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江湖中人離開，再一次踏上了快意恩仇的旅途。
“當年的仇人都死在這一場大戰中，沒意思，真沒意思，一下子不知道該幹嘛了。”
風儀看見了客棧的店小二揹著掌櫃的屍體過來。
店小二苦笑：“原來掌櫃一直沒有騙我，他真的是武林高手，臨死時還記掛著客棧，我該回去了，公子日後有時間再去客棧，不收酒錢。”
他和掌櫃吵慣了，見他這麼安靜還不太習慣。
回到客棧，也不再嚷嚷著行走江湖，安安分分的挑水煮飯。
只是每當想到掌櫃的吐槽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默默的練著掌櫃教給自己的東西。
如今，這天下出了兩件值得津津樂道的事情。
昭國元氣大傷，選擇求和。
看著慘死的數十萬大軍，慶國也沒有力量再去追昭國，只能咬牙同意，心中記得這一筆血賬。
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手中拿著一劍，闖到了昭國，更是闖進了昭國的皇宮，殺死了當初的反叛者。
“我說過，你們跑不了，縱是昭國培養的暗衛又如何，我依然殺得。”
他受了重傷，還被昭國追殺數十萬裡，幾乎滅了昭國精心培養的暗衛，最後還逃了出來，成為了慶國無數少年心中的偶像。
只是他逃出以後，從此消失不見，江湖再也沒有了他的身影。
而在那一座座孤墳的山上，多了一個種樹的少女。
少女安靜的挖著坑，將梨樹種了下來。
“來年，這裡會有滿山遍野的梨花盛開，潔白如雪，如同寒冬臘月時的那一場大雪，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聊天，放下了恩怨情仇。”
她看向那些墳墓，拿出了上好的女兒紅，倒在了地上。
這一場護國之戰，太難了，死了太多的人，無數的生命埋在了此地，把他鄉當成了故鄉。
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上了山，紅唇烈焰，傾國傾城，站在了一個墓碑前。
鳳儀認得她，初月，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愛人為了救她而死。
“我爹爹過世了，這個世界上我無牽無掛，也該來找你了，當年比武招親以後，你一直欠我一場婚禮，如今，你該還了。”
她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眼神空洞，安靜的靠著墓碑，彷彿靠在男人的懷裡。
她抬起頭來，看見鳳儀，輕輕笑了一下：“你很眼熟，像那一位拒絕了朝廷封賞，高官厚祿的人，他讓昭國人聞風喪膽，如今消失不見。”
看見鳳儀在種梨樹，初月向她討來了兩棵，種在了楚燕的墳前。
她提前吞了毒藥，眼裡帶著幸福的神采，彷彿看見了愛人和親人來接自己，緩緩閉上了眼睛。
鳳儀將她和楚燕葬在了一起，倒了兩碗好酒，繼續去種梨樹。
連旖旎和賞鶴陽在另一個山頭種樹，看著玉門關添的那數十萬的墓碑，心中異常沉重。
這裡除了多了墓碑，還多了一塊刻著所有參戰人員名字的石頭。
有百姓稱，這是英雄志。
“英雄？”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個漂泊江湖的浪子，也曾拔過劍，殺過人，下過毒，調戲過江湖美人，只是在那一戰中，做了一個慶國人該做的事，在危急存亡之際，很多人都如此，我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你要找英雄，該找你腳下的這片土，抓一把染紅的泥土，便是你要找的。”
一個不願意在官場奉承，闖蕩江湖的浪子這麼說。
春季的時候，前來祭拜的人看著滿山遍野的梨花有些恍惚，梨花紛飛，彷彿看見那年白雪紛紛。
“這是？”
有人笑道：“你們來得正巧，現在的梨花開得正好，也不知道是何人何時種的，城中的百姓也跟著種。”
“這梨花似雪，又見那些英雄。”
“諸位兄弟，請飲酒。”
一個小酒館中，老闆娘容貌絕色，用手支撐著小臉昏昏欲睡。
“老闆娘，來兩碗好酒。”
老闆娘看起來只比這些剛出茅廬的年輕人大幾歲，釀的一手的好酒，單聞酒香就讓人有些醉了。
“姑娘，你見過江湖嗎？”有人問
“見過。”
“江湖是什麼樣的？”
“江湖啊，不拔劍叫人情世故，拔劍叫快意恩仇，少年此間夢。”
“我想寫江湖錄，等回到師門給師姐看。”
“你要寫江湖？那你應該寫那一杯女兒紅，寫那一把彎刀，寫那地上的白骨，寫那殘陽下離開的背影，寫祁連山上的雪，寫長城上的風，寫我們每個人。”
“那你一定是很出名的俠客。”少年抱著劍，看著遠方：“不如給我們一點建議。”
“談不上出名，豪情萬丈抵不過那一點依欄聽雨，雨打芭蕉，而屋內，是那一句??你名字的，該吃飯了。”
幾個少年若有所思，眼裡帶著無所畏懼，大笑：“來兩碗酒，今天不醉不歸，來日成為大俠，必回來向酒家討一碗江湖酒。”
老闆娘淺笑，去拿碗。
少年人，沒有經歷過是不會聽的。
這江湖，最喜歡這些朝氣蓬勃的少年。
看他們俠骨柔腸，幾個好友，煮酒論劍，最後斷了腸，紅了眼。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老闆娘彷彿看見了那年的自己，何等的意氣風發。
老闆娘看了眼放在角落裡上了灰的劍，這把劍沒有名字，卻飲盡了天下英雄血。
那一場遲遲而來的大雪下，滿山遍野的梨花中，埋了一個江湖。
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進來：“鬼主，你是不是又忘記我們了？”
“你們一來，我這酒館又要被喝破產了。”
她騎著快馬，立於陡峭的山路上，青絲飛舞，夕陽模糊了她的容貌、身影，模糊了她身上所有的顏色。
有萍水相逢的人問：“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姑娘微微一笑，陷入了回憶
我叫晏孤城還是叫驚蟄來著？
“……名字已忘，只記得那一場雪，那一把劍。”
看著其他人疑惑的目光，她沒有解釋。
“也或許，有人會幫我記得我的名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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