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雖然很多庶吉士想選考御史,最終去留還是由吏部和各個衙署商量著決定,都察院就那麼多個位置,不可能你說要來就給你來。
要是在職官員敢這麼一窩蜂選考都察院,回頭說不準就得去排隊等缺了。只要是好差事,朝廷多得是等著補位的人。
可庶吉士不一樣,庶吉士是朝廷花大力氣選□□的優秀人才,職務安排自然是要比較慎重的,要麼留在京中各衙署當京官,要麼安排去各地的布政使司(開局就是省級地方官)。
所以麼,吏部這邊也很照顧他們的意願,既然這麼多人想選考御史,那就都察院先選一輪,剩下的再另作安排。
都察院算是頭一回享受這樣的好待遇,一時也不知是欣慰好還是欣慰好。
御史其實也算是好差使,要是能考入都察院後競爭到巡按御史的職位,到了地方上走到哪都是要被人捧著的。
但御史在京中就不那麼好過了,朝中隨便哪個都不是你能得罪的人,而你要乾的卻又是天天都要得罪人的活。
你要是真是個逮著誰噴誰的愣頭青,沒幾天你就下詔獄待著去了。
其實下詔獄也不是什麼大事,在朝為官的誰沒去過幾遭啊,出來還不都厚著臉皮繼續幹自己的活。要是想法能再昇華一下,思路再放寬一點,不少人進去了還覺得自己是不畏權貴呢。
關鍵是你進去了還能出來,那才有意義。
你要是直接出不來了或者被攆出都察院流放去偏遠之地,那你詔獄算是白進了,廷杖也算是白捱了!
於是很多御史也得拜個山頭,兩邊時常默契地打打配合:你想對誰下手只管交給我開噴,但是我是在為你衝鋒陷陣,事後不管成不成你都不能不管我對吧?
配合次數多了,對撈關係也就牢靠了。
身居高位者愛惜後輩義務撈人的當然也是有的,不過這種情況下人家撈你是情分,人家不撈你你也不好說什麼,給不了人安全感。
所以說吧,沒點情懷的人當御史容易變成禍害和走狗,全是情懷的人當御史則容易把自己賠進去,絕對不是許多年輕人的首選崗位。
都察院過去也是不選年輕人的,年齡必須在三十歲以上,最好能有兩任地方官經驗。
庶吉士入都察院是極少有的情況。
左都御史閔圭也沒有破格挑走太多庶吉士,一輪考核下來最終留下的只有戴銑和顧潛。
王九思和文徵明都被留在翰林院熬資歷。
其他人各有各的前程。
眼看馬上又有熟人要去外地赴任了,文哥兒很有點激動,把人都找齊了一起來校對新報第一期的稿子,算是他們這批庶吉士在京師的最後一次團建了!
王九思等人:“…………”
也只有文哥兒幹得出這樣的事。
他們能怎麼辦,只能跟著幹活了。
想到戴銑和顧潛初步實現了自己的御史夢想,文哥兒毅然給他們分了兩篇最長的文章,讓他們對其中的內容以及標點符號進行校正。
標點符號這玩意古來有之,句讀更是讀書人的入門學問,只是在標點符號的用法上沒有個統一的說法,一般只是用來給初學者起簡單的斷句輔助
作用。
文哥兒這些年不管是寫信還是修書都有意識地規範標點符號的使用,新報創立之初更是直接確立了標點符號使用標準。
可惜目前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這套標準,所以他們《新報》的校編團隊會需要對最終刊出的稿件進行統一更正。
對這一點,王鏊一開始是有點異議的。他覺得句讀應當是讀書人基本能力,讓他們自己斷句不就好了?
這就是王鏊他們這些科班人士的自傲了,要知道坊間那些話本小說可是已經能熟練運用標點符號的!
雖然標點符號型別還挺單調,但人家至少照顧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感受了!
文哥兒跟他們辯論了挺久,表示這不僅降低閱讀者門檻、增加報紙受眾,還能更準確地表達創作者的意思,您也不想自己說的話被人篡改遭人誤解的對不?
好說歹說,王鏊才同意把這一項添進去。
事實上王鏊這人還是很聽得進別人話的。在第一期新報正式發行後,他便不動聲色地把往自己遞上去的奏本添上了符合報紙刊出標準的標點符號。
內閣看著看著手頭的公文,突然發現王鏊的奏本分外眉清目秀。
同時還有一點眼熟。
大夥對著王鏊的奏本仔細一琢磨,好傢伙,大夥都還處於覺得看著報紙上那些文章挺順溜的階段,王鏊你居然不聲不響付諸實踐了!
好你個王鏊!
眼看王鏊的做法獲得眾閣臣的一致好評,其他人也紛紛跟進。
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理應致力於減輕聖上的負擔,關愛聖上的身心健康!
趕緊回家讀讀報紙、學學用法吧!
目前能夠真正掌握新報這套刊出標準的人還不算特別多。
文哥兒一想到他們這批庶吉士馬上要各奔東西,心裡就分外不捨(絕對不是因為用熟了的壯丁即將減少一半)。
得想辦法去把唐寅他們這批新晉進士給薅過來幹活!
先逮唐寅他們來個一甲專訪!
唐寅等人哪裡知道文哥兒這傢伙吃著碗裡瞧著鍋裡,他們還在開開心心地聯絡感情呢,就被文哥兒抓去接受採訪當《新報》的引流工具人了。
頭版頭條想不想上?
別否認啦我知道你肯定想!
本報記者王小文竭誠為您服務!
唐寅他們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愉快地答應出這次風頭。
第一期的《新報》很快在許多人的期待之中發行。
這時候讀報的群體開始出現初步分化:官員們關心時政,學生們關心文教,商賈們關心政策,百姓們關心有沒有新樂子。
要同時讓他們滿意是很難的,這一期《新報》卻還是不負眾望地滿足了各方需求。
這主要得益於《新報》背靠著的龐大的國家機器。
民間辦報紙要愁人手問題以及如何搭建資訊網,背靠朝廷可沒有這些煩惱,文哥兒只需要每天抽空把控好選稿的大方向就行了。
而他恰好又很擅長把握每一類人的需求。
兩期《新報》大獲成功,戶部的撥款也終於不甘不願地批了下來,《新報》編輯部正式成立。詹事府是內衙,須得出入宮門,所以編輯部放到
了翰林院。
這對文哥兒來說沒有區別,翰林院也是文哥兒的重要根據地,他可是在這兒長大的!而且庶吉士們正好平時在翰林院上課,課程一點都不緊張,正好拉到編輯部幹活。
京官可沒有地方官那麼多油水可撈,翰林官更是窮得叮噹響還要孝敬前輩。
比如逢年過節喜事喪事都要請領導寫文章給“潤筆費”,這是少不得的傳統開銷。你寫詩文跟前輩唱和必須是免費的,你想要前輩為你動筆那你可得花錢!
所以今年新一批的庶吉士一選出來,文哥兒就跑去庶常館開啟春季招聘活動。
年輕人們,來幹活吧!
這可是戶部少有的割肉!
看看我們這活兒,專業又對口,工作又有意思,還能拿過了明路的雙倍薪資和額外獎金,可謂是不貪不腐而家用足!
文哥兒這麼一宣傳,別說庶吉士們心動了,連許多沒什麼家底的低品翰林官都心動了。
他們就是在翰林院苦苦熬資歷的,俸祿低得要命,正經差使也沒有,每天無所事事聚在一起修書聊天。像李東陽他們這樣熬出頭的又有幾個?感覺一輩子都無聲無息地蹉跎在翰林院裡了。
文哥兒這人的煽動力太強,以至於這次編輯部招聘一天不到就滿員了。
張靈他們的編制也被文哥兒從鴻臚寺那邊要了過來,只不過他們是從九品的鴻臚寺序班變成從九品的翰林院待詔,根本無人在意,兩個衙署之間對接一下就完事。
反正都是平時沒什麼事、只需要待在官署裡等皇帝宣見的閒職。
對於他們來說,常年不開工才是常態。要是皇帝天天宣見他們問題可就大了,御史們肯定會捋起袖子開噴。
那不是美術老師居然妄想從語數英老師手裡搶課嗎?
反了天了你們!
接下來有專業人士負責選稿和編校,文哥兒頓時就更輕鬆了,再也不用琢磨從哪兒薅壯丁。
《新報》走上正軌!
既然《新報》的事可以試著撒撒手,文哥兒便開始謀劃著怎麼用皇莊展示西北種子的好處。
西北開發計劃的前期宣傳已經鋪展下去了。
現在集章活動雖然沒過年時那麼熱鬧,卻還是每天都會有外地來的人慕名去玩。商家也時不時請人去表演過年時那些節目,甚至還為了吸引客人自己研究創新。
接下來就得拿出點實質性的東西來吸引朝廷和商賈往西北投錢投人了。
優質種子想不想要?想要的去西北!
優質土豆想不想要?想要的去西北!
優質辣椒想不想要?想要的去西北!
搞集章活動時說的皇莊包接送一日遊,為的就是展示這些東西。
等今年種上一批西北弄回來的種子,就可以陸續安排上了。
至於玉米,文哥兒還沒琢磨好怎麼安排,準備今年先試種一批看看能不能種出來。
沒專業人士把關,他怕自己把為數不多的種子浪費了。
那樣的話可就得去南邊逮幾個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問問他們有沒有去過美洲!
文哥兒正愁著,就聽金生來報說元思永回來了,他這次負責押送開春要用的種子回京,順便關愛一下自己家中的老父親元守直。
文哥兒聞言大喜,起身出去迎接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元思永人瘦了,也黑了,只不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走路都虎虎生風。一坐下,他連說話都帶了幾分西北人特有的豪氣,再不復當初那種靦腆內斂了。
文哥兒一點都不覺生疏,見元思永目光明亮而堅毅,他便知道元思永是真心喜歡這樣的生活。左右元家也不止元思永一個孩子,元守直應該不會追著他打吧?
唉,拐了別人家的娃,每次見到人家親爹都有點心虛!
文哥兒道:“正好我得了一種新吃食,你看看能不能種出來。”他把自己瞭解過的玉米的特性給元思永講了一遍,覺得哪怕種不出人能吃的玉米,種成青貯玉米養牛羊也是極好的,非常適合到西北推廣。
元思永道:“倘若當真是這樣的作物,那我們得在西北再多待幾年。”
文哥兒道:“不急,你先在京師種一茬試試,也多在元通政儘儘孝。”
元思永連連點頭,他懂的,想要再出去,得先當個孝順兒子!
哄好老爹,再去不難!
既然元思永回來了,皇莊的事便能由他來對接了。
元思永和文哥兒商量了許久,才想起自己該回家哄親爹了,忙辭別文哥兒歸家去。
元守直得知自家兒子回京後先跑王家去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們這位王小狀元對年輕人的吸引力異常地大,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哄得那麼多人跟著他幹這幹那的!
聽說元思永這次回來暫且不走了,元守直臉色稍稍緩和。他嘆了口氣,說道:“你總這麼用白身辦事也不像樣,你這幾天把你們在西北做的事整理整理,我上書為你謀個出身。”
他好歹是正三品的通政使,還是有資格給兒子蔭個官的。
從前他是想兒子考進士才沒有提這件事,既然兒子都已經決定好以後走什麼路,蔭官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元思永有些猶豫,他倒不是覺得要靠父蔭當官丟人,別人想要這樣的好爹還沒有呢!
他只是怕蔭了官反而不如方便做事。
元守直道:“別擔心你手頭那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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