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
鎮南王府洗硯池邊。
墨玄宸坐在水榭之中,拿著湯匙攪弄著碗中調理身子的湯藥。
聽著朱祁帶回的訊息,他挑眉:“什麼賬本?”
朱祁搖搖頭:“不知道,那謝孟陽很是小心,文平郡主才剛提了一句就被他打斷,我只聽他們言語間隱約說起那賬本跟四皇子有關。”
夏侯鈺蹲在一旁搗鼓著藥物,聞言就說了句:“這麼遮遮掩掩的,肯定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手中湯匙輕敲著碗沿,攪著湯藥泛起漣漪。
墨玄宸眉眼清冷若有所思。
皇子……
賬本。
宋家?
片刻,湯匙一頓,墨玄宸抬頭:“我之前叫你們去查過雲錦初的底細,她父母是死於山崩?”
“是啊,夫妻雙亡,據說很慘。”
“具體是什麼時候?”
夏侯鈺愣了下:“差不多半年前吧,說是南下行商回來的途中遇到暴雨山石滾落,整個商隊只有幾人逃了出來,其他人全被壓在了下面……”
等等,半年前?
他回了一句就猛地想起什麼,隨即瞪大了眼。
旁邊朱祁也是滿臉驚愕。
這幾年世子一直在查南地王府的事情,也派人暗中調查著鎮南王墨景嶽。
大概半年多前,南地的探子查到鎮南王跟南楚勾結走私禁物,原本都已經拿到了證據,可誰知被人察覺追捕逃亡時意外遇到了一場暴雨導致的山崩。
那探子命喪當場,手中的證據也不翼而飛。
雲家父母也喪生山崩,剛好也是在半年前……
朱祁脫口而出:“世子,謝家口中那賬本,該不會就是當初夜九傳訊出來,說過的那些關於墨景嶽勾結南楚走私的東西吧?!”
墨玄宸眉心輕擰,當初夜九傳出的訊息,的確說過墨景嶽勾結南楚的事情有京中皇子插手,雖不確定是不是四皇子,但是這麼多湊巧的事情撞在一起會是巧合嗎?
他指尖摩挲著湯匙,又覺疑惑。
可東西真的在宋家嗎?
宋宗光是徹頭徹尾的純臣,宋家也沒投靠過任何勢力,這種東西落在宋宗光手裡那就是燙手山芋,一個不好就有可能禍及全族惹來殺身之禍。
以宋宗光的精明,他該直接交給景帝或是尋個藉口送出去才對,怎麼可能留在手中。
可如果賬冊不在宋家,謝家又怎麼會突然算計宋家?
謝翾的目的,是雲錦初?
墨玄宸只覺得這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他手中一鬆將湯匙扔進了碗裡:“把這訊息告訴雲錦初。”
朱祁抬頭:“世子是覺得,東西在她手裡?”
“不是。”
墨玄宸冷淡道,“雲錦初是個聰明人,如果東西真在她手裡,她不會猜不出謝家的目的,也不會毫無防備。”
之前在馬車裡時,他提起宋家或許不自覺招惹什麼麻煩時,雲錦初皺眉茫然的樣子不像是作假。
況且若她真知道些什麼,拿著鎮南王府和四皇子致命之物,她恐怕早就成了拿著魚餌佈局之人,最起碼在跟他談條件的時候有更多的底氣。
她又怎麼會被人算計到在文遠侯府裡那般狼狽的樣子?
“只管把訊息告訴她。”
事關她父母之死,她不會坐壁旁觀。
“那夜九和鎮南王府的事……”
“也一併告訴她,不必瞞著。”
朱祁面露詫異,夜九的事也就罷了,鎮南王府的事可是事關他們將來奪回兵權的大計。
如果東西真在宋家人手上也就算了,萬一不在……
主子豈不是親口將這般隱秘訊息告訴了雲錦初和宋家眾人?
朱祁想起先前跟自家主子約法三章笑盈盈的少女,心中對她更多了些重視。
原以為主子跟她不過是利用,可如今看來卻未必全是。
……
春風泛著涼意,吹起水榭上掛著的輕紗。
水榭亭頂的八角木樑上掛著的銅鈴叮鈴作響,幾支荷葉浮在水面上恣意伸展。
陽光落在水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夏侯鈺瞧著朱祁離開後,朝著墨玄宸說道:“主子,景帝已經傳旨讓詹春華對外說您身子好轉,還命他讓太醫院那頭也停了藥,您這體弱之症是不是能好起來了?”
墨玄宸“嗯”了聲。
夏侯鈺瞬間高興起來:“那您快把藥喝了,等會兒我就去將解毒的藥配好,從今天晚上開始您就去泡藥浴,爭取早日恢復康健!”
墨玄宸端著湯藥一飲而盡後,看著自己蒼白纖細的手指,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來。
“病”了這麼久,日日與湯藥為伍,他都快要忘記自己沒病時的模樣了。
夏侯鈺也很是高興,在旁樂叨叨地說道:“您病了這麼久,哪怕湯藥護著也到底傷了些根底,往後可要好生養著。”
“我今兒個翻古書尋到個新的方子,等調配出來就給您用上,定能改善您體虛之症,讓您雄風大振重現男兒氣概,到時候娶了世子妃過門,保證讓她對您刮目相看……”
“啪。”
藥碗當頭砸了過去,墨玄宸面無表情:“閉嘴!”
夏侯鈺手忙腳亂地接住藥碗:“世子,那藥真的很管用……”
“我!沒!不!行!”
“沒說您不行,您只是體虛…”
“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那藥很好用的…”
“夏侯珏!”墨玄宸牙根收緊,滿面寒霜:“你信不信你再說半句,我拔了你的舌頭!”
夏侯鈺:“……”
看著惱羞成怒的主子,他默默閉嘴。
世子總這麼諱疾忌醫,可怎麼是好?
……
雲錦初身子恢復的很快,或許是殼子裡面換了個人,也或許是夏侯鈺那手醫術的確是好。
她夜裡高熱退下去後,裹著被子睡了一覺,等到天亮悶著鼻子喝了兩次湯藥後,整個人就已經精神了起來。
等傍晚時宋煜修和宋青雅他們來看她時,雲錦初已經能跟桑葉一起啃著豬蹄,半點兒沒有生病人該有的樣子。
宋青雅問道:“你這是沒事了?”
雲錦初說道:“腰上還有點兒疼,不過腦子清醒了,多吃幾頓養養就好了。”
宋煜修聞言忍不住笑起來,眼前小姑娘進京已有兩個多月,可因著他和宋煜林要去書院進學,說是相處這麼長時間,可實則真正見到雲錦初的時候並不多,他只記得這個表妹是個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可如今想來,他是從來都沒真正瞭解過這個小表妹。
小姑娘眼珠亮澄澄的,白淨的小臉上蹭著紅燒豬蹄的醬汁,笑起來又乖又甜,絲毫看不出對付謝家時的果斷和揍謝翾時的“兇殘”。
“喜歡吃什麼就叫廚房給你做,等你身子好些了,我跟你二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宋煜修笑道。
雲錦初揚唇:“謝謝大表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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