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這個二先生自從文哥兒開始忙學業,逐漸就不怎麼教導他了,主要是下棋這種事帶入門以後便沒多少能教,全憑他自己悟性如何。
何況他們主職是當官,不像趙九成他們那樣是陪朱祐樘下棋解悶的棋手,下棋只當是閒暇之餘的消遣便好,用不著那麼較真。
所以楊廷和都沒想到這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想想自己兒子還在江南到處撒歡,楊廷和又覺得出這次公差也不錯,瞭解完事情始末後便收拾收拾準備南下。
結果他出發前李東陽還給組了個局,很是不捨地拉著喝酒兼寫詩,詩裡自然是濃濃的送別之情。
弄得楊廷和都以為自己這一去得去三五年!
楊廷和無奈說道:“不是說你八月也要去一趟嗎?”
李東陽道:“八月是八月,現在是現在,現在你要走,我當然捨不得。”
當年李東陽信誓旦旦寫《止詩詩》表示要戒詩癮,結果沒憋幾天就破戒寫詩被迫請客吃飯的事大夥都還歷歷在目,對於他這種有事沒事都要過把癮的做法也早已習慣了,都笑呵呵地和詩為楊廷和送別。
楊廷和這邊出發了,朱厚照的信也再次送到京師,這次朱厚照給他父皇說起自己到了杭州以及在杭州的見聞,並且提出想讓朱祐樘給他弄片地建學校。他且看看他小先生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文哥兒這也勸他別做那也勸他別做,他還是有點兒不樂意的。
朱祐樘在信中得知事情原委,一時也不知道這個兒子到底像了誰。哪有他這樣行事的?
太/祖那會兒的律法倒是嚴格過一段時間,後來大明的各項補充政策都是往寬仁裡發展的,爭取能叫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非常之法只有非常時期才能用,現在你提出來首先便要面對朝臣齊刷刷跪在宮門前嚎啕大哭的局面!
不過朱厚照只是想辦個學校,朱祐樘自是不會不允。連藩王要地他都是一口答應的,自家兒子的要求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朱祐樘當即讓人去看看哪兒適合拿來辦學,務必要在太子回京前選址完畢。他才剛吩咐完,就看到兩顆腦袋在外頭探來探去。
朱祐樘說道:“煒兒你們兩個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麼?進來吧。”
朱厚煒和朱秀榮跑過去一左一右地圍著朱祐樘追問道:“父皇,阿兄什麼時候回來?”他們每次收到朱厚照的信都是又想念又羨慕,江南那麼好玩,他們也想去玩!
朱祐樘看到兩個日漸長大的兒女,心情也好了起來。他笑著說道:“可能得過完重陽才會啟程回京。怎麼?想你們兄長了?”
朱秀榮用力點頭。
朱厚煒卻是氣鼓鼓地道:“父皇下次帶我們去玩,不帶阿兄!”
他看到朱厚照在信裡圖文並茂地給他講自己在神機營玩耍的事,恨不能自己也飛去南京。他怎麼就不能出門呢?
聽說小先生跟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就去過千里之外的河西走廊啦!那邊的條件更艱苦,當時父皇和皇兄也沒有不讓小先生去,怎麼輪到他們就不行了?
朱祐樘聞言竟是頗為意動,眼看太子一天天長大,寫信回來時常談及對政事的見解,他覺得離太子能監國的日子不遠了。到那時候合該輪到朱厚照這個當太子的留守京師!
“好。”朱祐樘笑著答應。
朱厚煒積極慫恿:“我們要帶上小先生!”
想到朱厚照到時候的反應,朱祐樘也樂了,仍是點頭答應道:“可以。”
朱厚煒開心到不行,樂顛顛地跑回去給他皇兄寫信說起這事兒。父皇金口玉言說的話,肯定是不會反悔,將來一準讓他皇兄獨自留守京師!
與此同時,文哥兒在杭州接連忙了幾天,竟見到了優哉遊哉帶著妻兒來杭州玩耍的王守仁。
同行的還有幾個同鄉,年紀都不算大,應當是他們餘姚的年輕輩。
文哥兒這個餘姚人上次回老家還是六年多前,都沒有機會回去發展新社成員,見到幾個生面孔後積極地拉著人家入社,在這籌備江南文化展的關鍵時期,不能錯過任何一個勞動力!
在拉攏勞動力的同時,文哥兒還不忘抱著許久不見的小侄子一通狂擼,也就仗著人奶娃娃和他親近任他揉來搓去。
幾個月不見,小侄子話都利索多了,等文哥兒和別人聊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跟文哥兒分享回老家的見聞,說老家有老大老大的楊梅、老大老大的竹子、老大老大的酒缸子,邊說還要邊手舞足蹈地給文哥兒比劃記下。
諸芸見狀忍不住跟王守仁感慨:“億哥兒還是最喜歡跟他三叔說話,在我們面前哪裡會講這麼多?”
王守仁酸溜溜地說道:“可能他覺得他三叔跟他一般大。”
兒子愛跟他弟玩,肯定是因為他弟幼稚!
王守仁他們過來杭州玩了兩天,文哥兒終於從朱厚照那裡要到了短短的假期去紹興那邊的新家認認門。這次朱厚照沒有非要跟著,假期給得還挺大方,弄得文哥兒都疑心他會不會偷偷尾隨。
等到回家的客船駛出一段路,文哥兒才放鬆下來,和王守仁討論起他帶來杭州的幾個年輕人。
他最看好其中一個叫徐愛的,年紀只比他大一歲,學問卻很不錯,做起事來也很妥帖,還長得儀表堂堂。
王守仁聽後得意地說道:“你誇晚了,他十分欽佩我的學識,已經當了我的弟子,你挖不動人的。”
文哥兒聽得一言難盡,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別人說欽佩你也就算了,你說人欽佩你算什麼?你怎麼好意思開的口喲!
既然徐愛已經拜了師,文哥兒自然不會和自家親哥搶人。他說道:“我就是覺得他人不錯,哪裡說要挖你弟子了?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弟子!”
王守仁聽後覺得確實是這個理,便也沒再得瑟自己得了個好學生,改為和文哥兒商量起來:“你也覺得他人不錯,你說等他過了鄉試後讓他和讓姐兒相看一下怎麼樣?”
文哥兒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轉念一想,徐愛是個勤學肯幹的人才,年紀相差不大,又是知根知底的同鄉,確實是很不錯的人選。
要是徐愛真成了他們妹夫,以後他奴役——哦不,以後鍛鍊起徐愛來也很順理成章,算不得跟親哥搶學生。
只是自己妹妹才十來歲就要談婚論嫁了,文哥兒還是挺不適應的,嘟囔道:“我突然又覺得他不怎麼眉清目秀了!”
王守仁自己就是當哥哥的人,底下兩個弟弟都已經議親完畢了,怎麼會不瞭解文哥兒的想法?
尤其是文哥兒這小子吧,他們兄弟兩個從小鬧騰到大,時而團結一致坑坑爹時而禍害一下對方,感情不可謂不深厚,當初謝遷內定文哥兒當女婿,王守仁也是好些天都不太得勁,有些埋怨親爹跟文哥兒開家裡沒錢的玩笑,弄得自家弟弟給賠出去了。
王守仁道:“咱相中了就得替讓姐兒早點下手,不然剩下的都是別人挑揀過的了,哪還有什麼好人家?不說才高八斗,總要長得周正點的吧?”
文哥兒一聽,覺得也是這個理,看人家洪家姑姑就很果斷,自己相中了謝豆豆馬上就讓侄子出馬把人套牢。他說道:“我回頭多帶他玩耍幾天,看看他為人如何。”
王守仁不滿地道:“我的眼光你難道還信不過嗎?”
文哥兒直點頭:“信不過!”
王守仁:“…………”
這破弟弟不能要了!
由於大伯他們已經跟著王老爺子搬到紹興那邊的新宅去了,王守仁也沒領文哥兒回餘姚,直接帶他去新家認門。
王家如今有“一門三進士,父子兩狀元”的名頭,宅子修得那叫一個氣派,佔地也遠比京師那朝廷分配的宅子要大,文哥兒進了門還有些不習慣。
等到家中小輩出來認人,他才收拾好心情給他們派發自己準備的文房四寶以及字帖當見面禮。他採購了老大一箱,無論男娃女娃都有一份,統統給我好好學習!
看著小輩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文哥兒頓覺心滿意足。
不用謝,這是為人長輩應當做的!
文哥兒在寬敞舒適的新床上歇了一晚,醒來時還是覺得不太習慣,總感覺在餘姚老宅聽著竹葉沙沙聲睡著更舒服。
他懷疑自己興許是那什麼勞碌命,哪怕幹活時總想著告假,真正得了假期又發現沒什麼意思。
文哥兒起床洗漱完畢,正按照多年來的習慣在庭院裡鍛鍊,小侄子王正億就噠噠噠跑了出來,嘿嗬嘿嗬地跟他一起比劃拳腳,小小一隻的奶娃娃學他學得十分起勁。
文哥兒看得直樂,不忘誇讚:“不錯,億哥兒還是做得和在京師一樣好,可見在家也沒落下!”
王正億擲地有聲地學舌:“沒落下!”
文哥兒更樂了。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文哥兒便和王老爺子說要回杭州去了。
王老爺子知曉他是告假回來認門的,還得回去辦正事,自是沒有留他。
倒是王正億抱著他腿不撒手說要跟他一起出門,最後得王守仁這個當爹的黑著臉強行把他抱走他才沒有掛在文哥兒腿上跟去碼頭。
文哥兒出行一向都是熱熱鬧鬧的,這次回杭州卻是沒喊上旁人,一個人趁著朝陽初升就登了船。
客船慢悠悠地往前駛,晨風不時送來些許荷花幽香,文哥兒獨自站在船頭看著沿途的水鄉風光,只覺一切彷彿都慢了下來。
等半路上聞到船上傳來烤餅的香味,文哥兒便沒那麼多紛雜的思緒了,跑去問人家能不能勻他一個。他很不見外地蹭了人家的餅還蹭了人家的茶,一路跟人聊到下船,直至抵達杭州碼頭才與人依依惜別。
會吃的人都是他的好朋友!
世上並不缺少美味,缺少的是發現美味的舌頭!
文哥兒心滿意足地回到在杭州的落腳處,就聽人說朱厚照好像不太高興,一大早跑去練習騎射,對著靶子亂射了半天。
朱厚照不高興的時候多了去了,文哥兒也沒太放在心上,優哉遊哉地溜達過去想瞅瞅這小豬崽子又怎麼了。
朱厚照果然還騎著馬兒在校場上馳騁。
文哥兒也跟人要了匹馬,帶上弓箭過去試著來了幾箭。
自從得了王小紅這匹好馬,他一直沒少鍛鍊騎射功夫,上馬彎弓完全不在話下。
朱厚照見文哥兒回來了,先是兩眼一亮,接著就開始跟文哥兒告他弟的狀。
真是豈有此理,這小子居然慫恿父皇以後出去玩不帶他!還說他們要把小先生帶上,留他一個人監國!
更過分的是,父皇居然答應了!
可惡,自從有了弟弟妹妹,他就不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了!
一想到朱厚煒在信裡那得意的語氣,朱厚照就想馬上回京師揍他一頓,樹立自己身為兄長的威嚴。
文哥兒:?
出去玩要帶上我?
還有這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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