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陽初升（第三更）
八年前。
左蒼選擇從魔法少女身份退役的前一年。
那年，左蒼十七歲，左月四歲。
十一月，十一日。
當天夜晚，還是高二學生的左蒼，正在上著晚自習，專心研究老師佈置下的數學題。
突然, 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說他的父母遭遇車禍，當場斃命。
一道驚天霹靂摧毀了左蒼所有的心理防備。
一面是雙親的噩耗，一面是懵懂的妹妹。
左蒼已經不知道要不要應不應該將這些事情告訴左月。
在之後好幾年的時間裡，左蒼一直對妹妹撒著謊，爸媽去國外工作了, 他們過年回家的時候，妹妹已經睡著，所以沒見到之類的。
良久無言。
太陽照常升起。
寂靜。
左蒼像是打開了奇怪的大門。
“你已經考完試，不用再上課了，可我明天還要很多工作要做呢。”
左月的良心正在遭受折磨。
這是給爸爸媽媽留的，等他們過年從國外回家，肚子肯定會餓的。
原本眼前不可逾越的漆黑障礙，突然變低了很多，好像自己一抬腿就能跨過去。
看著妹妹的眼淚已經打溼了床單，左蒼知道自己必須要想辦法去安慰一下了。
母女兩人僅存的合照，還是一家人去爬山旅行時拍得全家福。
肯定有其他東西沒說出來。
將這些線索拼湊起來，左蒼給出了答案
儘管左月聽不太懂哥哥在說什麼，至少堅定不移的語氣感染了左月。
但是。
就是米柚沒想到這會觸及到左月心中最禁忌的話題。
頭疼。
烏雲蔽日，只是一時。
其實說到底，還是自身實力的不足，如果自己的力量可以碾壓全場，難題也就迎刃而解。
左月並沒有說, 而這種戰鬥是必定要死人的，不是自己死，就是要敵人死。
“可惜……我現在都得不出一個答案……”
其實左月什麼都知道。
那麼，犧牲少數救多數的所作所為，真就符合“正義”了嗎？
看著哥哥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
其實左月什麼都不能說。
純白之心之中的汙穢雜質在一點點被排除。
其實左蒼並不知道，左月苦等了一晚上也沒有聽見父母回家開門的聲音, 她只是從門縫裡看見自己哥哥雙腿抱膝坐在家門口, 不斷哽咽, 卻仍然在竭力壓抑著聲音, 不想讓左月聽到哭聲。
所以，過去的左蒼一直拿這個藉口來安慰自己。
左蒼只是說。
儘管左月不知道哥哥在想什麼，她挪動著身子，湊到左蒼的身邊，伸出手臂擁抱起自己的哥哥。
最經典的電車難題，
拯救多數人，犧牲少數人，這就是正義。
左月總是幻想如果媽媽還活著，自己到底該有多幸福啊。
放不下，丟不掉。
左蒼又喜又憂，無奈地嘆了口氣，晃晃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敷衍了。
左蒼卻臉帶微笑說著，過年了要拜年, 所以爸媽早早就出門了，這是他們給左月留下的紅包。
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笑起來臉上會有兩個小酒窩的女人。
這次輪到左月發矇了，她晃著身體，不斷髮出抱怨。
無論身為生活中的兄長，還是戰鬥上的前輩，左蒼都有義務來將左月引導到正途上，不要因為一些挫折就走上歪路。
大年三十的夜晚, 窗外的廣場煙火齊射，孩童的歡鬧聲、敲鑼打鼓的喧囂聲，聲聲入耳。
在經歷了生死離別之後，女孩子會在這方面會更加敏感一點。
左蒼繼續說著:“所以，我時常在想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辦法，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辦法，一個能夠拯救所有人，不會讓任何人受傷的辦法。”
而左月卻像沒有骨頭一樣，身軀格外柔軟，如同一灘不定型的水流，很快又滑溜下去。
安慰者與被安慰者的身份已經掉轉了過來。
他自己都沒有找到答案又該如何去教導左月？
難道要強行跳過這個話題，讓左月之後再同樣受到相同的折磨？
左蒼絕對不想這麼做。
她在床上蹦躂著。
左蒼已經不想再失去親人了，也不想鬆開抓住妹妹的手掌了。
甚至，誇張點，一個念頭讓時間靜止，什麼抵抗，什麼殊死一搏，不就成了笑話嗎？
突然之間，豁然開朗。
所以，當左月說起自己夢見媽媽的時候，左蒼什麼話都沒說。
他咬著牙，握緊了拳頭，心中湧出強烈的情緒。
我為什麼不能全都要？非要遵守這種垃圾規則？
同樣的，只要能打爆所有人，不同樣能夠以絕對的實力威嚇住其他人，讓魔女們放棄抵抗，不敢再輕舉妄動，還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考慮很長一段時間，覺得還是不要提及親人的話題。
看著左月特意搞怪的樣子，左蒼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她了。
這段時間她更多的是自己給自己鬧彆扭，心裡面總是想太多，又總是想不通，平白無故給自己上點難度。
她笑得十分甜蜜。
“說什麼傻話呢，我很普通吧。你選擇成為魔法少女後就已經成為最耀眼的人了。而我只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我也只是你的哥哥，僅此而已。”
青春期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年紀。
所以，左月同樣臉帶微笑, 將紅包收下，再用力點了點頭，她什麼都不想問了。
“仁慈和善良是建立在絕對的實力優勢之上。”
還是左蒼率先開了口:“如果說……如果情況特殊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就必須下手，不殺他，他就會殺了你。殺人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戰鬥本就是如此殘忍，你需要接受這些。殺了一人，能救下更多的人，我們必須做出這種選擇。”
“可是……”
世界上肯定有不殺人也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時候，左蒼有些明白左月到底在煩惱什麼了，他灑脫說道:“所謂的善良和仁慈都是有目標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仁慈的態度去處理，否則這就是對罪惡的放縱。你原諒了惡人，那麼誰去原諒因惡人而死的無辜者？正義從來都不是公平的。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為冤死者伸張正義，讓殘殺他們的罪犯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才是我們負重前行的動力。”
沉默過後，左月回了一句。
“你獲得了這份力量，那就是要揹負它的責任，我不想讓你接觸這些，就是不想讓你去了解現實的殘酷。”
新世界的畫卷由此向左蒼展開。
魔法少女蒼焰將進行激烈反抗的魔女全部斬殺，殺到最後，渾身浴血，她用各種肥皂、沐浴露、洗衣粉都洗不掉身上的血腥味，帶著詛咒的回憶黏附在他膚上，成了這輩子都要去揹負的罪孽。
年幼的左月明明已經沒有多少關於母親的記憶，對母親的瞭解也都是透過照片、影片和哥哥的講述，她才知道自己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廢話，你們班主任都提前給我說了。他說本來沒什麼太多預定計劃的。結果校長一拍大腿，突發奇想，有了點子，說新木市最近遭到如此大的劫難，又剛好一中是百年大慶，那就辦得熱鬧非凡一點，讓全國都看看新木市頑強生命力什麼的。這些天你一直都偷偷摸和班級上的同學聯絡商量做什麼活動，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能瞞得過我吧。”
左蒼的這番話是對左月所說，也是對自己所說。
可是，少數人和多數人的價值誰來定義？
如果再次讓左蒼做出抉擇，少數人是左月，多數人是一千被綁架的普通人。
左蒼坐了起來，提著左月的胳膊，強行將她提溜起來。
左月不再愁眉苦臉，嘴角也掛起甜美的微笑，直接歡笑著往兄長的懷裡鑽了鑽，她久違地想撒撒嬌了。
他望起孤寂的天花板。
近些天的左月一直擔驚受怕。
左月還給自己的動作配著音。
“我怎麼能不知道，今天晚上你在自己的房間都快被自己的冷笑話逗死了好嗎。笑聲比什麼時候都大。”
左蒼內心深處發生了一些改變。
“唉？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還有沒有一點驚喜可言了。”
“說吧，還有什麼事情。”
恢復精神的左月又重新變成刁蠻任性熊孩子本性。
左蒼對自己妹妹實在太知根知底了，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只是靜靜平躺在左月身邊，伸手將左月的小手牢牢抓住。
左蒼問道:“是不是米柚給你講了什麼事情，勾起你不太好的回憶了。放心，哥哥會把它今後的零食剋扣掉的。這大耗子就別想再吃薯片了。”
其實左月也明白，這種事情很難實現。
冷冷清清的兩人坐在家中吃著滿滿一桌年夜飯。
“別鬧，既然你想開了，就回自己房間睡覺吧。”
他必須思考一個答案了。
列車抵達了終點，魔法少女蒼焰會邁步前往戰場，我會打服所有人，我會終止災難。
現在有了和哥哥光明正大貼貼還不用其他藉口辯解的理由，左月怎麼可能放棄。
左蒼實在痛恨無能為力的自己，他又想起影之國女王對自己說得話，自己在害怕、在恐懼，所以自己一直都沒有從陰影中走出……
“也許我們並不能完美解決世間所有的難題，至少我們不應該在難題面前坐以待斃。與其沉浸於過去的陰影，不如鼓起勇氣來面對現實，未來還要繼續，直到我們不再需要去糾結這些。”
陳雪心。
哼著小曲，左月躺回床上，從床腳拉起了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以毛毛蟲的姿勢湊到了左蒼身邊。
心魔本就需要自己去想通，想通了關鍵點，那麼看似不可戰勝的陰霾也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不斷倒下。
抱歉，左蒼做不到。
陳雪心將嬰兒時期的左月抱起，雙眼並沒有對著鏡頭，只是眼帶慈祥看著睡到迷糊的左月。
還說，讓左月早點睡吧，小孩子不能熬夜，不然會長不高的。
“你們一班的節目，很有可能就是經典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了。”
現在自己作為魔法少女，有了力量，輪到自己保護哥哥了。
僅僅是與魔法少女戰鬥就能讓她心神不安？
在此刻，兄妹二人或多或少都放下了困擾自己的心結，兩人的關係像是重回當初。
“咕嚕嚕……”
年幼的左月還用水靈靈大眼睛問著，為什麼要做那麼多的飯。
多數人和少數人。
左蒼說著:“我猜一下。你是不是想說自己學校準備搞一百週年的校慶了。”
“我……”
“米柚，MIO。所以是羅密歐，羅MIO。葉美穗，所以是朱麗‘葉’。”
“魔法少女一旦手染鮮血了，還有資格代行正義嗎……”
這同樣是左蒼一直以來在思考的問題。
左蒼揉了揉眉頭長嘆一口氣，準備把左月強行推下去。
“哼哼哼，校慶會有什麼節目呢？你肯定不知道。”
儘管世界不會變化，至少太陽能溫暖照耀人們，為世界提供光亮，讓人們不再害怕黑暗和寒冷。
她知道哥哥會傷心的。
“果然我沒辦法像哥哥你這樣耀眼……”
原本打算再隱瞞一陣的左月突然滿臉驚訝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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