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是什麼?
詩人是槓精,是謎語人,是人上人。
總之,不是正常人。
所以如何成為一個詩人,首先就不能把自己當做正常人。
王世風的小遊戲,一直持續了十分鐘,現場參與人數過百,最終獲勝者是一個看上去學習就很好的男孩。
在掌聲的稱讚下,男孩臉上的青春痘似乎都紅暈了幾分。
“冒昧的請教一下小王先生,這種裁割式的文字遊戲,和飛花令等一系列詩令相比,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和優勢,真的能夠達到你之前說的互動並且引發更多人對於詩詞文學的興趣?”
羅思堯這次不是在抬槓,而是真的好奇發問。
“形式上沒有區別,本質上還是門檻與自由度的區別。”王世風笑了笑“就像今天的主題,文化自信一樣,首先要讓所有人明白自信的含義,
自信的本質是‘我覺得我很好’,不必過於極端,也不會受到客觀因素影響的一種態度,是自信,在這個狀態,主要的有決策權的是‘我’。
飛花令雖然也是一種文字遊戲,但是其中卻潛藏著一些複雜的客觀因素,比如規則中的框架侷限在含有某個字的詩詞中,
但是這個規則本身就會造成客觀不公平情況,因為每個人涉獵的詩詞存量不一樣,而且基本上都會被自己的主觀取向所影響,比如要以詩詞中帶‘花’的詩句接龍,
那有些人不喜歡帶花的詩詞,關於‘花’字的存量自然就小,畢竟人腦不是電腦,可以無限儲存,精準分割槽,那這種遊戲環境下,就會產生一種心態差異影響自信心。
而且單純的背誦,主要考驗的人腦的記憶方法與天賦,博聞強記是一種能力,但並非一種自信,反而會產生異化的優越感,最後演變成,我記的詩詞多,我就比你強的狀態,
所以我們要先區分開自信和優越感的區別,即便這兩種狀態很相似,但本質卻完全不一樣,自信是‘我覺得我很好’,而優越感是‘我覺得我比你好’,這樣講羅教授能聽懂嗎?”
羅思堯眉頭緊皺,說實話,作為一個文科生,咬文嚼字算不得什麼難事兒,但是他依舊沒有太懂,兩者之間的區別。
憑什麼我們背誦不算能力,你這種拼湊算能力?
“那我這麼說吧,羅教授,你認為遊戲的目的是什麼?”王世風笑道。
“是娛樂和放鬆吧。”羅思堯皺眉道。
“錯,是輸贏。”王世風微微一笑。
全場譁然。
哇,王老師真是人間真實啊,一語中的。
遊戲如果不是為了輸贏,那還有什麼意義?
什麼遊戲可以輸,提莫必須死,不過是失敗者的藉口!
幹就得了!
這就是大多數人對於遊戲的態度,就像看奧運會一樣,雖然嘴上說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是金牌的數量還是所有人唯一衡量的標準。
沒辦法,因為遊戲本來就是競爭性的具現另外一種形式。
羅思堯也有些啞然,覺得王世風這個價值觀導向有些問題。
“在一個完善的規則下,勝負的標準是很容易確定的,所以在飛花令這類遊戲中,勝者可以享受到特殊的優越,
但是其他人的失敗,也未必真的是技不如人,可能就是單純的對規定題目的不擅長,但是這種狀態下,會很打擊參與者的自信心的,
所以這種遊戲,只適合已經入門的文學愛好者參與,而且是取向相似的人,不適合大眾或者路人,天然降低了參與人群。
但是無規則填詞遊戲,因為勝負的標準是模糊的,甚至說沒有獲勝者,剛才那位小兄弟雖然接到了最後,證明詩詞儲備量很不錯,
但是其他參與的觀眾,也未必會將他當做一個優勝者來看待,而且重要的是,沒有參與到這個遊戲中的其他人,會下意識的產生,我上我也行的想法,羅教授這下能夠分清楚差距了嗎?”
羅思堯還在沉思,但是屏幕後億萬觀眾卻想明白了。
在剛才那十分鐘接龍中,確實有很多觀眾下意識的產生了這種想法,尤其是接龍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他們恨不得鑽進螢幕到現場去參與互動。
確實,誰還沒背過幾首古詩了?
不就是比誰背的詩多嗎?那不是花點兒時間就行了?
以前《詩歌大會》也有飛花令的環節,每次看著臺上那些年輕人像是倒豆子一樣背誦出詩詞時,觀眾們都會產生一種自愧不如的敬畏感。
尤其是看到一些少年神童出口成章,更是會產生年齡活到狗身上的自嘲自卑感,但並不會激發起想要參與到遊戲中的衝動。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接龍環節結束後,最後那個獲勝的小夥子,也並沒有讓他們產生什麼自卑感和敬畏感。
反而還心生一種不忿感,認為以後要是有這種機會,自己提前背幾首詩拼湊在一起,也能現場裝個比,而不會像之前飛花令那種遊戲中,遇見冷門的字眼,連嘴都不好意思張開。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群朋友在ktv唱歌,你雖然五音不全,但是每首歌都能跟著唱幾句,一整場下來雖然自己沒有完整的唱一首歌,但是依舊覺得很開心,並不會產生被排擠或者因為五音不全的自卑感。
“重在參與。”梁非凡適時的做了一個總結。
很多和羅思堯同樣糾結的觀眾瞬間豁然開朗。
“梁老說的太對了,互動的基礎就是參與,如果沒有參與,互動沒有任何意義,尤其是在文化這個主觀領域,文無第一是真諦,
李白的詩確實人間絕色,但對於遵從現實的人來說,李白比杜甫王維白居易的務實境界差太多了,
兩種觀點沒有對錯更沒有高低,只有差異而已,這就是文學的主觀性,也是保持生命力的方法,所以我們在培養大家的文化自信的時候,
首先要做的是讓更多人參與進來,慢慢形成自信認知,而不是先設定好認知標準,讓人繞道而行。”王世風微微一笑。
現場再次掌聲雷動。
倒不一定是他們真的聽懂了王世風在說什麼。
也可能只是單純地,反對權威和優越性。
“量變產生質變的這個邏輯,我覺得在文學或者文化領域上恐怕站不住腳的,不論你承不承認,天賦是決定文學和文化的基礎,很殘忍,也很現實。”
羅思堯覺得自己應該學習王世風,也說點兒刺激的真實觀點。
不過很明顯,他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並不是所有的真實都能夠被普羅大眾接受。
就像這種‘唯精英理論’大實話,確實是客觀事實,這個世界或者文明的進步是由少數覺醒者推動的。
但是這種觀點,對於普羅大眾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事實。
瞬間,所有人對羅思堯都皺起了眉。
“額,羅教授說的有道理。”王世風也有些驚訝羅思堯如此語出驚人,隨即笑道
“不過可能量變產生質變不符合文化領域,但是量變是可以產生行業的,行業是能夠帶動消費產生正迴圈的獎勵機制,
而這種機制下,行業和市場會自發的產生需求,會迸發出意想不到的驚喜與活力。”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將文學市場世俗化?”羅思堯瞪大眼睛,感覺到無比震驚。
“額,作家也是要吃飯的嘛,詩人也是要當官的嘛。”王世風摸了摸鼻子。
其實他可以反駁的更強硬一些,曝光大多數人眼中偉大的文學家,其實也只是把創作當做達成某種世俗目的的方式和工具而已。
比如詩,主要就是為了應付考試刷人氣的工具,賦,也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博學與觀念的套路,歌,更是服務於統治階級的權柄。
不過如果這麼反駁了,確實會引來大量反對質疑的聲音,雖然可以逞一時之快,但是對後續發展沒有什麼益處。
王世風已經習慣溫水煮青蛙了。
“立德立言立功是聖人行徑,凡人世俗化沒有任何問題。”梁非凡先一步開口,堵住了羅思堯的嘴。
話音落,羅思堯目眥欲裂,滿臉不可置信。
觀眾們也十分震驚。
說真的,從所有人生下來就接受了一種潛移默化的觀念,那就是文化是高雅的東西,是屬於靈魂的神聖。
所以人類對於知識分子有著特殊的濾鏡。
但是現在有一位堪稱知識分子天花板的大佬,公開說知識也可以世俗化這個理論時,確實猶如驚雷...
一瞬間,全場寂靜無聲。
王世風也有些啞然的看著梁非凡。
他說這些話是有目的的,就是為了讓觀眾脫敏,因為現在太多人雅過敏了,需要治療。
但是王世風也只是敢用小刀,用慢藥,一點一滴潛移默化的試探。
可梁非凡這番話,像是一劑猛藥直接灌進將死之人的嘴裡,這是要幹嘛?
不破不立?
“怎麼?你不服?”梁非凡笑吟吟的看向羅思堯。
羅思堯太陽穴青筋跳動,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哈,梁老的意思是,君子不器,知識也好,文化也罷,都是一種工具,在適合的人手中會產生不同的效果而已,
羅教授之前說過一個觀點一針見血,確實大多數普通人對文學沒有需求,但是互動的前提,不是文學需求,而是社交與炫耀需求。”王世風面帶微笑,說的很文雅。
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強行轉移話題。
但是不得不說,轉移的很成功。
因為所有人都能聽懂,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
‘人可以沒有文化,但是人不能放棄裝比。’
為了裝比,人類可以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所有人觀眾都感同身受,會心一笑。
梁非凡那句話雖然語不驚人死不休,但畢竟複雜需要揣測思索其中含義。
而王世風這個話題,則根本不需要過腦就能引起所有人的興趣。
畢竟,沒有人能拒絕裝比啊。
羅思堯微微一怔,眉頭緊鎖。
“哈哈,有意思。”梁非凡笑出聲來,也繞過話題。
“大多數技能都是需要長時間積累和練習,才能達到炫耀的目的,但是文學或者知識卻是一種只要你肯動腦子,學習一些簡單好用的技巧,就可以形成化為己用的炫耀方式。”王世風笑道。
“你把文學和知識當做炫耀的方式?”羅思堯面露震驚,即便他知道這或許是事實,但是這種觀點未免也太露骨了,這不是在誤人子弟嗎?
你學這麼多知識,難道就是為了裝比?
他嚴重懷疑王世風可能是有點飄了,什麼話都敢說。
“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人活著就那麼幾種樂趣嘛,很難免俗,也算是人生的基本需求,羅教授不是也要矯枉過正吧。”王世風憨厚的笑道。
看到王世風這個笑容,羅思堯臉色一變,就算滿肚子的批判,也嚥了下去變成了四個字“適可而止,克己復禮為仁,才能修身養性。”
他想通了,不能給王世風再上綱上線的機會。
“羅教授知道鴛鴦鍋嗎?”王世風笑著問道。
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難道已經開始準備裝比了?
羅思堯微微一怔,隨即警惕起來,慎重的點點頭“自然。”
“那羅教授知道鴛鴦鍋的由來嗎?”王世風繼續問道。
確定了,這小子就是要開始裝比了。
偏偏這確實觸及他的知識盲點了,不過知道個鴛鴦鍋的由來有什麼好炫耀的?
畢竟即便再雜學的人,除非鑽研食道的人會在意這種冷門到邪門的知識吧,羅思堯皺眉搖頭“願聞其詳。”
“相傳鴛鴦鍋在巴蜀地區的流傳已久,許多有巴蜀本地的老人是不吃鴛鴦鍋的,因為鴛鴦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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