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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爛柯,樵夫,方寸山(1/2)

作者:閻ZK
趙季走過來的時候,極客氣地打了招呼,微一作揖,道:“兩位道長,小子是這山下隆山鎮的樵夫,代代在此砍柴做個營生,今日卻是昏了頭,入山迷了路,在這裡轉了約莫一兩個時辰,也沒有找到回來的路。”

“兩位道長慈悲,不知道這裡是何方地界,走哪兒能回去那隆山鎮?”

那黑髮垂落,氣質平和的道人看著棋盤,語氣溫和道:“小友回身,循著來時的溪走一個時辰,每一次迴轉皆轉向左側,第五次時候見到有一巨石,石下有樹,自那裡轉而向下,即可歸鄉。”

“你家人已等了許久,還是速速下山去吧。”

樵夫知了回去的路,反而不那麼著急了,想著自己應該是遇到了仙緣。

家中老父老母身子不好,每到夜間都會夢中驚悸,若可求些丹藥,也可以緩解爹孃的心悸之症,遲疑了下,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法實在是可惡又貪心,面皮薄,不由發燙,支支吾吾了好久,說不出話來。

又往前幾步,又看到了那一局棋,不知為何,在看到這一局棋的時候,趙季微微一怔,而後不由自主地就沉迷了進去,就彷彿這一局棋實乃是這世上最妙最為玄奇之物,心裡面的好奇給勾起來。

想了想,自己雖是迷失了前路,可而今已問明白了回去的路。

這一條路委實是不算短,可他若是放開腳步,一路急奔的話,短短一個時辰也足以回家了,心下反而不怎麼著急了,又有此仙緣,那自是先看了再說,這不看還好,只是一看,卻是不受控制地沉迷於其中。

縱橫交錯的棋盤彷彿化作了星辰永珍,彷彿化作了整個世界,不斷吸引著趙季的目光,這個時候已經是和他心性無關,和他境界無關,只是一種單純的,生靈對於未知,對於浩瀚星空般的本能嚮往。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年輕道人手指拈起一枚棋子,輕輕敲擊在棋盤之上。

一聲脆響!

這聲音如響徹在心底。

如同常人痴夢之時,旁邊一聲洞簫聲,穿金裂石,碎玉之音。

趙季一下驚醒過來,面色微白,恍恍惚惚了好一會兒,才是注意到了這聲音的來源,看到了那溫和道人落下一子,似乎有永珍流轉變化,他抬起頭看過來,眸光溫和,道:“小友,來路尚且還在,還是速速離去吧。”

可是趙季已是被這棋局勾起來了心思,心神都在其上,當即有些侷促,拱手作揖道:“叨擾道長,只是小子自小好棋,今日看到這棋局,實在是心癢難耐,覺得這天底下再沒有什麼棋局比起這一局棋更有趣味了。”

“實在是想要看完這一局棋。”

“小子保證不會多說一句話,只在旁邊安靜看著,仙長慈悲,就允許晚輩在旁邊看看棋局吧?”

他說這話,確實是誠心誠意,又極客氣,這道人之後又勸說他離去數次,可是勸了幾次之後,他卻忽而不說話了,只那目光蒼茫,掃過了趙季,掠過更遠,看到了趙季背後,山下的地方,頓了頓,然後嘆了口氣。

旋即不復再勸,允趙季旁觀這一局棋。

棋局本身,也已是精妙非常,更不必說,這棋局之中,神韻無雙,趙季看得入神不提,而那道人抬起一子,隨意落下,卻似是平地裡起來了道驚雷,轟隆隆來去,對面男子面色剎那煞白,嘴角似有絲絲縷縷鮮血流出。

而若是有大品層次的帝君來此,當可以察覺得到不同,這深山林地之中的一局棋,卻是靈韻極深,如萬川歸海,綿延變化,經過了這兩位對弈者之身,似乎是和這天地萬物永珍相聯。

棋局,便是大道!

棋局之內,即是乾坤!

著神意於棋子之上,對弈,便是交鋒,這山下來此樵夫眼中,不過只是兩位隱士在這山中對弈,下棋,而在他們彼此眼中,這是廝殺,這古神真靈,落下一子,就如同是挖開溝壑,引動山河流轉,磅礴洶湧。

道人一子落下,便是山崩地裂,一劍橫欄。

如此一子一子落下,趙季恍惚之間,似是觀盡了整個世界的萬物永珍,見波瀾壯闊,海濤洶湧,又見到電閃雷鳴,轟擊於火山之上,引得雷火交錯,驚懼無邊。

這諸異相交鋒,一次次,一輪輪,似無止盡,似無窮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似乎極為漫長,卻又似乎只是一剎那,不,在天地交錯的層次上,若是以這山河的痕跡作為縱橫交錯的棋盤,以天上星辰的運轉和流動當做了棋子,再以明亮且燦爛的雷火,當做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那一聲聲脆響。

這本就是一剎那的棋局。

只是伴隨著這一子一子的落下,一子一子的對弈,棋盤上的局勢逐漸地清晰明白起來了。

到了最後,哪怕是以趙季的眼力和棋藝的造詣,卻也可以看得出來,那道人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不急不緩,不緊不慢,只是一子一子落下,就逐漸蠶食了對方的力量,最終積蓄出來了磅礴大勢,似乎隨意一動,便可引動波瀾萬丈。

最終那古神似終不可積蓄下去,拼盡全力,復又一子,大勢磅礴,河流洶湧,吞雲吐氣,勾連大道神韻,磅礴壯闊,似乎化作了無量的神通,那道人平和,抬起手指夾起一枚棋子,平靜落下。

一聲脆響。

於是似乎那一條大龍被在中間,攔腰截斷了。

有清脆的聲音綿延而來,時間彷彿凝固了,旋即這清脆的聲音似乎被拉長了,變得綿延不絕,咔嚓咔嚓的脆響之中,棋盤忽而自中間碎裂了,那古神忽而張口咳出一大口鮮血,一直壓抑著的傷勢在這個時候,似乎是終於徹底壓制不住,面色煞白。

猛然拋開了棋局,欲要朝著天闕而去,只是他才剛剛有所動作,忽有破空聲音,那道人的手指已平平點在了他的眉心,沒有帶著什麼銳氣,那道人平和注視著祂,彷彿跨越兩千多年的歲月,重新來到了當年,那個終劫最為氣焰磅礴的時期。

此刻所見的目光,和當初那個持劍對峙著他的道人,一般無二。

時間在這個時候似乎失去了價值和意義,道人微微笑了笑,溫和道:

“你輸了。”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卻彷彿在瞬間打破了這古神的心境,他先是被重創,後來和齊無惑對峙千年,又捨棄了神魔真身,此刻在這裡的,終究是一道被消耗到了極限的真靈神意。

不甘!

極度的不甘心!

他怒喝一聲,再度爆發出強橫無邊的氣勢和強大的炁。

只是這一次,還沒有等到他的力量凝聚,沒有等到他的炁匯聚,道人順勢往前一點,以一尊御尊極致的截劍爆發,只一瞬間,就洞穿了這被消耗到了極致的,最強的神魔,劍氣在洞穿祂之後,仍舊是綿延不絕,朝著後面流轉而去。

只是這威力巨大到了足以將這終劫神魔最後真靈打碎的力量,落在了山間草木之上,卻只讓草木的嫩芽微微晃動了下,如同一縷清風拂面,那開天闢地的古神怔怔然看著這一劍如風拂山林,知道眼前道人之境界,已高如超脫。

似只一步之遙。

許久後,終於似乎歎服,他閉上了眼睛,最終只說出一個字。

“服。”

自眉心劍痕開始,有一道光流轉,裂隙朝著四方緩緩蔓延,最終有一陣風拂面而來,化作了一道道碎裂的光芒,落入塵世之中,再無半點留存的痕跡,而齊無惑緩緩收回了手指,眼前對峙兩千年的敵人,終究還是敗於此身之手。

其身傲慢恣意,終究隨著微風而去,漸漸消失不見。

而直到這個時候,趙季方才緩緩轉醒,茫然之時,看到這棋盤上,棋局已定下,而棋盤之上也有一道猙獰刺目裂隙,讓這棋盤當中碎裂化作了兩截,環顧周圍,卻是見到另一位對弈者,已消失不見,不由訝異不解,道:

“這……仙長,那位前輩呢?”

他看到坐在那裡的道人起身。

似乎許久沒有自由活動了似的定了定,而後伸出手,在和其對弈的那位置上,卻有一枚石頭飛來,落在了他掌心之中,這正是這下一個紀元開天闢地之神魔最終殘留下的一縷力量和真靈,化作了這一枚靈石。

齊無惑將此物收了,目光平和,看著這一局棋,道:“他,已去了。”

趙季疑惑,慨嘆道:“原來那位前輩輸了棋,提前走了啊。”

他此刻卻是不好意思道:“方才小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如發痴狂一樣,叨擾了前輩兩三個時辰,卻是極不好意思。”他深深一禮,道人溫和頷首,眼底慈悲,樵夫不解其意思,站起身來,卻是覺得神清氣爽。

就要辭別,道人卻喚住了他。

趙季只覺得自己性靈澄澈許多,不像是當初那樣,在學宮呆了數年,只修持了一個雜家基本功法,行禮詢問道:“仙長還有什麼吩咐嗎?”

這道人看他,溫和道:“他日你若是覺得,心中憋悶難以忍受的話。”

“可以去此地隱居一段時間,自有山林與伱閒居。”

這道人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錦囊,遞給趙季。

趙季雙手接過,卻是當真得了仙緣!

回家之中,和爹孃說了,想來他們也會開心的。

就用這個話題來打破今天早上出門時候的僵持,卻是最好。

於是這樵夫千恩萬謝地謝過了。

轉身歸家,只是在這回家的路上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不知道為何,總也覺得,回來時候,見到的道路和那時候已不一樣了,他走到了先前那位道人說過的石頭旁邊,轉身的時候,卻是疑惑不已,道:“奇怪,奇怪,我明明記得這裡本來是一棵小樹的啊,怎麼這樣大了?”

一絲絲不協之感浮現在他的心底。

他本來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不對的。

可是在這個時候,他歸心似箭,太想要回家中,太想著爹孃,想著那一句未曾說出來的抱歉,急急回鄉之時,卻是發現這鎮子怎麼轉眼之間,就又變大了許多?人們身上的衣裳風格,和自己穿著的也不太一樣。

道路上多有些不認識的面孔……

不,或者說,全部都不認識。

一絲絲恐懼攥住了他的心,他近乎於狂奔地跑到了自己的家中,卻發現家中已返修過了,唯獨門前那一顆老樹還在,越發雄壯,趙季伸出手用力拍打著門,大喊道:“爹!娘!開門啊!”

“我是趙季!我回來了!”

他把門拍得啪啪啪響動,大門被開啟,趙季心中一鬆,可是立刻發現開門的是一個看著有幾分眼熟卻絕對不認識的年輕人,滿臉警惕地道:“你是誰?!”

趙季面色發白,道:“我,我是趙季!”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我家?”

那年輕人疑惑道:“什麼你家?這是我趙家的老宅!”

“你是來找事的嗎?”

“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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