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的反對,使始皇帝原本大好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大殿內再次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能看出,始皇帝此時已極為憤怒,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最可怕。
短暫的僵持,扶蘇雖然心中害怕之極,但理智告訴他,如果興建宮殿,秦國將會面對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也可能自此走向分裂,此時,扶蘇強做鎮定,朗聲道:“父皇,請聽兒臣一言……”
扶蘇長嘆一聲,繼續說道:“皇陵修建,已耗費秦國至少十年的財力,頭幾年,父皇每每出巡,所建直道,地方官吏供養鑾駕所耗資金,數以萬計,民怨沸騰,如今,父皇又下令北上修建直道,穿山越嶺,苦不堪言,況且,漠北修建長城,朔方,雲中建郡都需要耗費巨金,若如此下去,朝廷恐不堪重負,民怨沸騰,秦國危矣……!”
扶蘇一氣之下,說出了心中所想,此時,他已顧不得始皇帝是什麼表情,是什麼態度了,他匍匐在地,身子微微發抖,不久,始皇帝終於暴跳如雷,御案上的奏摺被他扔了下來,這是扶蘇與招賢館眾人三天三夜的心血,此時,始皇帝連看都沒看,只因自己的一席話而大發雷霆。
自古,忠言逆耳,扶蘇輕嘆一聲,玉階上,傳來始皇帝暴怒的吼聲:“把這個逆子,給朕轟出去!”
“陛下息怒”百官共同叩首,趙高也來到始皇帝身旁,輕聲道:“陛下,注意龍體啊!”
短暫的沉默,始皇帝還是難平心中怒火,他猛然起身,向殿外走去,趙高也在這時走到玉階旁,高呼:“陛下有旨,退朝,百官山呼……”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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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扶蘇命人在偏院小亭中擺上酒席,與皇叔子嬰,項莊一起對月飲酒,三人此時都喝了很多酒,夜晚的寒風襲來,沒有一人覺得冷,此時扶蘇看著亭子外,又高又亮的月亮,不禁嘆道:“王丞相的身子,一向硬朗,雖然年歲高點,但也不會一夜暴崩,我總覺得,其中似乎有些蹊蹺。”
子嬰也在旁嘆道:“是啊,尤其在此時,忽然冒出隕石案,我心中感覺亂亂的,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子嬰喝盡杯中酒,又道:“但到底會是什麼呢?”
似乎陷入了沉思,子嬰舉著酒杯的手始終沒有放下,而一旁,項莊此時也在悶頭喝酒,對於秦末隕石案,項莊心中瞭然於胸,但歷史上,隕石是刻有字型的,是始皇帝最忌諱的一句話,但為何,這次隕石案中,那幾個字居然消失了?
項莊與子嬰一樣,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可項莊實在搞不懂,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亦或者,自己的出現,擾亂了歷史,使得那幾個該有的字憑空消失了?如此想著,項莊再次滿飲杯中酒。
項莊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總不能把一切都告訴他們吧?就算自己說了,他們也不會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況且,扶蘇的命運,不是自己告訴他實情,就能改變的,如果真的能改變他的命運,自己又怎麼去改變項家人的命運呢?
正在項莊陷入無盡的沉思之中時,子嬰端杯,嘆口氣,看著扶蘇,無奈道:“我明日就要起行,去東郡,咸陽無論發生一切,你都要學會隱忍,只要我們不失了根本,一切都可以挽回。”
扶蘇也舉杯回道:“皇叔放心,我一定會穩定朝中局勢。”
二人同時將目光看向正在沉思的項莊,他此時已從沉思中驚醒,看著二人,不由笑道:“祝願皇叔一路平安,我們在咸陽等著你。”
子嬰大笑,:“那好,我把公子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來,我們滿飲此杯。”
“一杯清酒,一句承諾,夜已深,我告辭了。”子嬰起身,有些搖晃的向前院行去,扶蘇此時也醉眼惺忪,看著子嬰離去的背影,無奈嘆道:“皇叔一路珍重。”
子嬰漸漸走遠,扶蘇又想起一旁的項莊,笑道:“你今晚別走了,住在客房,我讓人給你安排。”
項莊拱手,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扶蘇點頭,這時,一名親隨走來,輕聲道:“公子,前衙有人來訪。”
扶蘇疑惑道:“這麼晚了,是誰?”
“有中大夫賈宏,待詔博士叔孫通。”
扶蘇略作沉思,這兩個人都是支援自己的,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博了他們的興,只得看向項莊,苦笑道:“看來,我們還得晚點休息,你陪我去一趟吧。”
“願為公子效勞。”項莊拱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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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堂內,賈宏和叔孫通已等候多時,此時扶蘇與項莊快步走入,二人不約而同起身,行一禮,笑道:“深夜打擾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扶蘇擺手笑道:“何須如此客氣,我正與項莊兄弟喝酒,廖渡空虛之夜。”
三人大笑,各自分賓主入座,這時,項莊站到了扶蘇身後,扶蘇看了看眾人,笑道:“這裡沒有外人,項莊兄弟,你也坐吧。”
項莊點頭,來到一旁的軟席上坐下,這時,賈宏斜睨一眼屋內的丫鬟,扶蘇會意,朗聲令道:“這裡有項莊就夠了,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得入內。”
“喏。”所有人緩步離去,這時,賈宏輕聲說道:“公子,王丞相是被人刺殺的!”
扶蘇一驚,他探身上前,急切問道:“何以見得?”
賈宏長嘆一聲,無奈道:“我的一個心腹,在仵作口中得知,王丞相左心窩中了一箭,箭頭有毒,丞相大人臉色發紫,嘴唇發黑,血發烏,這說明,他在中箭之後,沒有立刻死去,而是毒發身亡的。”
“但,我們想要推翻這一切,沒有證據,無法向父皇交代。”扶蘇輕嘆一聲,賈宏也無奈搖頭,又道:“屍體本來應該交給王家入殮,發喪,可廷尉府卻強行把人帶走,並由咸陽令派兵圍堵丞相府,已護衛為名,斷絕他們與外界交往,這件事,他們做賊心虛啊!”
屋內變得十分安靜,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是浮雲,扶蘇右手憤怒拍向桌案,一聲悶響之後,扶蘇怒道:“這一定是有人暗中設局,我必須揪出這個幕後主腦,否則,咸陽永無天日!”
二人見扶蘇表情激動,很想開口勸諫,但話到嘴邊,他們又生生嚥了下去,尤其是叔孫通,他這幾日準備回老家,他想和扶蘇辭行,但考慮扶蘇此時心情不好,不能再因為自己給他添堵,只得輕嘆一聲,搖搖頭,與賈宏一起起身,拱手道:“公子,夜已深了,我們就此告辭,丞相大人之事,公子還需從長計議,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扶蘇點頭,起身令道:“項莊兄弟,你替我送送二人,我累了,先回去了。”
項莊點頭,這時,扶蘇又道:“你一會來我房間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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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扶蘇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他抽//出牆壁上的短劍,用力一揮,屏風被砍成兩半,這時,扶蘇憤怒將劍扔到地上,走回到桌案旁坐下,思路再次回到了剛剛的談話之中。
王綰是被人殺死的,他的心窩有一支弩箭,弩箭淬毒,而自己剛剛回咸陽的時候,在離開驪山不久,也遇到了刺客,也同樣是用弩箭,也同樣箭頭淬毒,這兩夥人,似乎有著某種聯絡,扶蘇心中隱約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派來的。
刺客已自己為目標,扶蘇能夠理解,可他們為什麼要刺殺王綰呢?一個年老體衰,黃土埋到脖子的人,對他們有什麼威脅?扶蘇不解的看向窗外,卻在這時,一道靈光閃現,扶蘇忽然意識到,王綰是自己的支持者,他們刺殺王綰的目的,就是斷絕自己的支柱,也就是說,他們在一步一步剷除自己的羽翼。
太可怕了,扶蘇感覺後背都被汗水濡//溼,若自己不全力揪出這個幕後黑手,恐怕,他會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絕路,如此想著,門口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很快,項莊緩步走入:“公子,他們已經走了。”
扶蘇看了看項莊,不由起身笑道:“項莊兄弟,我正有一件事想要你幫忙去辦。”
項莊為叔父之事,早已決定全力幫助扶蘇,此時扶蘇起身相求,項莊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慌忙單膝跪地,毅然道:“請公子吩咐,刀山火海,項莊誓死不辭!”
“我會寫封信,你悄悄送到驪山,交給蒙毅,讓他全力徹查丞相被刺案。”扶蘇輕拍項莊肩膀,一句一字的囑咐道,不久,項莊起身,點頭應允。
窗外,夜黑風高,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趴在窗下,他將屋內的談話盡收耳中,此時聽得蒙毅二字,心中已知道大概,乃轉身向院中偏牆奔去,側身一躍,黑衣人從角落裡翻出扶蘇府衙,向大街中快速奔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項莊與扶蘇又聊了什麼,直到二更天,項莊才急忙走出扶蘇房間,天色此時已微微亮了,項莊仰頭看著天空,這次完事,自己也該回家了,那些曾經的親人們,那些熟悉的記憶,一個個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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