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陳灃安豁然抬頭。
郞英也是難以置信。
墨玄宸譏諷：“你們該不會真的覺得，我祖父征戰多年會犯下那般簡單的錯誤，將自己深陷南楚，遭人圍攻，最後帶著墨家軍最為精銳的那些人，全部死在了那場本該勝利甚至滅了南楚的戰事裡？”
陳灃安和郞英驀地睜大了眼。
惠王在旁開口說道：“當年那場戰事郎大人還未入朝所以知曉不多，可是陳老大人居於要職應該聽說過，墨老王爺與南楚交戰連傳捷報，南楚邊關大破，墨老王爺領軍一路直攻南楚皇城。”
“當時南楚被墨老王爺打得潰不成軍，勝利天平已在大鄴，就算是尋常武將領兵都不可能給了南楚逆轉之機，可偏偏墨老王爺收繳戰果時卻出了意外，領兵數萬卻被人圍困在南楚境內。”
“陳大人難道就沒想過，以當時南楚的情況，墨老王爺就算被困，可有兩萬精兵在手，何至於就死在了南境？”
陳灃安想起當年墨老王爺戰死訊息傳入京城的那封戰報，手中發抖：“是…陛下？”
“不可能！”
郞英急聲開口，“陛下的確是想要收回南地兵權，也忌憚墨家功高震主，可是當年那場戰事不一樣，南楚與大鄴交戰百年，那一次只要繼續勝下去，大鄴就能吞併了南楚雄踞整個南境。”
“陛下是個有野心的君主，他怎會放棄一統的機會，自毀基業助南楚謀害墨老王爺！”
惠王嗤笑了聲：“那如果他也不是有意的呢？”
郞英張大了嘴滿臉茫然。
陳灃安凝聲道：“什麼意思？”
惠王神色冷漠：“意思就是，我那皇兄的確野心勃勃想要一統諸國，也的確不會自毀基業助南楚謀害墨老王爺，甚至他很清楚墨家忠誠，知道墨老王爺能助他成為不世之君，所謂功高震主根本就敵不過拿下南楚之後的利益讓他更心動。”
“可是他能力有限，眼高於頂，卻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本事匹配他的野心。”
見陳灃安二人聽的糊塗，墨玄宸說道，
“當年我祖父擊敗南楚擒住南楚主將，連敗南楚數城，一路攻進南楚境內，戰事一片大好之時，北狄和龍元國卻突然犯境。”
“北地戰事連綿，朝中慌亂，以當時國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南北戰事同啟，祖父想要帶兵折返支援北地，可景帝卻不捨剿滅南楚之功，下密旨令我祖父不準退兵，我祖父只能繼續南下帶兵攻入南楚腹地。”
“可景帝太過高估他對朝中掌控，當時他登基不久，朝廷派系林立，主和的朝臣遠超於主戰一派，且先帝在位時驕奢淫逸，朝中那些人也早過慣了安逸生活，不願大戰一起毀了自身利益。”
“景帝奪位之事本就不甚光彩，應付不了朝臣、權宦倒戈，抵不住被搶了利益的世家反撲，皇位動搖時心生悔意便想要祖父退兵，可當時正是大勝之時，他前腳密旨剛到，後腳便又反悔，他怕朝令夕改失了帝王顏面，怕被軍中知道他壓不住朝中之人丟了威望。”
“所以他就讓人在南境軍中動了手腳，他暗中授意當年還是南境監軍的秦鳳陽、何耀光節制戰事，以小範圍失利逼迫我祖父退兵，更叫他們暗中放過南楚殘軍，故意戰死袍澤讓我祖父心生退意。”
墨玄宸的話讓得陳灃安二人面無人色，滿眼難以置信，
而惠王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知道真相，依舊覺得憤慨，他冷笑說道：
“我那皇兄總以為他自己手段高超，心計絕倫，覺得萬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最初只想要墨老將軍擔了戰敗退兵之名，想要護住他自己威望，可是他卻沒想到戰場廝殺一點失誤就足以全軍覆沒。”
“他令秦鳳陽他們與南楚勾結裡應外合，送訊息給他們節制墨老王爺，想要借南楚之手製造小範圍失利，可他們卻算錯了南楚狼子野心，如此機會怎肯放過，最後被南楚反將一軍將計就計藉著秦鳳陽他們的手，坑殺了墨老將軍與那足足兩萬精銳。”
那些都是大鄴最勇猛的戰士。
那些都曾經替大鄴鎮守疆域。
哪怕是功高震主也好，或是景帝有心謀害也罷，墨老將軍他們頂多是死於他人算計讓人憤怒，可是他們偏偏死在了這可笑的“失誤”上，死在景帝自以為是的君臣博弈之上，這叫他們如何不覺得憋屈憤恨？！
墨玄宸扯了扯嘴角：“陳大人，你說，我該不該找景帝？”
陳灃安怎麼都沒想到當年墨家戰敗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哪怕身為局外人他也氣得腦子發懵。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些事情，世子是從何得知？”
“榮憲大長公主親口所述。”
“她怎麼知道……”
“榮憲大長公主的夫家曾掌兵權，後被她出賣踩著屍骨用以助景帝登基之後，她夫家兵權就全數落於她手上。”
墨玄宸說道，“當年南北戰事同起，朝中之人威逼景帝退兵議和，榮憲大長公主也曾站在世家那邊朝著景帝落井下石，景帝穩住皇權後便想清算，榮憲大長公主就是靠著軍中人脈得來我祖父死因的真相，又舍了兵權，才得以換取與景帝兩廂制衡，景帝庇護謝家。”
陳灃安有些恍然。
當年那場君臣博弈他也是知道的，榮憲大長公主的確與世家一起逼迫過景帝，可是後來她突然放棄京中榮華前往雲泉寺禮佛，說是為國祈福，足足十餘年鮮少歸京。
他只以為景帝是顧念姑侄情誼，記著登基時榮憲大長公主功勞，才沒追究於她，事後還百般提攜謝家的人。
可原來，居然是因為這個？
難怪先前謝家出事時，景帝屢屢退讓，再三袒護。
人人都道景帝是看在榮憲大長公主的情分，卻原來是因為被人抓著把柄。
郞英問：“那榮憲大長公主被抓之後，刑部那場大火……”
“景帝讓人放的。”
“榮憲大長公主真的死了？”
“死了，景帝命馮良灌了她鴆酒，後一場大火燒的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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