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侯儒積極準備荊州防務、抵禦東吳諸葛瑾、諸葛恪、朱然三路進犯大軍的時候,東吳衛將軍、錢唐侯、駙馬爺全琮全子璜乘著決芍陂之水、縱安閣之火的餘威,率領五萬吳軍駐紮在了芍陂,與揚州都督王凌、揚州刺史孫禮對峙了起來。
這芍陂,乃是先賢孫叔敖所修築的灌溉防水大壩。春秋時期,楚莊王十六年至二十三年,孫叔敖見楚地大水氾濫,百姓難以維持稼穡,因此費盡心思,修築了這芍陂,成就了“宣導川穀,陂障源泉,灌溉沃澤,堤防湖浦以為池沼,鍾天地之愛,收九澤之利,以殷潤國家,家富人喜。”的功業,為後人所瞻仰。
本朝武皇帝曹操時,也曾在淮河流域大規模屯田,大興水利,多次修治芍陂。建安五年,揚州刺史劉馥就在淮南一代屯田,“興治芍陂以溉稻田”,以致“官民有蓄”。建安十四年,武皇帝甚至還親臨合肥,開芍陂以屯田。
多年以來,此處非但成了盛產糧食的糧區,更是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此番全琮首戰告捷,佔據此地,充分展現出了一位名將具有的獨特精準的眼光與迅捷的行軍速度,這對王凌與孫禮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揚州方面,同樣深明大義的都督王凌與刺史孫禮明智的選擇了暫時放下黨派鬥爭,開始齊心協力抵禦起了那位吳國名將駙馬爺全琮全子璜。
不僅如此,王凌與孫禮聽聞昭武將軍諸葛誕頗有謀略,名聲遠揚,因此還特意邀請了諸葛誕前來參贊軍機,共同禦敵。
一直在揚州操練軍馬、研習兵法、練習武藝、枕戈待旦,閒了大半年的諸葛誕聽到了這個訊息,心中十分激動。一夜無眠的他次日清晨早早起床,與愛妻仲長琴、一歲多的愛子諸葛靚告別之後,立即便披甲持戟、策馬麾軍前往揚州軍營去了。
“母親,父親去哪裡啦?”
“你父親去上陣打仗了,戰場上有很多很多危險的敵人......不過,你父親他有的是本事,那些人拿他沒什麼辦法的。”
“等我長大了,也要像父親一樣有本事,也要上陣打仗。那,父親什麼時候就回來啦?”
“等你父親打完了仗,很快,就會回來了......”
――
魏都洛陽城,大將軍曹府。
太傅司馬懿率軍出征荊州之後,久未執政的曹爽立刻開始迫不及待的試驗起了自己新組建的臺閣班底,朝中的各種軍政事務條陳,也悉數被尚書檯送往了大將軍府,等待著大將軍的決策。
曹爽雖然大權在握,可是以前卻沒有過這種處理政務的經驗,因此已經獨立處理了半個月的軍政要務的他頗感勞心傷神。
“玄茂啊,你來看看這個。”曹爽揉了揉自己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指著案上的一塊圖帛對鄧颺說道。
鄧颺立即拿過那絹帛看了看,原來是陳留郡所遞來的有關屯田事宜的圖帛,才思敏捷的他稍加思索,便已有了思路。
“大將軍,陳留太守上書,打算在兗州一帶興辦軍屯,表面上看,兗州雖然地處中原,不在邊境,看似沒有必要屯軍,可是卑職卻認為,此事非但可行,且很有必要。”
曹爽聞言,頓時生起了好奇之心,他繼續聽了下去。
鄧颺指著那絹帛對曹爽侃侃言道:“大將軍請看,這陳留乃是河水與濟水交會之處,地勢十分重要,更是漕運重地,往來商船無數,倘若大將軍能夠在此處常駐一支屯田軍的話,便可以把控天下利市了!”
“嗯……”曹爽點了點頭,可是看起來仍有顧慮:“玄茂所言,頗有道理,可是陳留乃是一大郡,大河兩岸民居分佈甚廣,如若孤要在此處屯田屯軍的話,這些百姓又該安頓於何處呢?”
“大將軍勿憂,颺已有良策。”鄧颺指著地圖上的冀州一帶說道:“魏郡鄴都,乃是武帝發跡強盛之地,可是如今人口卻還比陳留等郡稀薄,卑職以為,可以讓這些百姓遷往魏郡,以充實鄴都,如此一來,可一舉兩得。”
“嗯。”曹爽腦中大致思索了一下此事,滿意的點了點頭:“玄茂所言甚合孤的意思,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屯田諸事,本來理應由大司農管理,只不過此次行事,還涉及到了遷民,玄茂乃是左民尚書,戶籍諸事由你處理,因此這件事情,待孤表明天子之後,就由玄茂你和大司農桓範二人一同去辦吧。”
“卑職謹遵大將軍令!”鄧颺得了這麼一個肥差,心情大好,立刻滿心歡喜去臺閣等待擬旨去了。
曹爽得鄧颺相助暫歇了一會之後,精神又恢復了一些,心情大好的他繼續翻閱著案頭的條陳,這時,一份宗室的奏表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是一名叫曹冏的宗室子弟遞上來的奏表。
曹爽看著曹冏的名字,仔細回憶了好一陣子,總算是想起了此人的來歷。這個曹冏曹元首,乃是武皇帝曹操的叔父,曹叔興一枝的後嗣,按照輩分乃是當今陛下的族祖,自己的族叔。
曹爽展開奏表,仔細看起了曹冏所寫的名為《六代論》的奏表:
“臣聞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必樹異姓以明賢。故傳曰:‘庸勳親,暱近尊賢。’《書》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詩》雲:‘懷德維寧,宗子維城。’由是觀之,非賢無與興功,非親無與輔治。夫親之道專用,則其漸也微弱;賢之道偏任,則其弊也劫奪。先聖知其然也,故博求親疏而並用之;近則有宗盟藩衛之固,遠則有仁賢輔弼之助;盛則有與共其治,衰則有與守其土;安則有與享其福,危則有與同其禍。夫然,故能有其國家,保其社稷,曆紀長久,本枝百世也。今魏尊之法雖明,親之道未備。《詩》不云乎:‘鶺鴒在原,兄弟急難。’以斯言之,明兄弟相求於喪亂之際,同心於憂禍之間,雖有鬩牆之忿,不忘禦侮之事。何則?憂患同也。今則不然。或任而不重,或釋而不任。一旦疆場稱警,關門反拒,股肱不扶,胸心無衛。臣竊惟此寢不安席,思獻丹誠,貢策朱闕,謹撰合所聞,敘論成敗。
論曰:昔夏、殷、周曆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夫與民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民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先王知獨治之不能久也。故與人共治之;知獨守之不能固也,故與人共守之。兼親疏而兩用,參同異而並建。是以輕重足以相鎮,親疏足以相衛。併兼路塞,逆節不生。及其衰也。桓文帥禮,苞茅不貢;齊師伐楚,宋不城周。晉戮其宰,王綱弛而復張,諸侯慠而復肅。二霸之後,浸以陵遲,吳楚憑江,負固方城。雖心希九鼎,而畏迫宗姬。姦情散於胸懷,逆謀消於唇吻。斯豈非信重親戚,任用賢能?枝葉碩茂,本根賴之與。自此之後,轉相攻伐。吳並於越,晉分為三,魯滅於楚,鄭兼於韓。暨於戰國,諸姬微矣,惟燕衛獨存,然皆弱小。西迫強秦,南畏齊楚,憂懼滅亡,匪遑相恤。至於王赧,降為庶人,猶枝幹相持,得居虛位。海內無主,四十餘年。
秦據勢勝之地,騁譎詐之術,征伐關東,蠶食九國。至於始皇,乃定天位,曠日若彼,用力若此,豈非深固根蒂,不拔之道乎?《易》曰:‘其亡其亡,繫於苞桑。’周德其可謂當之矣。秦觀周之弊,將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棄禮樂之教,任苛刻之政。子弟無尺寸之封,功臣無立錐之地,內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侯以為藩衛。仁心不加於親戚,惠澤不流於枝葉。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胸腹;浮舟江海,捐棄楫棹。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
是時淳于越諫曰:‘臣聞殷周之王,分子弟功臣千有餘城。今陛下君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而無輔弼,何以相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始皇聽李斯偏說,而絀其議,至於身死之日,無所寄付。委天下之重於凡夫之手,託廢立之命於奸臣之口,至令趙高之徒,誅鋤宗室。胡亥少習刻薄之教,長遭兇父之業,不能改制易法,寵任兄弟,而乃師謨申商,諮謀趙高,自幽深宮,委政讒賊,身殘望夷,求為黔首,豈可得哉!遂乃郡國離心,眾庶潰叛,勝廣倡之於前,劉項弊之於後,向使始皇納淳于之策,抑李斯之論,割裂州國,分王子弟,封三代之後,報功臣之勞,士有常君,民有定主,枝葉相扶,首尾為用,雖使子孫有失道之行,時人無湯武之賢,奸謀未發而身已屠戮,何區區之陳、項,而復得措其手足哉!
故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眾,五年之中,遂成帝業。自開關以來,其興立功勳,未有若漢祖之易也。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監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諸呂擅權,圖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百姓所以不易心者,徒以諸侯強大,盤石膠固;東牟朱虛授命於內,齊、代、吳、楚作衛於外故也。向使高祖踵亡秦之法,忽先王之制,則天下已傳,非劉氏有也。
然高祖封建,地過古制,大者跨州兼郡,小者連城數十,上下無別,權牢京室,故有吳楚七國之患。賈誼曰:‘諸侯強盛,長亂起奸。夫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諸侯而少其力,令海內之勢,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文帝不從,至於孝景猥用晁錯之計,削黜諸侯,親者怨恨,疏者震恐。吳楚倡謀,五國從風,兆發高帝,釁鐘文景,由寬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從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淮南三割,梁代五分。遂以陵遲,子孫微弱,衣食租稅,不預政事。或以酎金免削,或以無後國除。
至於成帝王氏擅朝,劉向諫曰:‘臣聞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庇廕。方令同姓疏遠,母黨專政,排擯宗室,孤弱公族,非所以保守社稷安固國嗣也。’其言深切,多所稱引,成帝雖悲傷嘆息,而不能用。至於哀平,異姓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高拱而竊天位,一朝而臣四海。漢宗室王侯解印釋紱,貢奉社稷,猶懼不得為臣妾。或乃為之符命,頌莽恩德,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之間,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徒以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禽王莽於已成,紹漢嗣於既絕,斯豈非宗子之力邪?而曾不監秦之失策,襲周之舊制,踵亡國之法,而徼倖無疆之期。至於桓靈,閹豎執衡,朝無死難之臣,外無同憂之國,君孤立於上,臣弄權於下,本末不能相御,身首不能相使。由是天下鼎沸,姦凶並爭,宗廟焚為灰燼,宮室變為榛藪。居九州之地,而身無所安處。悲夫!
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資,兼神武之略,恥王綱之廢絕,愍漢室之傾覆。龍飛譙沛,鳳翔袞豫,掃除凶逆,翦滅鯨鯢,迎帝西京,定都穎邑。德動天地,義感人神。漢氏奉天,禪位大魏。大魏之興,於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跡。子弟王空虛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內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盤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曾無一人間廁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強幹弱枝備萬一之虞也。
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名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以小縣之宰;有武者,必置於百人之上。使夫廉高之士,畢志於衡輒之內;才能之人,恥與非類為伍,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室之禮也。夫泉竭則流涸,根朽則葉枯。枝繁者蔭根,條落者本孤。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以扶之者眾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且墉基不可倉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皆為之有漸,建之有素。譬之種樹,久則深固其本根,茂盛其枝葉。若造次徙于山林之中,植於宮闕之下,雖壅之以黑墳,暖之以春日,猶不救於枯槁,而何暇繁育哉?夫樹猶親戚,土猶士民。建置不久,則輕下慢上。平居猶懼其離叛,危急將若之何。是以聖王安而不逸,以慮危也;存而裝置,以懼亡也。故疾風卒至,而無摧拔之憂;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
【注一:《魏氏春秋》曰:曹冏,字元首,少帝族祖也。是時,天子幼稚,冏冀以此論感悟曹爽,爽不能納,為弘農太守。《晉書·曹志傳》:帝(司馬炎)嘗閱《六代論》,問志曰:“是卿先王所作邪?”志對曰:“先王有手所作目錄,請歸尋按。”還奏曰:“按錄無此。”帝曰:“誰作?”志曰:“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