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惦記著回去牡丹, 連和楊廷和得瑟自己的文章都忘,誇劉健一通便和楊廷和告別。
一路上還先後遇上好幾個爹的同僚,都積極地朝方問好, 並且在方看向那三株牡丹花向每個人猛誇一輪:“劉閣老送的!”“劉閣老特別好!”
眾同僚:“…………”
真的嗎?我不信。
還有些信的,特地跑去拜訪劉健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進門。
結果當然吃閉門羹。
下衙間, 不見同僚!
劉閣老平易近人、熱好客麼的,根本就不存在的。
文哥兒哪曉得自己不小心禍害旁人, 興沖沖跑回家找地方安置即將在們家安家的三棵成員。
趙氏聽到靜,馬上叫人出來幫忙,替文哥兒把牡丹下去。
文哥兒滿意地看著多出來的三株花兒,覺是自己親手下的(撒好幾次土), 心裡滿滿的全是自豪。
等瞧見祖父出來, 文哥兒還跑過去說道:“您看劉閣老送我的牡丹長得好多,花還能吃!可比您那竹子棒多!”
王老爺子:“…………”
王老爺子臉皮直抽抽。說道:“麼候回餘姚去, 我那一山頭的竹子可全身都是寶。你是沒吃過那竹葉包出來的粽子,聞起來香著呢,京師這些竹葉根本比不!”
這個旬休日王守仁正好也在家, 聽祖父跟弟弟回想當年,也積極地和文哥兒享起來:“啊,祖父的那一山頭竹子確實長得好,有次我和人一起去砍幾株到河邊烤竹筒飯吃!唉,我跟你說, 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吃到那麼香的飯。”
王老爺子:?????
王老爺子怒道:“原來當偷竹子的人是你這小子,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王守仁拎著文哥兒遠離們祖父唾沫噴『射』的範圍,嘴裡還說道:“朋友們都從家裡偷偷拿貢米和臘肉出來,我難道麼都不出嗎?吃白食多不仗義!”
好朋友就是要這樣,有罵一起扛, 有打一起挨!
文哥兒聽得嚮往極,拉著王守仁袖子問:“等我們麼候回餘姚,哥你帶我去偷竹子!”
王老爺子氣到不行:“你小子別好的不學壞的學!”
文哥兒見祖父生氣也不害怕,還跑過去寬慰起來:“您看人劉閣老,牡丹養得這麼好還拿來做餅,您怎麼捨不得砍幾根竹子來做竹筒飯呢?您半輩子的竹,難道不想嚐嚐用它們做出來的竹筒飯是不是比別家香嗎!”
一聽到“比別家香”,王老爺子頓就來勁:“那是肯定的,不用嘗都知道!”
文哥兒道:“沒有實踐就沒有話語權!”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擲地有聲,彷彿王三歲就是全世界權威的人似的。
王老爺子哼道:“等以後回去,一定叫你心服口服。”
王守仁在旁聽弟哄得王老爺子竟要親自砍竹子做竹筒飯,很有些佩服。
別的不說,弟這小嘴叭叭的,還真是一套一套。
文哥兒和祖父叭叭完,興沖沖問哥:“你朋友家的貢米和臘肉還能偷嗎?”
偷不著那可就不夠原汁原味。
文哥兒憂心忡忡地關心著自己未來的竹筒飯。
王守仁:“……………”
王守仁把文哥兒撈起來胡『亂』『揉』搓一通,整個人都舒泰。這小子怎麼一天到晚都這麼能氣人這麼能逗人笑!
文哥兒嫌棄哥『亂』搓臉蛋,氣哼哼地把人推開。
既然花已經完,文哥兒也不想在家虛度光陰,決定找上謝豆們去老丘家泡圖書館。
丘濬自然還是在家待著。
見文哥兒昨天才一臉氣悶地跑走,今兒屁顛屁顛跑來,丘濬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放下手裡的書端起桌上的濃茶啜飲起來。
文哥兒見丘濬不是在忙,麻溜跑上去和說起自己被李東陽們挨個誇一輪,並且重點摘錄李東陽和劉健的精彩點評。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你看看人家多會誇”。
丘濬:“…………”
一個兩個慣會說好聽的哄小孩!
尤是那劉希賢,平看起來話不多,上小孩子倒是那麼有耐心地從頭誇到尾(這裡文哥兒決口不提是自己逐段逐段追問人家劉閣老覺得好在哪裡)!
丘濬冷哼:“巧言令『色』,鮮矣仁!”
這話文哥兒學過,意思是那些整天滿嘴花言巧語、裝得和顏悅『色』來哄著你的人,沒幾個是好東!
文哥兒一聽就明白,老丘這肯定是在自誇——
像我老丘這樣兇兇的老頭兒,能有麼壞心思呢!
那麼老劉小李,一個個都壞得很!
這個老丘,好愛和人比哦!
丘濬罵完人一轉頭,就瞅見文哥兒奇奇怪怪的小表。
……這小子是麼意思?!
難道說的有麼不嗎?
文哥兒當然沒戳破丘濬的心思啦,是特別貼心的王三歲!麻溜換個話題,高高興興地和丘濬享起劉健家的牡丹花餅來。
沒想到牡丹花居然還能吃!
可真是太鮮!
可惜肚子太小,盛不多少,只吃那麼幾個就飽。
提起自己沒吃夠的牡丹花餅,文哥兒臉上滿滿的都是遺憾和回味。
丘濬:“………………”
好你個劉希賢,花言巧語哄小孩就算,還學人做餅!!!
文哥兒還不知道自己憑一己之力讓老丘和老劉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同僚誼雪上加霜。
甚至給丘濬講起老劉關於“牡丹餅尚書餅孰美”的提問來。
當才剛嘗半塊牡丹花餅,怎麼答得那樣的問題喲!
真是太為難人!
丘濬一聽劉健居然還敢這麼問,在心裡狠狠記劉健一筆。
文哥兒卻是個沒心沒肺的,樂滋滋地和丘濬享完到劉健家做客的鮮經歷,便和往常一樣待在丘家圖書館消磨一個下午。
老丘心裡鬱悶,老丘沒處訴說。
第二日丘濬去上朝,瞧見劉健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儼然已經把劉健在記仇名單上的位置調整到王恕前頭。
劉健覺得不太理解丘濬那眼神是麼意思。
不過丘濬向來和誰都不太付,劉健也沒太放在心上。
瞧著也就是臉普通臭和臉超級臭的區別罷!
這日輪到謝遷當經筵講官,也就是給朱佑樘講課。李東陽王華都被安排來當抄講義兼陪聽的,算是不少人豔羨不已的御前『露』臉機會。
到場的都是熟人,講課結束後氣氛便輕鬆許多,朱佑樘還給們賜茶,笑著詢問起謝遷三人來:“聽說昨天文哥兒篇文章?”
李東陽三人視一眼,沒想到這事還傳到朱佑樘耳裡。
主要還是李東陽昨天一沒忍住,給來家拜訪的客人們看看文哥兒的作。
中不少客人還當場叫人謄抄一份,說是要帶回去給自家兒子看看,叫們別一天到晚只知道瞎玩!
經過李東陽這麼一傳播,可不就讓許多同僚都知曉文哥兒有“大作”面世嗎?!
訊息就這麼透過李東陽的朋友圈環皇城根傳一大圈。
到傍晚還有人從別處得文章,才看完就瞧見自家兒子喝得醉醺醺胡混完回來,登怒火中燒,抄起傢伙就上去開揍,嘴裡大抵都說著這樣的話:“看看人家,才三歲,才三歲!你幾歲!你幾歲啊?就知道喝酒,就知道聽曲,就知道胡作非為!”
一間皇城腳下各家兔崽子們的嚎哭聲不絕於耳。
一篇文章鬧得家家戶戶熱鬧如斯,可不就連朱佑樘都知道嗎?
朱佑樘著實有點好奇那到底是麼樣的文章。
王華如實稟報道:“不是昨天的,文哥兒想好些天,好些天,為著文章愁眉苦臉好久。”
李東陽接腔:“也是臣為難,拿著丘尚書的文章叫比照著。”說罷還掏出份文稿讓旁邊的內侍幫忙呈給朱佑樘,“臣本也想獻給陛下看看,只是一直沒尋到機會。”
朱佑樘沒想到李東陽還隨身帶著,自是頗為高興地命人呈上來。
謝遷三人便在旁邊等著朱佑樘把文章看完。
文哥兒年紀小,不來多高深的東,的文章自然是輕鬆好讀的。
比起文哥兒純粹是在誇“尚書餅好吃”的處女作,這文章竟真的丘濬那篇勸人“防微杜漸”的史論一脈相承!
朱佑樘讀完後讚歎道:“不愧是我們大明的小神童。”望向謝遷和李東陽,“兩位愛卿可得和楊愛卿一起好好教導文哥兒。若不是你們先下手,朕肯定得親自選派翰林學士來教。”
李東陽當年就是走神童培養流程的人,聽朱佑樘的話一點都不意外。
當年朝廷也是直接從翰林院給們挑的老師!
要不怎麼和楊一清都帶著神童的名頭拜入黎淳這位狀元郎門下。
李東陽笑著替文哥兒爭取道:“陛下若是愛惜文哥兒,不如允文哥兒入翰林借閱藏書。每次旬休都要去丘尚書家看半天書,若是知道自己可以去翰林院看書必然開心得很。”
朱佑樘一聽,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當初程敏政也是神童出身,早早便被特許入翰林院讀書。
朱佑樘只略一思索就把這事兒應下來:“可,一會朕便命人擬旨。”
王華這個當爹的自然得替親兒子謝恩。
三人退出講學處走出一段路,王華才問李東陽:“你昨兒是不是把文哥兒的文章給旁人看?”
李東陽嘆氣道:“一沒忍住。你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好詩好文就想要和人講上一講。”
不少人知道這臭『毛』病,都特意把作拿來給看。也來者不拒,只要是胃口的,並不介意幫們揚揚名。
都是讀書人,誰不想自己文名遠揚?只要有真才實學,李東陽是很樂意提攜後輩的。
待旁人尚且如此,況是待自己正兒八經的學生?自家學生的文章那自然是越讀越愛,恨不能讓每一個客人都看看!
事實上李東陽也是這麼幹的。
唉,兒子不喜歡被秀,秀學生還不行嗎?
等回過味來,文章都已經傳播出去。能有麼辦法,只能在御前給學生爭取一座更大的圖書館!
王華一陣沉默。
就知道肯定會這樣。
李東陽這人啊,真不知道該說麼才好。
李東陽見王華這個當爹的憂心忡忡,不給自己找補起來:“就算我不給旁人看,文哥兒自己也不是會藏著掖著的人。我早上聽介夫說,出我家就興沖沖跑去拜訪劉閣老——你覺得以文哥兒的脾『性』,會不會把文章拿給劉閣老看?”
王華:“…………”
謝邀。
我兒子不僅給劉閣老看文章,還留下吃牡丹花餅,並挖回三株牡丹花到家裡。
……不得不說,這混賬小子拜李東陽為師真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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