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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9 章【知道就好】第章 第章 第章

作者:春溪笛曉
朝廷組織修醫書,        這事兒並不稀奇,尤其是《本草》這種歷朝歷代都有增刪、版本多不勝數的重要典籍,那更是唐有《唐本草》(《新修本草》),        宋有《宋本草》(《嘉祐本草》),都是官修書。

據傳《唐本草》曾讓各地把草藥蒐羅回來看到實物再下筆,而由蘇頌他們主編的《宋本草》更是在文字內容的基礎上新添一本《本草圖經》,直接把藥材的形態特徵繪製出來。

如今印刷業蓬勃發展,印刷和造紙成本都在逐步降低,        文哥兒覺得他們可以吸取唐宋本草的經驗,不僅要對文字內容進行增刪,        還要繪製詳實有據的圖紙!

這可是朝廷編書啊,這麼充足的人力、物力、財力,若是弄不出來一本足以惠及後世的《大明本草》,豈不是太對不起廣大人民群眾年年納賦稅、年年服勞役!

丘濬這個總裁官都沒說啥,就聽著文哥兒興高采烈地就著編修《本草》這事兒在邊上叭叭叭叭叭。

不知道的人,        還以為朝廷讓他王七歲來編修這本《本草》。

不過和這樣活力充沛的小子待久了,        丘濬時常覺得自己長命百歲根本不是事兒。

既然文哥兒這麼感興趣,        丘濬便道:“行了,        到時候讓你爹一起來修《本草》,你得空就多給你爹打下手吧。”

一份賞賜差遣父子兩人,算下來著實是給朝廷省錢了!

文哥兒倒不在意什麼賞賜不賞賜的,他主要是一有新鮮事就渾身來勁,        屁顛屁顛地回家和他爹分享這個好訊息。

他在醫學方面著實沒太高的造詣好嗎!

不過王華也不太排斥這個差使就是了。

《論語》有言:“父母之年,        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        一則以懼。”

意思是為人子女必須記住父母的年齡,既替他們安度一歲而高興,        也要關心他們隨著年紀增長可能面對的種種問題。

如今家中二老年紀都不小了,王華覺得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學點醫理也不是什麼壞事,總比事到臨頭什麼都不懂,連請了個庸醫登門都分辨不出來要好。

王華說道:“還沒確定下來的事,你不要到處嚷嚷。”

文哥兒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當然,當然,我就是剛才正好和丘閣老聊到了這事兒,回來給你講講。”

王華心道,這丘閣老還真是不把他兒子當外人,什麼事都跟這小子講。

想到這個,王華納悶地問:“朝廷怎麼突然要編修《本草》?”

文哥兒眨巴一下眼,一派自然地說道:“可能是陛下繼關心農事以後,又關心起了醫學發展了吧。”

就算陛下不關心,丘閣老也是關心的,人祖上本來就是醫官,有心重修《本草》實在再正常不過。

文哥兒搪塞完他爹,溜溜達達地找王守儉他們玩耍去,可以說是相當地沒心沒肺。

王華還是旬休日去李東陽玩耍,才從李東陽那兒得知李廣案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及重修《本草》這事兒是怎麼牽扯出來的。

首先是李廣私底下獻丹藥符水,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朝中不管有沒有門路都能知曉。

接下來就是王華完全不瞭解的內/情了,還是跟他兒子有關的內/情。

比如他兒子先給太子寫完《丹藥安全標準》,回頭又給太醫院整了個《醫藥安全標準》,這邊太子剛去勸完朱祐樘,那邊太醫院又上書建議推行這麼個標準。

朱祐樘也不知是當真知錯能改還是有別的想法,反正最終就是決定讓丘濬作為總裁官編修《本草》!

現在大夥的目光都落到這本《本草》上。

對於閒得長毛的翰林官們來說,修修書拿點賞賜,勉強也算是能打發時間以及補貼家用。

除了已經去六部兼了點實職的李東陽等人以外,大家對這事兒都還挺感興趣的。

至於李廣以及李廣案牽連到的官員,那就不怎麼重要了。

王·沒有門路·不知內/情·華:“…………”

文哥兒壓根不知道他爹的複雜心情,他早上得兒得兒地騎著他家王小紅去英國公府蹭校場遛馬培養默契,下午又去吳寬家參加書畫鑑賞誇誇課程,順便畫上幾筆讓吳寬指點指點。

同時也跟吳寬他們探討起《本草》的繪圖問題。

吳寬相熟的吳門畫派更偏向於文人畫,比起寫實更重意趣。

想要寫實,估摸著還得找院體派的人來,比如五代時期的黃筌繪製的《寫生珍禽圖》就是“悉取生態”。

只是這裡頭也有點小問題,那就是即使畫出黃筌那樣栩栩如生的草藥寫生圖,印刷出來也不一定能還原它的千百分之一。

丘濬跟吳寬關係非常一般,主要矛盾在於丘濬喜歡務實的人,不太喜歡吳寬這種一放假就呼朋喚友賞畫吟詩的傢伙。瞧瞧吳寬看重的那些個後輩,一個兩個都不像走正道的!

文哥兒只覺受益匪淺,從吳寬家離開後便又跑去丘濬那兒,跟丘濬說《本草》的美術指導找到了,他四先生吳寬就很好!

本來治病這種事就不能保證一定會治好的,丘濬當時也覺得是自己兒子命中當有此劫,熬不過去不能怪誰。

於是這事兒在丘濬心裡留了個不大不小的疙瘩。

丘濬說道:“以後你入了官場,可別這樣什麼都不避諱。”

他又跟丘濬叨叨了一通,一個勁說什麼“天生他材必有用”,你要是覺得沒用一定是因為沒把他們安排到適合的位置上。

文哥兒連連點頭,麻溜說道:“這要是換成別人,我是決計不會這麼說的。何況我只是提個人選,用不用還不是您說了算?”

前些年丘濬和劉文泰這位太醫院院判還有點交情,不過後來他閉門謝客,跟劉文泰也沒什麼往來了。

要不是程敏政和李東陽一樣已經在禮部兼職,同時還要負責教授這一屆庶吉士,老丘估計會把程敏政也塞進名單裡去。

這份名單很快獲得了內閣的集體同意,最後由朱祐樘親自敲定下來。

到底是自己兒子的命,哪怕這兒子算不得多有出息,丘濬心裡還是挺在意的。

小孩子能懂什麼?你們這些當老師的不好好教就算了,居然還給他引薦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傢伙!

要是刻板的時候當個甩手掌櫃,那就別怪刻板師傅沒能還原畫中精髓了!

反正在長輩心裡,自家崽子學壞了全怪別人!

“你知道就好。”

丘濬面上沒說什麼,私下卻把前前後後用的藥拿出來比對了一番,心裡直犯嘀咕:這劉文泰,醫術是不是不太行?

文哥兒以給兩老讀信為由,頭一個把他哥的家書給看完了。

這要是換個人來聽到他一天到晚這樣指手畫腳,誰不得對他生出點意見來?說到底,這小子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

丘濬被他說得腦殼痛。

文哥兒敏銳地聽出了丘濬話裡那麼一點嫌棄。他說道:“我這可不是出於私心,我這是‘內舉不避親’,要論書畫造詣,朝中有幾個能比我四先生高?有他把關的話,繪圖方面肯定會事半功倍!”

至於太醫院那邊,基本也是照著文哥兒私下舉薦的名單來。

什麼時候他才能跟他哥一樣,可以盡情出去走一走喲!

有內行的人參與,哪怕他不親自動手,而只是在關鍵時候把把關,那也是大有助益的!

當然,主要還是早幾年他兒子生病,找劉文泰來治了治,壓根沒什麼起色,差點把他兒子治沒了。

這次他擬名單時便把劉文泰排除在外。

王守仁在信中介紹他們已經抵達陝西行都司,也就是文哥兒口中的“河西走廊”一帶,這信一來是報個平安,二來是介紹一下沿途的風土人情(其中包括文哥兒最關心的地方特色美食)。

到此時已經是四月中旬,家中第一次收到王守仁的家書。

咱要放下成見,多看看別人的優點!

倒不是什麼任人唯親,而是一本書修下來沒個三五年是搞不定的,不挑一批相處得來的人一起修,很容易影響整體效率。

所以這就比較考驗整個過程之中的溝通了,像文哥兒這樣中午吃過飯後遛彎去司禮監經廠跟進一下雕版進度的,刻板師傅也會更加盡心,盡其所能把《飲食詩話》裡頭的插圖和題跋還原出來。

結果文哥兒私下請了兩個相熟的太醫過來會診,幾劑藥下去就把人治好了!

上回帶文哥兒去聽小曲的那個張靈,不就是吳寬介紹他們認識的嗎?

就算你願意不計前嫌把心裡你對你有意見的人拉進專案組來,他根本不會盡心盡力幫你做這個專案!

很少有人會在可以偷懶的時候不偷懶。

丘濬睨他一眼,說道:“你怎麼不把你四個先生全舉薦上來?”

說是這麼說,丘濬遞交編修《本草》名單的時候還是把吳寬塞了進去,和吳寬一起入選的熟面孔還有文哥兒的二先生楊廷和。

吳寬雖然比較喜歡沈周他們撐起來的吳門畫派,對這些情況卻也比較瞭解,挨個問題和文哥兒探討了一番。

文哥兒看到信後激動不已,屁顛屁顛抱著去找岑老太太她們一起看。信不是給他寫的,是給家中長輩寫的,他想要第一時間看到王守仁寫了啥,可不就得去岑老太太她們那邊蹭一蹭嗎!

楊廷和跟老丘關係一直挺不錯的。

所以說,丘濬看吳寬不太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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