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傳到張鶴齡兄弟倆耳朵裡時都懵了一下。
這事不是他們乾的嗎?怎麼成丘濬這小老頭兒乾的了?
還有這小老頭兒怎麼回事,比劉吉還狠,不僅不讓他們額外加封,還直接建議外戚不許封爵、不許世襲、不許隨意進出宮廷等等。真是太討人厭了!
張鶴齡兄弟倆便進宮去找張皇后夫妻倆說起此事。
才不是丘濬找人乾的,是他們找人乾的。丘濬不僅提的建議不中聽,連他們的功勞都要搶!
朱祐樘本來正氣得不輕,聽兩個小舅子這麼一嚷嚷,才曉得其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內情。
等聽張鶴齡兄弟倆是從文哥兒那兒聽說那對對子的,朱祐樘眉頭動了動。他說道:“既然不是你們自己想出來的對子,哪裡算是你們的功勞?”他板起臉教訓兩個年紀不大、腦子也不成熟的小舅子,“何況你們要是敢到外面嚷嚷,就等著御史們彈劾吧,誰給你們的膽子往劉卿家貼那種玩意的?!”
得虧大夥不知道這事兒是他們乾的,要不然上書的可能就不止是丘濬了!
張鶴齡兄弟倆聽朱祐樘這麼一訓斥,登時不敢造次了,縮著脖子說道:“我們這不是想氣氣那傢伙嗎?不也有人去那姓丘的門前貼這玩意?”
朱祐樘擺擺手說道:“行了,你們可千萬別再提起這事兒,要不然朝堂上更不好交待。”
張鶴齡兄弟倆沒討到說法,還被朱祐樘禁止再提起丘濬的“搶功”行為,只得灰溜溜地出了宮。
朱祐樘趕走兩個小舅子,思量片刻後叫來了錦衣衛。
他一問便曉得丘濬門口那副對聯的確是劉吉找人貼的。
劉吉明顯氣不順,對致仕之事心懷不滿,逮著本來就有點仇怨的丘濬撒氣來著。
文哥兒也確實和張鶴齡兄弟倆偶遇過一回,兩邊聊得挺起勁,就一起去吃了頓飯。
估摸著就是這頓飯上提起了那對罵人對聯。
因為第二天張鶴齡兄弟倆就叫人去貼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罵人對子才剛傳開,王家那位備受大家寵愛的小神童就在丘家捱了頓打。
從這些訊息看起來,那罵人對子應該是丘濬和王家小神童聊天時提起來的。
結果王家小神童在飯桌上分享給了張鶴齡兄弟倆。
丘濬聊得來的人不多,一般人也不會跑去他面前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不準只和文哥兒聊起過。
於是一看到那對聯被貼到劉吉門上去了,他馬上就知曉是文哥兒漏出去的,再把人喊過去一盤問就知道這小子到底把對子講給誰聽了。
思及劉吉被要求致仕的因由就是因為外戚封爵問題,丘濬這倔老頭登時認為張鶴齡兄弟倆這些外戚是最大的禍根,氣得捋起袖子就開始寫奏本。
霍霍劉吉也就罷了,居然還來霍霍他們悉心教導的小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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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朱祐樘看了丘濬的奏本還挺生氣的,得知箇中情由後只覺這都是什麼事啊?
兩閣老寫對子隔空對罵洩憤是人家的事,他兩個小舅子居然上趕著捲進去,這是嫌壽寧侯府這個靶子還不夠明顯嗎?
人丘閣老明顯連你們間接幫他報仇出氣都特別嫌棄!
想到朝堂上接下來可能要針對外戚封爵問題展開一連串激烈辯論,朱祐樘已經開始頭疼了。
他能輕鬆勸劉吉致仕,是因為劉吉自己屁股不乾淨,兩邊好商好量也算是平和。
可丘濬不一樣,丘濬是他親自提上來的,現在入閣還不到一年呢,要是他敢為外戚之事把丘濬踢出內閣,只怕會有更多人針對外戚封爵問題上書!
有時候這些個文官們頭鐵起來,一個兩個都是不要命的,往往連廷杖和詔獄都擋不住他們進諫。
倒不如繼續把丘濬留在內閣穩定一下他們的情緒。
畢竟丘濬人緣一般,站出來應和他的人估摸著也不會太多。
討論到最後只要從丘濬那一大堆建議裡挑幾個能接受的來執行,也算是給足了丘濬的面子,丘濬應該也不至於窮追不捨,非要他斷絕一切外戚封爵的可能性不可。
朱祐樘拿定了主意,接下來便就著丘濬的奏本開了幾次大會小會,規範了外戚的一些逾矩行為。
丘濬知曉沒有皇帝的支援想要廢除外戚封爵的慣例無異於痴人說夢,見朱祐樘給了臺階下,他也沒再堅持到底。
只不過有了這個奏本打底,下次朱祐樘再想亂封,就得考慮一下會不會有人把這事兒翻出來再議一輪了。
文哥兒這幾日都在家裡養手,也沒人給他講朝廷中發生的事。
等他手消了腫,就親自寫了封信向張侖說明情況,他還在信後附帶上好幾樣自己記得的貓玩具、貓爬架樣式,表示張侖可以照著圖樣做出來,說不準張侖家貓貓會喜歡這些東西。
他在信裡再三道了歉,難過之情在字裡行間都是顯而易見的。
他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張侖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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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好心好意帶他練武,他現在卻因為長輩的要求不去了。
文哥兒讓金生把信送了出去,得知金生把信送到時張侖不在家還鬆了口氣,只覺不用馬上面對這次令人難過的“絕交”了。
結果張侖當天下午就給他回了信,說先試著做了個貓抓板,貓貓很喜歡,貓爬架也已經叫人去做了。
接著張侖表示近日的風波他已知情,不會怪他不再登門,不過文哥兒的練武計劃最好還是別落下,他會讓教習定時過府指點一二。
這樣自然就算不得文哥兒登英國公府的門——反正一個月也就那麼兩三次,對教習來說不費什麼事,就當是這些貓貓新玩具的回禮了。
外面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天氣也悶得厲害,已經略帶些春末夏初的暑熱。他一路跑到丘家門口,腳步一下子又頓住了。
當然,文哥兒要是還想到了什麼貓貓新玩具,一定要再寫信給他講講。
以後他們在別處再見了面,保證還和以前一樣。
丘濬沒想到張侖竟有這樣的心胸,瞧見文哥兒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沉默片刻才說道:“行,那你以後得空便過來吧。”他看了眼文哥兒的手,又問,“手好了嗎?”
這時候涼涼的雨滴從天上落了下來,老大幾滴雨落在文哥兒頭上、臉上、肩上,叫文哥兒一下子回過神來,咻地一下徑直跑進丘家家裡去。
文哥兒沒想到張侖不僅不生他的氣,還要派教習過來指點他,一時也不知該驚喜好還是該慚愧好。
因為已經討論了幾天且已經討論出結果,所以丘濬的奏本早就經由六科廊房和通政司對外公開,王華見事情塵埃落定,便把奏本直接抄了回來給文哥兒看。
丘濬看外面的雨一時半會還停不了,便叫文哥兒留下吃了飯再回去。
文哥兒道:“就幾滴,我跑得快,它淋不著我。”
可現在丘濬還是上了這麼一本朱祐樘肯定不會喜歡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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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濬不知道這個可能性嗎?丘濬肯定是知道的。
畢竟丘濬在憲宗皇帝手底下幹了那麼多年一直在閒職上面打轉,最有實權的官職還只是去國子監當個校長,還是朱祐樘繼位後才給了他仕途上的第二春,不叫他六十幾歲還只是以國子祭酒的身份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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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苗苗也長了許多青青嫩嫩的葉子!
丘濬道:“好了就早些回翰林院讀書去,功課別落下了。”
文哥兒見它們沒有被風雨打折的危險,才終於放下心來,興沖沖地和丘濬分享新鮮的枸杞小知識:“我聽人說枸杞葉也可以做湯,而且把葉子捋光光再把梗插回地裡去,又能長出另一株枸杞來!等天晴了,我們來試試看!”
只不過這也是相對於皇室而言,對於而言同樣貽害無窮,外戚封爵並不是慣例,替孃家堅辭爵位的皇后也是有的,只是抵不住開了頭就有人求。
他一見著丘濬就湊過去讓人瞅瞅砸到他臉蛋上的大雨滴,嘴裡還嚷嚷:“下雨了,好大的雨!”
文哥兒沒有欺瞞丘濬,把自己忍痛寫斷交信給張侖的事和丘濬講了,把張侖不怪他還要派教習指點他的事也和丘濬講了。他越說越小聲,小心翼翼地徵求丘濬的意見:“我這樣能算是沒登他家門、沒應他邀約麼?”
外戚之害古來皆有,明朝算是最小的。
另一方面,這些外戚封爵後一沒實職,二沒本事,根本不能參預軍事,得了爵位就到頭了。他們平時閒著沒事只能收收賄賂買買田,再倒賣倒賣鹽引,反正正經事又幹不了,不縱情享受、放肆斂財還能咋滴?
他們對他都太好了,他得了別人給他的這麼多這麼多的好,以後到底能拿什麼來回報他們呢?他以後要是沒有變成很好很厲害的人,他們會不會後悔現在對他這麼好呢?
丘濬給他上的這一課,賭上了他的仕途和聖心。他入內閣還不到一年,手裡分到的事情本就不多,若是不得聖心往後便只能當個空有閣老之名的閒人,過個一兩年說不準也會和劉吉一樣被“勸辭”。
要是自家兒孫這般沒規矩,丘濬早就開罵了。可文哥兒就是這性格,誰都沒法拘住他,皇帝老兒都不成,丘濬便也不說他了,只叫人那巾子給他擦頭擦臉。
可他們最大的“忠”不是皇帝想聽什麼他們便說什麼、皇帝讓做什麼他們便做什麼,而是輔佐皇帝成為一代明君,讓江山社稷變得更好更穩固、天下生活得更好更安樂。
丘濬道:“枸杞葉有什麼稀罕的,想試便試。”
文哥兒知道老丘為什麼這麼做,老丘是在告訴他這才是直臣應該做的事,哪怕前面已經有人磕得頭破血流,他們也還是該前仆後繼地去做,哪怕自己同樣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文哥兒決定接下來一定要想辦法勸好老丘,給老丘講講自己和張侖是坦坦蕩蕩的“君子之交”。別人對他這麼好,他卻不能回以同樣的情誼,實在令他輾轉難眠。
還有丘濬直接掃射全部外戚的壯舉。
這樣的封爵直接破壞了軍功封爵制度,讓本來很值錢的爵位變得輕賤了許多——別人九死一生才能撈到個爵位,你生個女兒就有了,甚至還能代代相傳,那咱拼死拼活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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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有爵位在身的外戚多了,難道還能是好事不成?
文哥兒和丘濬說好了,心情頓時鬆快起來。他見雨下得這般大,猛地記掛起他的辣椒苗苗和枸杞苗苗,趕忙跑到窗邊往外張望。
照理來說,丘濬對於待他有知遇之恩、把他提拔成尚書乃至於閣老的朱祐樘應該給幾分面子,儘量不會讓朱祐樘太下不來臺。
他真是個貪心的壞小孩,什麼都想要。
像張巒得了爵位,還覺得不夠風光,上書要求給自己加個勳號,聽起來更威風。
丘濬這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著說說。
文哥兒一下子愣住了。
這才是他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意義所在。
文哥兒手疼了幾天,這兩天才緩過來一點,被丘濬這麼一問登時又想起了捱打的滋味。他慫了吧唧地答道:“好了。”
文哥兒安安靜靜地把整份奏本讀完了。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他還是做出了大家都覺得他在掀外戚鍋的事。
只一個多月的功夫,辣椒苗苗已經長得很健壯了,說不準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長出花骨朵來。
不管會得罪多少人,更不管皇帝喜歡不喜歡,要是會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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