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頭都被擦紅了,雲錦初橫了墨玄宸一眼,將手泡在桑葉送進來的溫水裡洗了洗,等擦乾淨後這才走到一旁說道:“你覺得郭勝的話有幾成能信?”
墨玄宸道:“九成,他不像是說謊。”
雲錦初點點頭:“我也覺得他不像是說謊,你曾說你的人查到煌寧山那場山崩裡逃出來的兩人有一人便是傷了眼睛毀了容,那人往冀南方向來了,而郭勝又在江安城裡見到同樣特徵的人。”
“你還記得郭勝剛才的話嗎,他說那瞎眼之人剛開始與其他幾人還算和睦,像是一起來找什麼東西,可後來跟他撞了個正著,被那瞎眼的人糾纏不放兩邊起了衝突,郭勝才會跟過去。”
她懷疑,那人是故意的。
郭勝是個張揚性子,又是煙花之地的常客,郭家在這江安城裡更是如同土皇帝一樣的存在,說句不好聽的,凡是能在這城中被人叫上一句郭公子的,稍微知道江安城中情形的都會想到郭家身上。
如果……
如果那個瞎眼的人真的是當初在那藥鋪裡當了玉佩肖似雲煬的人,那他故意引人來江安城,極有可能就是衝著郭家來的。
雲錦初眸色冷凝:“我原本一直疑惑,如果我父親還活著,那賬本也在他手上,那他為什麼整整兩年毫無訊息,卻在我進京後不久走漏了訊息被郭家人知道傳進了京城,引著謝家朝宋家動手。”
“你是說,岳父是知道你進京了,而且還知道郭家、謝家以及宋家這千絲萬縷的關係,才引著人來了江安城?”
墨玄宸說完後若有所思,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很多事情就能說得通了。
他們早前就已經猜測,雲父極有可能是被人困在了某地無法脫身,或者是遭遇了什麼危險,才會迫不得已故意洩露賬本的訊息,以致後來發生這麼多事情,他或許是想要謝家動手能驚動宋家。
墨玄宸輕捻著手指:“這麼說的話,岳父必定還活著,困住他的那人很是熟悉京中之事,至少十分熟悉宋、謝兩家,才能讓岳父跟外間斷絕訊息兩年之久,還能知道你入京去了宋家的事情。”
“而且這個人在那場山崩之前跟岳父關係應該不一般,是岳父極為信任的人,否則岳父出事後察覺到那賬本棘手時不會主動投奔他,而且以岳父這般心思手段,那人最初極有可能騙了岳父。”
雲煬行商多年,最善觀人。
他最早遇難投奔時自然會選擇離廣寧府最近也是最為信任的人,那時他傷重垂危,加之那本賬冊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滅族之禍,怕貿然前去傷及投奔之人,他極有可能會將賬本藏起來。
雲煬最初可能是想要借投奔之人處置那賬冊,可後來察覺那人並不可信,賬本便更不可能交給那人,可那時候他人已經假死,身份湮滅,又被人困住跟外界斷了訊息,只能與人周旋保命。
而想要賬本那人也知道這東西能夠拿捏嫡出皇子和鎮南王,甚至說不定可以藉此謀利,自然也不敢要了雲煬的命。
假如這二人彼此作戲,勉強維繫表面的親近,雲煬極有可能從那人口中套出訊息得知雲錦初入京去了宋家,又知道謝家跟郭家姻親,宋家也即將嫁女入謝家,他這才故意將人引到江安城。
雲煬最初的目的或許郭家其他人,後來興許意外知道郭勝,這才引著人去了他常去的御香樓,有了後來的事情。
墨玄宸徐徐說著自己猜測,明明沒有親眼看見,卻將他覺得最有可能是真相的東西拼湊出來,與雲錦初所想不謀而合。
雲錦初沉聲道:“如果我們猜的是真的,那賬本很可能就在江安城。”
雲煬不會無緣無故選中郭家,而且他所做的事情如果真能順利驚動宋家,宋家順藤摸瓜之下最先找來的必定就是江安城。
郭勝說的如果是真的……
二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
“御香樓!”
墨玄宸瞬間起身:“我去御香樓一趟,你留在郭家這邊,免得驚動了他們。”
雲錦初“嗯”了聲:“小心些。”
墨玄宸點點頭轉身就快速出去。
雲錦初站在窗前見他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下,這才緊皺著眉心思索著能夠困住雲煬的人,要對宋家、謝家之事熟悉,能知道她進了京城,而且又能得雲煬信任危險時下意識前往投奔,那人又得剛好在冀南附近……
“小姐,吃糕。”
桑葉捧著盤點心過來,望著她有些擔心。
雲錦初說道:“你自己吃,我不吃。”
桑葉嘟著嘴:“可小姐說,吃東西開心。”
小丫頭伸著手指頭放在雲錦初眉心上,一派天真的揉了揉,“不皺,會老。”
雲錦初撲哧笑出聲:“這話誰教你的?”
“表小姐。”
“二表姐?”
見桑葉點頭,雲錦初想起她出京前還滿腦袋鬱悶想著要怎麼說服鄒氏放她出京,去武院參加考學的宋青雅,她眉眼就忍不住帶笑,這個二表姐最喜歡逗著桑葉玩,也只有她不嫌棄桑葉一根筋傻乎乎的,還時常帶著小丫頭舞刀弄劍。
“桑葉喜歡二表姐嗎?”
“喜歡。”
“那大表姐呢?”
“也喜歡。”
桑葉歪著腦袋說了句,又補充,“但是最喜歡小姐。”
雲錦初頓時被哄得開心:“你這小嘴可真甜,小姐也最喜歡桑葉了,不過二表姐她們疼你,下次你跟二表姐練武時下手輕些,別每次都打得她哎喲直叫。”
桑葉不高興道:“是她打桑葉。”
“那叫切磋,她不是每次都給你送吃的?二表姐跟咱們是一家人,自家人怎麼會打自家人呢……”
她說話時神情突然頓住。
自家人?
雲錦初臉色陡然變化,概因她突然想起來,宋家是有個外放為官的三爺的。
她隱約記得上次跟宋青雅說起那位三舅舅調任回京的事情時,她曾說過一句,三舅舅任職的地方雖然富庶可也許會受了水患影響政績。
雲錦初那會兒隨口問了一句宋宏賢在何處任職,宋青雅說在蘄州。
她曾經在墨玄宸那兒看過大鄴輿圖,記得廣寧府離冀南不遠,可離蘄州也同樣不算遠。
最重要的是,若要去蘄州,是要途經冀南的。
雲錦初手心掐緊,他們這幾個月一直派人在冀南一帶查探雲煬和孫伯的下落,可無論是宋家還是墨玄宸派來的人都一無所獲,可如果他們根本就不在冀南呢,如果他們當初所謂來冀南方向只是為了“借道”去別處……
以雲家和宋家的關係,雲煬出事後深知危險,選擇投奔宋宏賢是最有可能的事情,宋宏賢也是那個最有機會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困住雲煬,又對宋、謝兩家甚至京中之事極為熟悉的人。
“小姐?”桑葉見她突然沉默不由叫了聲。
雲錦初抿著唇摸了摸桑葉的腦袋,眼底暗沉一片:“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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