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回應。
全息投影中的畫面仍在繼續，電子合成音也沒有任何停頓。
“……地球歷2501年，【畫】死灰復燃。”
“地球歷2503年，清掃者文明探測器抵達格利澤555，戰爭爆發。”
“地球歷2505年，博薩文明抵達，戰爭再次爆發。”
“本次戰爭，人類艦隊損失【金烏】戰列艦2600餘艘……”
我怔怔地看著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原本無比激盪的心情迅速冷卻下來。
一個不好的念頭隨之在我心中浮現。
似乎……
這次喚醒的目的，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全息投影畫面微微黯淡。
幾秒鐘後，幾個顯眼的漢字呈現在我的眼前。
【斷尾計劃】
看著這四個大字，我只感覺心臟咯噔一下。
出生自地球的我，自然清楚斷尾的含義。
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用平和的語氣介紹著斷尾計劃的內容。
一陣寒意順著我的脊背緩緩升起。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
即便冬眠艙內的溫度一直保持恆定，我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十億人！
這所謂的斷尾計劃，竟然要犧牲整整十億人的性命！
該死的，科學院瘋了嗎？！
議會瘋了嗎？！！
我用力敲打著冬眠艙的透明蓋板，試圖從這個冰冷的棺材中逃出去！
很顯然，這玩意兒被鎖死了。
我崩潰地看著全息投影中文字，瘋狂地咒罵著科學院和議會。
“根據科學院和議會的共同提案，斷尾計劃參與者，將會被列入人類文明先驅者紀念碑……”
“接下來，請您做出選擇。”
“您是否願意，成為斷尾計劃的一員，為人類文明的延續，做出自己的貢獻？”
電子合成音在狹小的冬眠艙內迴響。
該死！該死！！該死！！！
怪不得冬眠艙遲遲不開啟！
我驚恐地看著全息投影中靜止的那些文字，它們就好像一柄柄鋒利的尖刀一般，緩緩伸向自己的喉嚨！
“咯，咯咯咯……”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冬眠艙內，只有我的牙齒上下碰撞的聲音！
良久。
“我，我可以選擇否嗎？”
我大口喘息著，艱難地從正在打架的牙齒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當然，這是您的權利。”電子合成音很快做出了回答。
“那我選擇……”
我沒有任何猶豫，大聲喊道。
但當最後那個字即將出口的瞬間，我卻猶豫了。
現在想來，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
【您當時在想什麼？】
什麼？你問我當時在想什麼？
呵呵……我想了很多，從記事開始，一切的一切都在我腦海中呼嘯而過。
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災變真正開始的場面。
我還記得，當時，地球上幾乎所有老人都自願放棄了逃亡資格。
原因……不過是為了給後代們提升一點些微的逃亡成功率。
對了，當時，我已經快50歲了。
不怕你笑話，我怕死。
【人之常情。】
哈哈，怕死就是怕死，什麼常情不常情的。
當時，我登上了逃亡的飛船，離開地球，前往比鄰星b。
在比鄰星b，壽命科技突破，我也得以繼續苟延殘喘。
【可，根據體檢報告，您現在起碼還能活300年。】
我知道，我還有幾百年好活，用不著你提醒。
三百年……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的三百年，不值錢。
更何況，我冬眠了這麼長時間，我老了，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了。
【您恨科學院和議會嗎？】
恨？
剛開始可能有點吧，但很快就不恨了。
【為什麼？】
斷尾計劃，聽說是呂教授提出的。
【是的。】
從地球時代，到比鄰星時代，再到現在……
沒有呂教授，人類文明早tmd滅亡了。
我能想象得到，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是什麼心情。
我能理解他的選擇，真的，我能理解。
我也支援他的選擇。
【您是英雄。】
英雄？不，我不是。
我只是……想到了在地球時代，老一輩的選擇。
兜兜轉轉數百年，人類文明，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
而我，也成為了當時的老一輩。
傳承，這是人類的傳承，傳承不能斷。
當時那些老頭子可以犧牲自己，我當然也能犧牲自己。
只要有這個傳承在，人類文明，就滅不了！
【您有孩子嗎？】
……有。
我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在人類艦隊中工作。
【龍鳳胎？還都是艦員？您的福氣真好。】
福氣？
呵呵，去tnd福氣！
我後來才知道，他們兩人，都死在和博薩文明的戰爭中了！
【……抱歉。】
沒啥好抱歉的，這兩兔崽子的運氣不好罷了。
……對了，我一直想問，到底有多少人選擇了參與斷尾計劃？
【……根據科學院給出的資料，大概有三十五億人選擇參加斷尾計劃。】
看看，你看看。
三十五億啊，都超過半數了吧。
【接近半數。】
最後是怎麼篩選的？
【科學院的說法，是根據年齡，貢獻值以及一系列資料，由零綜合評估篩選的。】
【就算是呂教授，也無法更改最後的結果。】
哎……
這該死的宇宙。
【……是，這該死的宇宙。】
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吧，我說到哪兒了？
【您還沒說您最後的選擇。】
最後的選擇啊……
……
“……是，我參加斷尾計劃。”
“請再次確認，您是否願意參加斷尾計劃？”
“是的，我自願參加。”
“意願已確認。”
“人聯科學院和議會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感謝您的付出。”
“願人類，榮光永存。”
兩股熱流在我臉頰兩側倏然滑落。
我的視線早已模糊，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的恐慌已然消散。
忽然，我聽到了一個極其陌生、沙啞的聲音。
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從我口中發出來的聲音。
“願……人類，榮光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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