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官爺,我家夫人身患奇疾久治難愈,這次是因為聽聞揚州有位大夫醫術極好,這才跟我家姑爺一起南下求醫。”
“路引呢?”
“這裡。”
似是有人翻看之後,才道,“去,搜一下車裡。”
車簾很快被掀開,裡頭一股子濃郁至極的藥味撲鼻而來。
這馬車車廂比尋常馬車要大一些,裡頭擺著個一人長短的小榻,上面堆著厚厚的被褥。
巡查的官兵站在車轅邊剛朝著馬車裡看去,就被一串劇烈咳嗽給驚著。
只見馬車裡一個病懨懨婦人捂著嘴咳地死去火來,一雙眼因難受浸了水漬,那瘦弱臉上更滿滿都是常年病氣薰染的蠟黃,而她身邊的男人一襲青色錦袍,見她咳嗽連忙將人扶著靠坐在自己身前,一邊替她順著氣,一邊朝著馬車前的官差說道:
“官爺見諒,我家夫人身子弱,見風就咳。”
他摟著婦人說道,“夫人先忍忍,我抱你下去,等官爺查過馬車咱們再走。”
墨玄宸作勢抱著人起身,哪知懷中雲錦初再次咳了起來,這一次比剛才還要更加厲害,弓著身子彷彿將心肝脾肺都要咳出來,額上浮出一層冷汗,片刻捂著嘴上的絹子更見了血。
那官兵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口鼻退開半步:“行了行了,別下來了。”
墨玄宸茫然抬頭。
那官兵瞧了眼雲錦初手中絹子上的血跡,又退了兩步,才拿著張畫像隔著些距離問道:“京中陛下遇刺,行刺賊人趁亂逃離,這是官府下發的行刺之人畫像,你們二人可有見過?”
墨玄宸瞧著畫像上的人仔細辨別了片刻,才皺眉:“草民不曾見過。”
那官兵聞言就直接捲了畫像:“此人手段兇殘,殺人如麻,你們此行若是遇見定要及時告知官府,若有包庇九族同罪。”
墨玄宸連忙答應下來。
“行了,放行吧。”
朱祁連忙拿回路引拱手道謝,翻身上馬後讓人趕車前行。
旁邊有別的官差上前:“怎麼這麼容易就叫人走了,這馬車瞧著可不便宜……”
他們設卡雖是為了抓捕朝廷欽犯,可誰都知道那欽犯既敢行刺聖駕恐怕沒那麼容易被人抓住,這裡離京城已有百里,他們這些小卒子設卡大多都只是做個樣子,更多的是能借著搜查為由從過路之人那兒刮點油水。
先前查車的人沒好氣:“有命賺錢也得有命花才行,你沒看到剛才那女人咳得都吐血了,搞不好是癆病,你要是不怕死自個兒去攔著去!”
“啊?癆病?”
旁邊的人也都嚇了一跳,想起剛才那婦人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樣都是臉色一白。
那癆病可是會死人的!
“行了行了,那邊來人了,過去攔著。”
一群人連忙朝著那邊湧去。
……
雲錦初斜靠在墨玄宸身上,扔掉了手裡被當作道具用了n次的絹子,那蠟黃的小臉上哪還有半點痛苦之色:“咱們這才走到安縣呢,就遇到好幾撥攔路的,景帝這回是真動了真格想要擒拿刺客。”
“他差點沒命,肯定動真格了。”
墨玄宸扶著她坐好,看了眼她身後見沒有新的血跡滲出來,傷口也沒有扯到,這才柔聲道,“你這扮肺癆的法子不錯,這一路愣是沒人敢靠近搜查。”
“人都惜命不是。”
雲錦初瞧了眼路旁略過的林影,見皮膚黑了三個度的桑葉騎在馬上腦袋上的鈴鐺晃得輕響。
她說,“你跟二皇子他們在哪裡匯合?”
“前面碼頭,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該到了。”
雲錦初聞言瞧了眼旁邊那小榻,墨玄宸上前拉開上面堆著的被褥,然後朝著榻邊一處輕拍了一下。
那榻上雕著浮紋的黃梨木板頓時彈了開來,露出裡頭被堵了嘴五花大綁的姬琨來,他臉上是不正常的蒼白,肌肉更是抽搐扭曲,整個人被硬塞在比他身形要小許多的空間裡,雙腿膝蓋以下折成詭異的弧度。
他像是痛苦至極,眼球突出眼眶見了血,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衣衫全是汗水。
雲錦初有些憊賴:“想通了嗎?要不要說說你家主子是誰?”
姬琨神色猙獰地看著說話的雲錦初,若是細看還能瞧出幾絲掩飾不住的恐懼。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魔鬼,他原以為落在墨玄宸手裡頂多就是一個死字,就算他用刑他也能夠扛過來,可誰也沒想到墨玄宸根本沒怎麼動手,只將他交給了雲錦初,而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根本不曾理會他,只是給他餵了毒藥。
那毒藥讓他恨不得立刻去死。
姬琨喉間滾動,渾身不斷湧來的疼痛叫他身子抽搐,彷彿骨頭都被人碾碎一樣,他死死瞪著雲錦初滿是怨毒。
雲錦初說道:“你別這麼看我,蝕骨可是好東西,要不是你不肯招供我還捨不得用給你。”
“你這麼受盡苦楚替你那主子隱瞞身份,無非是你們還想圖謀大鄴,可就我看來你那主子蠢的跟什麼似的,就算你咬死了不肯說,你覺得他真的能瞞住多久,還是覺得我們抓不住他尾巴?”
姬琨瞪大了眼睛滿是嗜血地看著雲錦初,眼裡滿是不屑嘲諷。
雲錦初笑了聲:“怎麼,覺得我說大話?”
“你們想要景帝的命,無非是想要大鄴亂起來,若真只是想要朝中群龍無首給你們龍元國大軍制造南下的機會,那你們何必捨近求遠非得將人騙去雲泉寺動手,直接讓蕭貴妃將人哄到床上捅他一刀不就完了?”
“可你們費盡周折引人出宮,讓人暗殺時還想著嫁禍鎮南王府,景帝若是真死了,我想蕭貴妃肯定會重傷之下被人找到,由她之口說出行刺真相,或許還有個傳位詔書什麼的。”
“她會說,鎮南王府行刺景帝,是墨玄宸指使我這個世子妃為餌設局,他這些年也是假意跟墨景嶽仇視取信景帝,實為圖謀皇權,若這個時候再有人爆出二皇子跟墨玄宸暗中往來的事情,他就徹底成了弒父殺君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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