閉嘴了。
朱雀瞥了他一眼,“你剛剛說上次什麼?”
李鄴撓撓頭道:“上次進宮多虧你帶路,我應該和你打個招呼再走,有點失禮!”
朱雀哼了一聲,“不用了,下次要懂點禮貌,我是你的長輩,記住了嗎?”
李鄴笑嘻嘻道:“莫非你是想讓我改口叫朱雀大嬸?”
“滾!”
兩人穿過一座大帳,忽然人影一閃,從大帳旁出來一個瘦高男子,李鄴一眼認出他的身影,沒錯,就是獵鷹!
剛才他感覺後面有人跟著,十有八九就是這個混蛋。
“師妹,這是去哪裡?”獵鷹含笑從陰影裡走出來。
李鄴終於看到了獵鷹的真實模樣,他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沒有自己強壯,皮膚白皙,相貌英俊。
不過他經不起細看,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嘴唇很薄,鼻子稍小,眼珠小,眼白多,多少顯得有些刻薄,尤其他的眼睛俗稱三白眼,破壞了他的整體形象。
朱雀後退一步,惱火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這麼晚了,我怕師妹不安全!”
說完,獵鷹瞥了一眼李鄴,眼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嫉恨一閃而過,他假惺惺問道:“這位是?”
李鄴沒好氣道:“你不會連我都不認識了吧!”
“哦!原來是飛鯊,我倒是第一次看見飛鯊老弟的真實相貌。”
“彼此彼此!”
李鄴心中一動,他還從未見過朱雀長什麼樣子,她總是帶個面具,大街上也是一樣,從不管別人的異樣目光。
獵鷹乾笑一聲,“這麼晚了,不知二位去哪裡?”
“我們去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管得寬!”朱雀怒道。
獵鷹眼中閃過一絲惱火,依舊柔聲道:“我當然要管,你是我師妹,晚上不安全,萬一”
朱雀從腰間拔出軟劍,冷冷道:“姓武的,我警告你,你再敢跟著我,就別怪我長劍無眼!”
獵鷹見朱雀真的動怒了,只得悻悻道:“既然你不領情,我何必多事?”
他往旁邊一閃,拉長了臉。
朱雀快速前行,李鄴連忙跟上,獵鷹見他們稍微走遠,又悄悄跟了上去。
“師姐,他好像還跟著我們!”李鄴小聲道。
朱雀哼了一聲,“他馬上就要撞牆了!”
最南面有一千多騎兵放哨,守衛嚴密,手執弓弩,一旦有人硬闖,格殺勿論。
朱雀舉起兩塊牌子,指指身後的李鄴,為首將領看了一眼牌子,一揮手,士兵們閃開一條路,朱雀和李鄴過去了。
不多時,獵鷹奔了過來,卻被士兵們攔住了。
為首將領冷冷道:“天子金牌和天機牌可以過去,硬闖者格殺勿論!”
天機牌是飛龍和烈鳳的牌子,一共只有五塊,都在烈鳳手中。
獵鷹過不去了,只得眼睜睜望著兩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捏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道:“賤人,你等著瞧!”
無奈,他只得惱怒萬分地轉身回去了。
朱雀帶著李鄴一路向南,再沒有看見任何人,她來到了一段河流前,把一塊牌子遞給李鄴,“等會兒憑這塊牌子回去,以後晚上過來,有它便可通行!”
李鄴躬身行禮,“謝謝朱雀姐姐!”
“喜歡叫姐姐就隨你吧!你自己當心。”
說完,朱雀轉身便疾奔而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李鄴見她繞了個圈子,並非原路返回,他也一顆心放下。
他脫掉外衣,只穿一條內褲,把衣服和藥丸藏在一塊大石下,這才滑入水中,一頭扎進了河底。
水下冰徹刺骨,河底都是水草,水流湍急,李鄴逆流劈劍,阻力更大,彷彿糖漿黏在球杆上,使他愈加吃力。
但是今天又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他開始體會到了水流的細微之處,一道道水流彷彿億萬條絲線,每一條絲線的方向都不一樣,軌跡不一樣,他敏銳地捕捉每一條細細水流的變化,手中鐵木杆彷彿重愈千斤,但木杆上每一道水流都是那些清晰。
李鄴若有頓悟,他開始領悟到了什麼叫做剛猛和精細的並存,什麼叫做用千斤之針繡花!
回到大帳,眾人已經睡了,大營一片寂靜,李鄴摸進大帳,有人低聲喝問道:“誰?”
是程昌胤的聲音。
“是我!”李鄴爬上自床鋪,“我去練武了!”
“哦!早點休息吧!明天天一亮咱們就要出發。”
程昌胤是聰明人,他知道各家的練武都有秘密,不好多問。
李鄴倒頭睡下,含糊說了一句,便沉沉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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