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淚水順著眼角滾滾而落,將他的掌心打溼。
鬱夕珩微微蹙眉。
他拿著紙巾擦拭著她眼角的淚,聲音一寸軟過一寸:“又夢見姐姐了?”
只有在夢境和生病時,她才會流露出真實的一面。
他是真的,心疼啊。
他彎下腰,將她從遊戲艙裡抱了出來,又問:“做什麼噩夢了?”
她忽然抬起頭,視線緊緊地鎖住他,叫了一聲:“鬱夕珩。”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他向來是個不在意名字的人。
前世他一直無名,在登上帝位的時候,遭受了不少冷眼。
可他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卻讓他的心微微一動。
鬱夕珩頓了下:“嗯?”
“你不可以也離開我。”司扶傾抱著他,她咬著牙,身子發顫,“絕對不可以。”
她其實也沒有老,可她見的死別太多太多了。
誠然死亡能夠帶來成長,可她不想再經歷了。
鬱夕珩的手臂不由一震,心臟也被這句話衝擊到了。
明明是一句命令的話,稱不上柔和。
可聽在他的耳朵裡,卻極其的悅耳動聽。
他很輕地笑了一聲,也將她抱得更緊:“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
她像是一縷飄忽不定的風,做事隨心所欲,為人輕狂散漫。
很難抓住。
他怕他一鬆手,她就會很快消失。
但現在她在向他逐漸靠近,逐漸開啟心扉。
“我不會的。”司扶傾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處,聲音悶悶,“你不要倒打一耙。”
他很自然地認錯:“我錯了。”
司扶傾瞅了他一眼,兇巴巴地警告:“你要是敢離開,我找一百零八個小鮮肉在你墓前氣死你,反正娛樂圈追我的人排到西大陸去了。”
鬱夕珩沉默了下來。
確實氣到他了。
一句話攻擊點真不少。
“好了,我在呢。”他拍著她的背,很耐心地哄著她,“別哭了,很傷身體的。”
“去吃早飯,好嗎?”
司扶傾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嗯,走吧。”
她被他拉著來到餐桌前,像是大人帶著小朋友。
包子是新鮮出爐的,還冒著熱氣。
司扶傾拿起其中一個,咬了一口。
鬱夕珩將一杯熱牛奶推了過去。
暖流入胃,吹散了大夏朝冬天的寒冷。
司扶傾抱著牛奶慢慢地喝完,她忽然抬起頭,狐狸眼亮亮的:“九哥,我們私奔吧。”
鬱夕珩眉梢一動,多了幾分興趣:“私奔?”
“我這個禮拜沒有通告。”司扶傾說,“今天我直播陪粉絲過玩生日,我們就去西州轉轉,再從西州去中州怎麼樣?”
“誰也不帶,誰也不告訴。”
在胤皇死後,因為他留下了遺詔,讓她把他的骨灰撒到大夏五州的河山之中。
三家四盟縱然再有不捨和難過,可也不得不讓她帶走了胤皇的骨灰。…
於是她沿著西州通往中州的路,一路將他的骨灰灑進了大大小小的河流中。
他生前在這片土地上征戰四方,死後與這些花草樹木融為一體,無拘無束,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歸宿。
她想沿著他生前沒能走完的路再走一遍。
“好,聽你的。”鬱夕珩支著頭,“我最近新學了一個詞,聽他們說這叫蜜月?”
司扶傾面無表情:“結婚後才有蜜月。”
“那就等成親後。”鬱夕珩抬手撩起她的頭髮,笑容淡淡,“我還能等。”
**
八點,司扶傾回到臥室。
她走到遊戲艙後面,打開了儲物箱。
原本空無一物的箱子裡靜靜地躺著一個玉瓶。
司扶傾頓了頓,將玉瓶拿了出來。
她還留了一點胤皇的骨灰,沒想到真的帶出來了。
這也證明,他真的死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司扶傾找出一個繡著龍雀的香囊,將這點骨灰倒進去,小心翼翼地包好。
司扶傾低聲說:“我帶你看看大夏,它真的不是夢。”
她呆坐在窗前,直到門被敲了敲。
“傾傾。”鬱夕珩喚她,“直播裝置給你準備好了。”
“來了。”司扶傾噠噠噠地跑過去,“我直播的時候你不許進來。”
鬱夕珩眼睫垂下:“好。”
司扶傾有些不信這個黑心怪。
她進到書房裡後,並鎖上了門。
慕司們已經乖巧地蹲在直播間等了。
她一開啟攝像頭,密密麻麻的彈幕出現在螢幕上。
【傾傾寶貝生日快樂!兩週年了!】
【老婆老婆!你在夏大等我,我明年就高考了!】
【女神,你是不是要去《歷史遺蹟》這個綜藝客串?我準備好了!】
司扶傾一一回答著,很耐心。
過了有一段時間,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
“傾傾,喝水嗎?”
後面三個字剛好落在了一個空處,清晰地傳了進來。
彈幕瞬間消失。
司扶傾的拳頭硬了。
幾秒後,彈幕開始了指數型的暴漲。
【啊啊啊啊啊!什麼情況?】
【你們有沒有聽見男人的聲音?我聽見了!】
【臥槽,我老婆家裡藏男人了?老婆,你不能不要我啊。】
“什麼男人的聲音?”司扶傾不慌不忙,還喝了口水,“那你們有沒有聽見老人和小孩的聲音,或者是其他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用了四種聲線。
男女老少皆有。
慕司們:“……”
【……打擾了,忘記這個變態的女人有幾十種聲線。】
【老婆,說真的,你不去當一個搞情報的特工臥底真的是白瞎了你這一身技術。】
司扶傾看著這條彈幕,十分遺憾。
她的作風太過暴力,往往沒機會幹這種情報工作。
兩個小時的直播結束後,司扶傾開啟門。
她下樓,涼涼地看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眼:“說好的不打擾我呢。”…
鬱夕珩抬眼,聲音不徐不疾:“姑娘錯怪了,我沒進去。”
司扶傾:“……”
她想打人。
算了,看在他的臉的份上,她不計較
“走了。”司扶傾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箱,“私奔。”
很快兩人坐在了飛機上。
飛機開啟了自動駕駛模式。
鬱夕珩側頭望向窗外,看著這條航線,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
他將他的身軀焚燬,也不想讓臣子們大興土木,建造墳墓。
這與他的初心背道而馳。
無論在世的時候,他有多麼大的功績,多麼受人崇敬,也終究只是一個人。
人死了之後,生前的一切功名利祿都散去了。
遲早都會變成黃土一抔,他也要
但死前的願望,倒是都實現了。
一個是若有來生,做回一個普通人。
一個是倘使有幸,看一看日後的盛世大夏。
這第三個願望,他從未想過,可如今也實現了。
鬱夕珩抬手:“傾傾。”
“怎麼了?”
“陪你粉絲那麼久,拿什麼補償我?”
司扶傾小小的猶豫了一下:“允許你親一個小時?”
他先是怔了片刻,隨後低笑了一聲:“真親一個小時,我可不敢保證我不會對你做些別的事情。”
這句話讓司扶傾心裡蹭的一下燃起了火,她立刻拿被子把自己蒙上:“我要睡覺。”
“睡吧。”鬱夕珩揉著她的頭,“我看著你。”
**
自由洲,霍家。
一箇中年人從外面進來,將外衣脫下,遞給傭人。
見到他,管家笑了笑:“姑爺回來了,淑雲小姐這兩天在自己的房間一直沒出去,姑爺還是還是好好看看吧。”
玉書銘頷首。
他上樓,見到霍淑雲果然在發呆,問道:“淑雲,怎麼了?”
“你看。”霍淑雲顫抖著伸出了手,拿出了已經被她翻來覆去看了兩天的親子鑑定書。
玉書銘接過,看了一眼,很隨意地道:“你和媽又去做親子鑑定了?”
“這不是我的!”霍淑雲猛地提高了聲調,“我媽認了一個乾女兒,我見她們相談甚歡,很是不舒服。”
“後來我查了查她的身世,更是感覺到十分古怪,於是我拿著她和我媽的頭髮去做了親子鑑定。”
話落,玉書銘的動作一頓,他萬分不可思議道:“你姐姐不是出生就夭折了嗎?”
“我怎麼知道!”霍淑雲抱著頭,“書銘,想想辦法,我不想讓她回來。”
正因為她是獨女,又是好不容易才存活下來的,霍老夫人心生愧疚,才在她身上灌注了所有的寵愛。
霍淑雲也十分懂得如何透過示弱的方法來博得霍老夫人的縱容。
可倘若霍老夫人知道霍雲箋沒有死,還失落在外那麼久,霍老夫人會更加內疚,到時候她在霍家的地位就沒有了!
這是霍淑雲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即便謝硯秋是她的親姐姐,她也不認。
她們原本就沒有一起長大,謝硯秋也活得好好的,
更不必說謝硯秋還有一個進了永恆學院內院的兒子,樣樣都在她之上。
玉書銘緊緊地鎖著眉頭,顯然也犯了難。
“淑雲,這事兒恐怕瞞不住。”他聲音沉下,“但好在現在他們雙方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霍淑雲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玉書銘拿出手機,“我現在就去下單,出錢讓僱傭兵動手,把謝硯秋母子解決掉。”
他說著,眼裡殺機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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