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尤其是擁有華夏文化基因的父親。
內斂,嚴厲,沉默,不動聲色但又無微不至。
他們不善言辭,也從不誇耀自己做過什麼,只是習慣默默把事情解決。
光做不說,是他們的共性。
這種共性雖然令人動容,但是也有時會令人窒息。
尤其是對於掌控欲極強,又缺乏溝通能力的家庭中,很容易就會讓親情變成畸形的仇恨。
陸平是幸運的,親爹陸閻王雖然也不善言辭,但也並不會對他過多的干預,除非他真的做錯事情。
即便陸平真的做錯事情,陸閻王也只會嘴上訓斥他,然後默默幫他收尾。
但鄭幼韻似乎就是不幸的代表了,不知道是女兒的關係,亦或者大男子主義爆棚的影響,鄭秋的控制慾有些過於極端,以至於讓鄭幼韻在有記憶以來,一直過得很壓抑。
更難受的是,她能感受到父親的愛,是那種她要星星就不會給她摘月亮的愛。
但是一旦涉及到‘自由’和‘權利’兩個話題,鄭秋就會瞬間從慈父變成暴君,沒有絲毫溝通的機會。
這種扭曲又極端的關愛,讓鄭幼韻長久處於內耗狀態,很痛苦。
弗洛伊德說過,人類基因中是天生帶有‘弒父情結’的,從出生開始就註定要與父親鬥爭,希望擺脫被統治權,被支配地位,爭取獨立自由的權利,進而掌握家庭的主導權和社會的主動權。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心理,普通人擺脫這種情況的方法無非兩種,第一種經濟獨立,第二種絕情斷誼。
鄭幼韻早就經濟獨立了,但是她卻無法擺脫鄭秋的控制,只是因為她無法絕情誼,因為她要從鄭秋身上尋找自己生母的線索和答案。
所以她只能想辦法去制衡,甚至威逼鄭秋。
這是一種另類意義上的‘弒父’。
原本在她的計劃中,要實現這場勝利,至少要在三十歲左右,但是蔣芸和王世風的幫助,讓她加快了許多進度。
鄭秋針對王世風的計劃失敗了,對鄭幼韻來說是一個重大利好訊息,也是一個合適的談判時機。
於是節目剛一結束,她就準備去找鄭秋,原本是沒準備帶上甄軼的,但王世風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麼的,把甄軼硬塞給她了。
車子停在熟悉的天圖大廈樓下,看著已經半夜依舊燈火輝煌的120層,鄭幼韻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那個,幼韻姐,這兒好像是天宇傳媒總部吧,咱們來這兒幹什麼?”甄軼目光警惕又緊張的問道。
現在她似乎知道王世風派他來幹什麼了。
應該是要監督鄭幼韻會不會‘投敵’!
家族糾紛,生母迷暗,認賊作父,假道伐虢,新歡舊愛,雙面間諜....
瞬間,一部精彩絕倫的商戰電影在她腦海中呈現。
莫名的有些熱血沸騰了起來。
“呼。”鄭幼韻長出一口氣,轉頭對甄軼笑道“你在車裡乖乖等我,不要熄火,這裡等下會傳出我和鄭秋的對話,不要緊張,如果聲音消失了,我還沒下來,那你就開車回公司找蔣芸,她知道怎麼做。”
甄軼瞪大眼睛看著手裡錄音機造型的東西,十分震驚。
哇靠,這是竊聽器嗎?!
真諜戰風雲啊!
“可....可我不會開車啊。”甄軼聲音發顫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
“啊?”鄭幼韻聽後也一怔,隨即拍了拍她的頭“那就打車走,不要緊張。”
“幼韻姐,要不還是讓蔣總安排幾個保鏢陪你上去吧。”甄軼有些擔憂的說道。
看鄭幼韻這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絕架勢,她真的有點害怕。
這不像是去投敵,倒是像投雷啊。
“傻瓜,我這是去談心,又不是去談判。”鄭幼韻輕笑一聲,捏了捏甄軼的臉,瀟灑的開啟車門。
看著背影消瘦的鄭幼韻走進天圖大廈,甄軼感覺她好像被一個巨大的怪物吞噬了。
猶豫半晌,甄軼覺得還是先報告蔣總一下吧。
自己只是個小助理而已,何德何能參與這種事情啊!
鄭幼韻輕車熟路的到達天宇傳媒大會議室樓層,一路上遇見許多加班的前同事,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不久前鄭幼韻在迎新會議上當眾‘叛敵’的風波還未過,各種離譜的八卦和謠言在公司內部此起彼伏,所以再次在公司看到鄭幼韻,自然會讓所有人都產生一種恍如隔世的荒謬感。
“鄭小姐,您怎麼來啦?”守在會議室門口大秘也面露驚訝。
“孫叔叔,鄭總在開會?”鄭幼韻揚起笑容。
“嗯,您有急事兒的話,我通報一下?”大秘點點頭,心中卻有些拿不準鄭幼韻的來意。
“那就麻煩您了,我在他辦公室等他。”鄭幼韻微微一笑,轉身向著內部電梯走去。
你在鄭總辦公室等他?
這話說的,怎麼感覺你像是天宇傳媒老闆呢?
看著鄭幼韻有些趾高氣揚的背影,大秘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鄭小姐離開公司以後,氣質真是變化好大啊。
不過她在這個勄感的時刻過來.....
不會是來接手公司的吧?
天宇傳媒要易主了?!
正在辦公室大發雷霆的鄭秋聽到大秘的彙報後微微一怔,隨即拍著桌子對已經被罵成孫子的秘書小趙冷聲道“明天早上之前,我要看到王世風的名字出現在熱搜上,而不是一個替罪羊。”
說完鄭秋怒氣衝衝的離開會議室。
秘書小趙欲哭無淚,最近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過於魔幻,已經開始讓他懷疑人生了。
‘狗王事件’到底是誰提前曝光的還沒弄清楚。
原本被網暴的主角應該是王世風,卻莫名其妙的變成一個素人陸平。
更詭異的是...不管他怎麼發動營銷號們帶節奏,髒水依舊沒有潑到王世風身上。
這和他們原本的計劃背道而馳了。
本來是希望透過‘狗王事件’連帶著打一套組合拳,誰知道這套拳直接打在了空氣裡?
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
秘書小趙在崩潰的邊緣,突然冒出來一個恐怖的想法。
他隱隱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從那封詭異的匿名爆料開始....甚至可能更早。
細思極恐....
鄭秋在電梯中整理了一下情緒,臉上的怒意消失,變回了往日一般波瀾不驚的慈愛笑容,看著落地窗前的女兒,心中有些許感慨。
即便這個叛逆的女兒傷透了他這個老父親的心。
但是能夠看到女兒成長到如今地步,他也是有些欣慰的。
這種心情很複雜。
“怎麼,一下節目沒去慶功宴,跑這兒來嘲笑你的老父親了?”鄭秋朗聲笑道。
鄭幼韻轉頭看著鄭秋,也露出笑容“所以父親也覺得這局輸慘了?”
“輸?還為時尚早吧,你沒看熱搜嗎?”鄭秋輕笑道。
“看了,不過意義不大,這種間接性的黑料,很容易就澄清了,再說你們爆料的影片,不覺得太簡陋了嗎?”鄭幼韻輕笑道。
“網友能看懂就行,輿論戰講究的是情緒,而不是真假,我以前給你講過一個道理,當懷疑一旦產生,那罪名就成立了,澄清只會顯得你們做賊心虛,陰謀論,這是網友們最喜聞樂見的東西。”
鄭秋嘴角的笑意漸濃,他十分享受這種給女兒上一課的優越感。
鄭幼韻微微蹙眉,不得不承認,老油條確實有兩把刷子。
這次的‘狗王事件’即便王世風真的能夠澄清,但也絕對會成為一個抹不去的汙點,尤其是對於不喜歡他的人。
當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鄭秋賭的就是,網際網路上討厭王世風的人,要比喜歡他的更多。
這是名譽上的永久性傷害,是一個標籤,一個刻板印象。
可能在當下影響不大,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會越來越嚴重。
就像‘高爾夫’‘黑暗三小時’‘整容’等等標籤一樣附骨之疽。
因為吃瓜不需要真相,只需要情緒。
“我很好奇,這個爆料是誰提供的。”鄭幼韻沉聲問道。
“呵呵,我也想知道。”鄭秋聳了聳肩。
他沒有在故弄玄虛,他說的是實話,但是鄭幼韻不信。
“父親,天宇傳媒已經算是夏國文娛產業的寡頭了,沒必要如此下作。”鄭幼韻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我說過,只要王世風過來給我道個歉,我自然就不會繼續糾纏,大家都很忙的。”鄭秋冷笑道。
“您嫉恨他,無非是因為他幫了我,那我給您道歉不就行了?他對於您來說無關緊要吧。”鄭幼韻眯起眼。
“你是我的女兒,即便是做錯了什麼,也沒必要和我道歉,因為我不可能真的怪罪你,但是對於教壞我女兒的惡徒,我是不會放過的,這是兩件事情。”鄭秋也冷笑道。
“是我主動請求蔣芸她們幫忙的,而且我不覺得他們是在教壞我,您不給我答案,我就自己去尋找答案,這也是一種錯?”鄭幼韻有些不解的問道。
她只是想要關於生母的訊息而已。
“我告訴過你,她死了,但是你不信。”鄭秋幽幽一嘆。
“名字。”鄭幼韻沉聲道。
“人已經不在了,這些也都不重要了。”鄭秋搖搖頭。
“一個女兒想要知道亡母的名字,是不重要的事情?”鄭幼韻啞然失笑,滿臉荒謬。
“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保護你,或許你以為她是你母親,她拿你卻當妖孽呢?真相往往很殘酷。”鄭秋目光疼惜的看著鄭幼韻,彷彿真的有滿腹委屈和難言之隱。
鄭幼韻嘴角抽搐著,鄭秋這句話過於惡劣,甚至有些誅心。
更可怕的是,她分辨不清楚,鄭秋是在惡意詆譭,還是袒露心聲。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生母拋棄的,甚至怨恨的,那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一想到這裡,鄭幼韻有些退卻了。
似乎察覺到了鄭幼韻的心境變化,鄭秋眸子中閃過一絲喜色,輕嘆道“韻韻啊,我承認我這個父親當的不夠稱職,但是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我對你如何?
你吳阿姨不喜歡你,為了你我和她離了婚,因此我和你大姐父女二人數年未見,你想進演藝圈,雖然我不願意但是也沒有反對,從小到大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樣少了你?
即便為了一個你初未謀面的生母,百般惹我生氣,我又何曾怪罪過你一句?”
鄭秋的話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得鄭幼韻有些喘不過氣,臉色漸漸有些蒼白。
“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吃藥?”鄭秋髮現她左手止不住的顫抖,語氣一沉。
“藥,吃完了,還沒回去取。”鄭幼韻將左手背到身後。
“你這孩子就算是跟我置氣,也不能拿身體開玩笑啊。”鄭秋臉色難看的繞到辦公桌後,從抽屜裡拿出一瓶沒有任何標籤的藥瓶,又倒了杯水給鄭幼韻。
鄭幼韻接過後也沒遲疑,吃了藥以後坐在沙發上,平復著呼吸。
鄭秋滿臉擔憂的看著女兒,最終輕嘆一聲“算了,不和你這丫頭置氣了,贏了不開心,輸了更心疼,左右都是當爹的上輩子欠你的,
我退一步,只要你回來乖乖聽話,就告訴王世風和蔣芸,這件事兒就算結束了,星河上市我也會給予支援。”
鄭幼韻兩眼微紅,看著鄭秋顫聲道“真的?”
“嗯,不過你不能在演藝圈瞎混了,你不是喜歡畫畫嗎,我安排你出國深造幾年,做點喜歡的事情。”鄭秋點點頭。
“我喜歡演戲。”鄭幼韻嬌聲爭辯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