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自己並沒有發現現實之中的祭壇。
這就很不合理。
“現實之中的祭壇,哪裡去了?”
“還是說,被邪神特意藏了起來?”
墨畫覺得很有可能。
他看著河神廟,將整座夢魘中的經過,又自腦海中回憶了一遍,而後意識到一個問題。
格局不對。
他是陣師,為不少修道建築主建過陣法,對建築格局有些敏感。
夢中河神大殿,與現實中的河神殿,二者的格局是不一樣的。
夢中的河神大殿,格局要更寬闊些。
現實中的河神殿,初見倒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從夢中退出,再看去時,就明顯感覺格局更狹仄窄短了些,就像是……
被人從中隔開了一道?
墨畫心中微驚,他又回到河神廟內,放開神識,四處打量了一會,終於發現了端倪。
神道陣法!
河神廟內,有十分隱晦的,神道陣法的氣息。
墨畫貼著牆壁,循著氣息,一點點分辨,一點點溯源,終於在河神像的後面,發現了一堵牆。
神道陣法就隱晦地刻在牆內,掩蓋著牆後的氣息。
墨畫眼睛一亮,回頭道:“小安哥,小全哥,幫忙把這個牆打穿!”
顧安和顧全愣了下,但也沒有拒絕。
兩人合力,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以築基後期的勁力,硬生生鑿穿了牆壁。
牆壁本身沒有畫上加固用的陣法,而僅以神道陣法,封鎖神念氣息。
所有隻是隱蔽,但不算堅固。
牆壁被鑿穿後,一股濃烈的,邪異的氣息撲面而來。
是邪神的氣息!
而且這股氣息之中,還蘊藏了一種,玄奧複雜且難以言明的悠久的蘊味。
恍若神明的古老法則。
墨畫不由想起了,自己剛踏入漁村被血色浸染的土壤時,心中湧起的那種莫名的渴望。
他的小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牆壁破了一個洞口,裡面陰森暗沉。
墨畫在牆壁外,放開神識,窺測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氣息,也沒有什麼邪祟,便對眾人道:
“我進去看看,你們在這裡等下。”
顧全不安道:“小公子,裡面陰森森的,可能有危險,我們跟你一起去吧。”
其他人也點頭附和。
他們雖不知洞口後面有什麼,但裡面流露出的深沉的氣息,也不由讓人心悸膽怯,後背發涼。
這裡面,似乎不像是“人”待的地方。
墨畫神情凝重道:“裡面被人佈下了陣法,十分危險,所以我能進去,你們不能進去。”
顧安和顧全一怔,而後不禁都點了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若是陣法危險,那他們的確不好進去,貿然進去,還有可能會壞事……
陣法的事,只能交給小墨公子。
墨畫見他們明白了,便吩咐道:
“你們守著,我進去看看。”
“好。”顧安等人點頭道,“公子小心。”
於是墨畫便沿著洞口,走進了藏在河神雕像後面的,隱秘的密道。
密道陰暗,但並不長,不過數十步,墨畫便走到了盡頭。
盡頭有明晦朦朧的燭光,透著陰森的綠色,夾雜著夢魘一般的血霧,有一種古老的可怖感。
但又隱隱約約,有點熟悉。
墨畫走到盡頭,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座祭壇。
祭壇的陳設,與夢魘中的幾乎一樣。
中央是一個金石鑄就的河神像,人身魚頭,頭頂卻嫁接著兩隻羊角,邪惡怪異。
河神像下,擺著一個供桌。
供桌上,擺滿魚鮮祭品,但似乎又摻雜著人的骨肉。
供桌中間,供著一個琉璃色的魚缸。
但祭品已經腐爛,魚缸僅存死水。
不知是不是夢魘破碎,邪神被殺,供奉無主的緣故,整個祭壇,一片陳腐與死寂。
墨畫圍著祭壇,轉著兩圈,沒發現什麼好東西,略作沉吟,便伸手去推河神雕像。
河神像由金石所鑄,擺在祭壇上,並不大,但有點沉,墨畫推著有些吃力。
但他畢竟已經築基了。
在五品乾學州界,周身皆是築基天驕,乃至天才體修,他的肉身自然算是孱弱的。
但與一般煉氣修士,甚至是煉氣體修相比,墨畫的肉身,也勉強能過得去,並不完全算“手無縛雞之力”。
神像還是能推的。
當然,一般築基,也不會去和煉氣比肉身……墨畫除外。
墨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河神像給推倒了,然後順其自然地,他自己坐了上去。
坐上祭壇的瞬間,一道古老的神蘊,浩然降臨。
和之前在璧山魔窟時一樣。
恍然之間,似有妖魔俯首,萬靈朝拜,無盡神道玄妙,匯於祭壇正中,“供奉”著墨畫的尊位。
但這次,又有點不一樣。
這是一座,已然建好,而且正式運轉過的祭壇。
而墨畫也今非昔比。
他的神識,在吞了大量神髓後,又進一步質變,進一步向“神的階位”,邁出了一大步。
墨畫體內的神髓,開始流轉,周身泛起淡淡金光,眼眸也變成暗金色,目光威嚴,深不可測。
恍若一道真正的“神明”,透過祭壇,降臨於世。
“真”神降臨真正的祭壇。
祭壇迎來了“主人”,自然會賦予其真正的權柄。
墨畫神識一顫,便覺得無盡大道法則,在自己面前紛繁如雨,如流星劃過。
道道光芒凝聚編織,不停變幻,而後匯在一起,形成一股無盡浩瀚的光流。
如參天大樹般,沖天而起,開枝散葉,覆蓋整片天地。
墨畫端居祭壇,清澈的眼眸,看著這些極致美,又極致可怕的法則流光,明滅交錯,匯而為一,形成一股宛如通天建木一般的大道洪流,不由怔忡失神。
祭壇之上,光芒一閃,似乎是在定位。
片刻後,天地寂靜。
墨畫就發現,自己位於一棵神光之樹上。
這棵樹,由流光構成,或者說,是由一部分大道法則構成。
但這棵樹並不算小,但遠沒有大道洪流化作的參天建木那般浩瀚無窮,遮掩天地。
這是一棵大道法則之樹。
這棵樹,象徵著部分法則,也象徵著……神明的權柄。
墨畫心思微動。
祭壇誤認自己為“主人”,所以溝通了神明大道,為自己讓渡了神明的權柄,以及這棵象徵著神明權柄的……
神權之樹?!
墨畫神念一動,果然發覺自己似乎與神權之樹,融為了一體。
神權之樹,已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只是……
“神權是什麼?”
“神的權柄?具體是什麼權柄?”
“還有,這是誰的神權之樹?”
河神的?
墨畫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是,這個祭壇表面上供奉的是河神,實際上供奉的,應該是大荒邪神。
那自己竊取的……是大荒邪神的權柄?
墨畫心中一跳。
他又打量了一下,這棵與自己神念接通的神權之樹,發現神權之樹上,枝葉繁茂,有諸多節點。
但大部分,尤其是頂端部分,籠罩在迷霧之中。
以他目前的能力——無論是神念之力,還是神的位階,都無法去撥開迷霧,覬覦頂端的神權。
也就是說,自己竊取的,只是大荒邪神一部分的權柄?
真正的頂端神權,自己好像還沒染指的資格。
墨畫微微點頭,而後繼續研究神權之樹。
神權之樹,根深蒂固,枝葉繁茂,枝節處有眾多節點。
而每個節點,似乎都對應著一座神殿,一個祭壇,一尊邪神化身,以及……
數量眾多的妖魔邪祟……
墨畫越看越是心驚。
這才是真正的神之“權柄”。
豢養爪牙,發展勢力,並藉助神明之樹的權柄,號令成千上萬的妖魔邪祟。
可是,墨畫還是沒怎麼想明白……
神權之樹,是怎麼號令的?又是如何運作的?
大荒之主的神力,又到底是什麼?
號令妖魔,妖魔又是怎麼進攻的?
墨畫皺眉,沉思良久,思緒還是有些雜亂。
便在這時,墨畫餘光一瞥,忽而一怔。
他發現在這神權之樹中,有一個節點,異常明亮。
這個節點,似乎十分重要,十分特殊,而且其中並沒有邪穢血腥之氣,反而有著一股純淨而濃郁的孩童氣息。
這股氣息,十分熟悉。
墨畫目光微凝,低聲道:
“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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