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第二日去魏家時,魏如南依舊沒有現身。
可當他將墨玄宸的話告訴廳中接待他的人時,那人臉色微變。
魏如南正在後院給盛放的芙蓉花澆水,他手持水瓢傾瀉而下時,那半邊嫣紅半邊雪白的芙蓉隨風搖曳。
“他是這麼說的?”
“對,他說那位魏大人說的,將軍若不見他,他明日便帶著惠王和陳灃安離開朔康。”
魏如南聞言莞爾。
傳話的人是魏如南的心腹,站在一旁“哼”了聲:“我覺得這魏林分明就是嚇唬將軍的,他們奉旨而來,墨景嶽可不會跟著他們進京,他要是真帶著人走了,回去之後怎麼跟景帝他們交代?他不過是見將軍不肯見他所以才出言嚇唬咱們…”
“他可不是嚇唬你。”
魏如南面帶笑容細心打理著那芙蓉花的花枝,
“這個魏林跟惠王他們不同,行事莫測,也不可依常理看待。”
“咱們那位鎮南王這麼多年可從未在誰人手中吃過憋,可偏偏這魏林來了之後,不僅直接從他手中帶走了惠王他們,還能逼得他一夜之間就抓住了久尋不獲的刺客,甚至為膈應那魏林將人扔去了驛館。”
鎮南王不是毛頭小子,雖算不上極致聰明卻也頗有城府,否則這麼多年他也不能一點點的扭轉局勢將南境的兵權慢慢蠶食歸攏麾下。
先前惠王他們來時,鎮南王那般輕易就將人困住,看著成竹在胸絲毫不急,可魏林來後不過短短一日,就能讓鎮南王亂了分寸激怒至此。
心腹聞言開口:“那將軍……”
“去見見他吧,看這位魏大人想說什麼。”
魏如南將手裡的剪刀放下後,從花圃中出來時,便有人奉上淨水讓他洗手。
他那雙絲毫不像是武將格外纖長白皙的手浸入銅盆之中,魏如南朝著身旁的心腹道:“讓人備車,我要去驛館拜見惠王。”
……
“魏如南還真來了?”惠王滿是不可思議。
他們來了朔康大半個月了,也數次遞了帖子想要約見魏如南等人,可那些帖子幾乎全都石沉大海。
陳灃安和郞英也是滿臉驚喜:“魏大人果真厲害,居然能說動魏如南。”
墨玄宸臉上卻沒什麼喜色:“只是用了點兒手段逼他見我而已,可是能不能說動他為我們所用,讓他站在陛下這邊對付墨景嶽卻還說不一定。”
陳灃安皺眉:“可他都來了驛館……”
“他送的帖子,是拜見惠王。”
惠王是當朝親王,景帝的親弟弟,以他身份來了朔康,當地官員本就該上門拜見。
魏如南以見惠王為藉口來驛館,就算是傳揚出去墨景嶽也奈何不了他,這朔康其他將領也不會因此而生嫌隙。
陳灃安和郞英顯然也明白了墨玄宸話中的意思,臉上喜色頓時淡了下來。
“這個魏如南極為精明,光靠言語說服怕是很難,想要他動心必定得許給他足夠的好處。”
墨玄宸滿是惆悵地輕嘆了聲,“只可惜我手中那調軍令牌是假的,就算應承他什麼事情他恐怕也不會輕易相信,若不然直接將令牌給他看上一眼,他定能相信我們能代替陛下許諾的誠意。”
陳灃安一時間也是愁緒滿面,倒是郞英神色微動了下,像是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又壓了下來。
墨玄宸彷彿沒看到他那一瞬間的變化,朝著幾人說道:“等一下我去見見魏如南,先探探他的口風,王爺也跟我一起,只是切記別胡亂說話。”
惠王白了他一眼:“本王知道。”
墨玄宸看向陳灃安他們:“陳大人和郎大人可要同去?”
陳灃安遲疑了下搖搖頭:“此行既然以你為主,墨景嶽那頭也以為我們事事依你之意,那我和郎大人就不便露面太多,否則他們怕是會起疑。”
郞英也是點點頭:“陳大人說的是,既是作戲,那就得做的真一些,魏大人去見過魏如南後,有什麼事情回來後再與我們細說。”
“好。”
外間人通報說是魏如南來了,墨玄宸和惠王起身朝著外間走去。
陳灃安站在窗前低聲道:“只希望他能說服魏如南,否則咱們幾個怕是真的危險了……”
郞英望著外間已經枯黃的樹葉,抿著唇按了按袖中沒說話。
……
惠王跟墨玄宸出了院子之後,回頭望了眼身後說道:“沒想到我那皇兄居然把東西放在了郞英手上,我還以為會是陳灃安。”
墨玄宸淡聲道:“陳灃安老成持重,可性子古板不懂變通,郞英雖然年輕,卻足夠聰明。”
惠王扭頭回來看向墨玄宸:“你是怎麼知道他會給郞英留底牌?”
墨玄宸嗤笑了聲:“他不是一貫如此嗎?”
派他跟二皇子南下,表面讓他領軍博取功勞好能讓他立足軍中,人人都道景帝對他委以重任,可實則暗地裡卻給了二皇子那調軍令牌,讓他隨時都能收走他手中兵權甚至能夠先斬後奏要了他的命。
“他對你的態度跟對我沒什麼差別,讓你南下傳旨看似是信任你,可無論陳灃安還是郞英都是他的人。”
“他很清楚南境的情形,也該明白墨景嶽沒那麼容易束手就擒奉旨入京,他既怕你脫離京城後起了歹心跟墨景嶽勾結,又怕你和陳灃安他們鎮不住墨景嶽,勢必會留了後手給你們之中誰人。”
他能想到離間魏如南和墨景嶽,挑起南境之亂逼迫墨景嶽進京,以景帝的心思自然也能想到,可是想要說服邊境將領為他所用,空口白諾自然是不可能的,誰也不是傻子。
所以景帝一定會準備出足夠的“誠意”來,或是給出能夠代表他身份與人談判的東西,讓魏如南等人相信他是真心招安。
惠王被景帝忌憚,那東西不可能給他。
陳灃安和郞英二人,墨玄宸一直都更看好郞英。
墨玄宸眸色清冷:“要不是你們來了朔康之後就被墨景嶽算計困在了鎮南王府,郞英恐怕早就找機會接觸魏如南他們。”
惠王聞言“嘶”了聲,有些後怕地說道:“那這麼說,咱還得謝謝墨景嶽了。”
墨玄宸乜了他一眼:“少吃點兒肉,多吃點核桃。”
惠王先是懵逼了,轉眼大怒:“你敢說本王蠢?”
墨玄宸上下看了他一眼:“蠢不蠢我不知道,可醜倒是真的。”
“你多久沒照鏡子了,也沒瞧瞧你自己那臉,你要是再這麼吃下去,等回京之後,惠王妃肯定不會跟一個球同榻而眠。”
這才離京兩個月,他就胖了一圈了。
腰,腰沒了。
臉,臉圓了。
那本來合身的衣裳穿在惠王身上,緊繃繃的好像時刻都要裂開似的。
就這副德行,他回京之後還想“色誘”他媳婦兒?
除非惠王妃瞎了。
墨玄宸摸了摸自己哪怕易容後依舊光滑的臉蛋兒,朝著惠王滿是鄙夷地“呵”了一聲。
惠王:“……”
晴天霹靂。
他快速扭頭:“朱祁,本王真的胖了?”
朱祁遲疑了下,對著惠王那日漸明顯的雙下巴儘量委婉:“王爺的確圓潤了些。”
惠王五雷轟頂,搖搖欲墜。
他……
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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