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得了親祖母給的及第符, 也妥帖地收好了,沒有疑惑大興隆寺怎麼還賣起符來。甭管有用沒用,都是長輩的心意。
臨到考試前幾日, 國子監那邊就不要求家在京師的學生必須回監了。
王守仁便把蓋過戳的試卷帶回家等著考試。
文哥兒這才知曉順天府和各地布政司所謂的印卷,就是把學生自備的試卷紙收上去檢查一二,由印卷官仔細檢查紙張過不過關、有沒有冒籍或頂替的情況,確定無誤後給它蓋上正印和騎縫印,隨後又發回給考生!
至於考題, 還是得等開考後考官現場宣讀。
聽力實在不怎麼好的就得等書吏舉著試題牌子巡走一圈時再趕緊抄下來。
王守仁屬於越到考前越不慌的心大考生,眼看開考在即還帶著文哥兒去騎了個馬, 算是忙裡偷閒放鬆放鬆心情。
也正是因為鄉試近了,文哥兒才知道入了翰林院也有出差機會。
因為王鏊他們就被派遣去應天府當考官去了。
文哥兒開開心心地騎在馬上玩耍了一會,還和王守仁感慨:“守溪先生現在也不知是不是已經入了考場。都是姓王的,怎地咱爹就不能去呢!”
兩京考官都是由朝廷指派的,大多都是翰林官,且還得五十以下三十以上, 既有名望又經得起舟車勞頓的。
王鏊正好符合一切條件, 今年就去應天府監考去了。
王守仁道:“要是爹去的話, 難不成你還想跟著去不成?”
文哥兒連連點頭, 嘴裡振振有詞:“爹要出遠門去幹活,身邊怎麼能沒兒子侍奉!”他還頗為遺憾地說道:“可惜我不是守溪先生的學生,要不然我一準能跟去應天府看看,那樣一準能嚇祝枝山他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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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里滿是“你做什麼掐我”的控訴。
王守仁道:“沒什麼, 就是想估算一下你的臉皮有多厚。”
得虧人家王鏊沒被他禍害上, 要不然去當考官還得帶著個小屁孩, 別人看了說不定要彈劾他翫忽職守——你帶個十五六歲的小子在旁侍奉就算了,帶個五六歲的小娃娃算是什麼事兒?!
可想起上次殿試這小子被皇帝親口特許去觀摩, 王守仁頓時又沉默了。
不能怪這小子什麼事都敢幹、什麼想法都敢有,純粹是這些大人慣出來的。要不是他們自己起了壞頭,文哥兒哪裡會有這麼多膽大包天的想法?!
孩子為什麼越來越熊,家長必須好好反思!
王守仁和文哥兒瞎扯一通,愉快地回去溫書。
八月初九,順天鄉試第一場開始了,文哥兒接著去送考的由頭跑去看熱鬧。
到了考場外往裡頭偷偷瞅了幾眼,文哥兒就驚住了。
這地方著實有點破舊,按照周圍知情人的介紹,這地方乃是武學舊址,近幾十年來改造成順天鄉試場地。
昔日的武學嘛,勝在空地還算多,裡頭搭了一溜的號舍。
這些號舍是“席舍”,意思就是臨時搞幾塊木板搭起來,上頭蓋點兒草苫,也就是所謂的“蘆蓆”。
一般來說,讀書人守孝期間要去給父母守墳頭,住的就是這種席舍了。
只那麼驚鴻一瞥,文哥兒就開始擔心起來:這樣的號舍真的可以遮風擋雨嗎?
看著自家親哥提著考籃和國子監那群皿字號考生一起踏入考場,文哥兒心裡十分感慨:連京師的鄉試考場都是這個條件,也不知另外十三路的考場具體是怎麼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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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最近秋高氣爽,天氣早沒了早前的暑熱,不然就是乾乾淨淨的大哥走進去,酸酸臭臭的大哥走出來!
當然,要是下雨的話就更糟糕了,這種條件想不漏雨都難吧?!
科舉這麼莊嚴的事沒甚熱鬧可看,文哥兒瞅著考生一個個入場了,便也安安心心回翰林院讀書去。
回去時撞見李東陽,文哥兒還要和他三先生分享一番:那考場真是寒磣,他差點沒忍住背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說不準杜甫的茅屋都比它氣派得多!
李東陽聞言瞅著他問:“你與丘閣老的書寫得怎麼樣了?我怎麼覺得你挺久沒寫過詩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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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沒事往老師跟前湊,作業找上門了吧?!
文哥兒和李東陽掰扯起來:“先生,寫詩文這種事還是得由心而發,硬寫是寫不出好文章來的。”
李東陽瞅文哥兒一眼,語氣悠悠地和文哥兒說起了楊一清的學生李夢陽。
瞅瞅人家李小陽吧,拜師拜得晚,進科場進得早,人今年不僅佳作無數,且都正兒八經考鄉試了,哪像他們,收個學生想看他金榜題名,說不準還得等個十年八年。
文哥兒眼睛一下子睜圓了,不敢置信地說道:“您要我十年後就金榜題名?”十年後他才十五歲,不帶這麼揠苗助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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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怎麼?十年後你還不想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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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與此同時,文徵明他們也送祝允明進了考場。
他們倒也想進,可他們都沒拿到鄉試資格,只能過來送送朋友了。
應天府的考場也和京師差不多,都是臨時搭起來的苫草房,每個號舍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寒酸。
唐寅他們在考場外隱約看到點茅草頂,忍不住感慨道:“要是雨下大了,也不知會是什麼光景!”
文徵明道:“好在這幾天天氣看起來很不錯。”
相比兩京考場的平靜相和好天氣,浙江今年的鄉試可就不怎麼如意了,從早上起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個考場都給淹了。
考生們哪裡想過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直接跑進官署躲雨去,連按察使過來趕人他們都不肯走,還拿瓦礫砸按察使。
眼看就要釀成暴力衝突,有人忍不住向在任浙江布政使的劉大夏建議把鄉試改期。
劉大夏否決了這個提議,讓人出去維持秩序,並讓考生自己考慮清楚,要是覺得自己雨停後還能繼續考的就留下來,做不到的可以現在就離開。
只不過一旦出去了,可就不能再入場了。
不少考生看著自己溼淋淋的卷子和溼淋淋的衣物,都黯然地離開。
貓貓蹲在那兒靜靜聽他講完這個人又講那個人,也沒有催促他快點挑福袋。
文哥兒聽得睜大了眼。
文哥兒沒急著選,而是絮絮叨叨地和貓貓說起他剛才做的噩夢。
由於考場燈燭多,且全是木質結構加個草苫頂的“席舍”,所以火一燒起來就呼啦啦啦牽連一大片。
他很快醒過來了。
他從來沒聽說過還有燒死在考場上這種死法。
至於要不要搞出具有古代特色的自熱火鍋給王守仁帶去考場,目前看來卻是不需要的。
文哥兒茫然:“為什麼?”
連九十幾個考生的性命都沒能改變的事兒,自然也沒別人再去提。
味道好不好這種問題就甭問了,都給你吃飽飯了你還想咋滴?
人李東陽當初曾經親身經歷過考場變火場的慘禍,你還跑去和人聊鄉試考場多破多寒磣,那不是叫人想起那段不美好的回憶嗎?
到死都在考試!
都是國家公務員考試了,還給搭個草苫頂,顯得多沒有氣勢!連尋常百姓家裡有了點餘錢,也會考慮著建個磚瓦房啊。
好好的掄才大典,怎地場地這麼寒磣!
可惜浙江解額雖多,應試考生也多,每次鄉試人數都能高達三四千人!
白天看到那麼多考生陸續退場,他們心裡不住地打著鼓,生怕自己這次主持鄉試出大岔子。
文哥兒暫且把自熱火鍋塞在福袋裡,準備以後再琢磨琢磨能不能把這玩意做出來。說不定以後那些有錢有閒的傢伙會喜歡買來玩呢?
現在這場大雨驟然一下,今年浙江鄉試的錄取率約莫就從40:1變成9:1!
對於這些有幸堅持等到天晴繼續考試的考生來說,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劉大夏得知考生都安排好了,也是鬆了口氣。
王華聽文哥兒說他還跑去和李東陽聊了考場有多破,登時一陣無言。他說道:“下次你別去與你三先生說這個了。”
還沒吃到嘴,就感覺舌頭開始發麻了。
因為在科舉期間的吃飯問題上朝廷竟還算大方,居然給考生們準備了飯食,而且是有菜有肉的那種,不是單純給兩個大饅頭就完事!
文哥兒聽了滿腦子科舉往事,晚上還做了個噩夢,夢見考場著火了,把他哥困裡頭,老危險了!
更可怕的是,當時考場還鎖院戒嚴,不管是誰都不許出入,所以連遇到大火逃生都很困難。
就在文哥兒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貓貓從天而降,把他的噩夢給驅散了。他看著坐在月光下的貓貓,驚喜地說道:“貓貓你好久沒來了!”
還是這種容易拆也容易搭的臨時建築比較划算。
這場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留下來的學生收拾收拾,討來蠟燭坐到自己的號舍裡奮筆疾書。
自熱火鍋不放調料包,那不是成水煮菜了嗎?
只要考生沒跑光,甭管多大風多大雨都得繼續考!
要知道他們浙江是科舉大省,鄉試錄取名額已經從最初的四十人增設到如今的九十人。
「這是一盒沒開封的自熱火鍋。
遠在京師的文哥兒自然不知曉他們浙江鄉試出了這樣一場大變故,他和李東陽感慨考場的破落茅草屋後沒得到回應,傍晚回到家後又和王華聊起這事兒。
不過這自熱火鍋個頭這麼大,倒是讓他的隨身福袋又大大地擴容了。
都怪他爹,沒事和他講什麼考場失火!
那一年的會試考生活生生被燒死了九十多個。
如果不喜歡花椒粒,鏟屎官可以不放調料。」
所有堅持下來的考生都全神貫注地挑燈做起題來。
提起來也只能收穫幾聲嘆息了。
文哥兒忍不住問:“就不能建個不那麼容易著火的考場嗎?”
怎麼會有人往調料包裡面混入花椒粒,簡直反人類!
因為調料花椒粒太多,所以一直沒被開啟過。發熱包、食材包、調料包均完好,仍有一定的使用價值。
接著又說到李東陽,說他三先生真堅強,會試時碰上那樣的事還能考上進士。要是心理承受力差點的,指不定就考不下去了,畢竟那可是燒死了九十幾個考生啊!
這也太嚇人了!
文哥兒其實還挺喜歡花椒帶來的麻辣勁,就是不太喜歡吃到一粒粒的花椒。它們為什麼不能自覺一點,調完味就悄悄地從鍋裡離開了呢!
主要是吧,建這麼多號舍平時也沒什麼用處,白白佔了那麼大片地多浪費?
直至天快亮了,它才示意文哥兒該結束這次見面了。
還好,至少不至於選不出人來。
簡直是喜從天降!
王華嘆著氣給文哥兒講了樁舊事,原來李東陽會試那年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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