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帶著一群小夥伴在牆外數了一輪, 又跑牆裡數了一輪,老毛病又犯了,開始提問兩邊加起來是多少。
還說是不許直接嚷嚷答案, 加出來的偷偷給楊慎講,算對的將榮獲一起去偷砍他祖父竹子做竹筒飯的大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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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娃娃開始皺起眉頭在那裡做加法,外面三十二朵,裡面多少朵來著?要不再去重數一遍!
還真有用傻辦法算的,直接從三十二開始往下數, 硬是給數出結果來。
可比現場學習兩位數的加法要快多了!
還有些心思活泛的則是拉著關係要好的小夥伴偷偷跑到一邊嘀嘀咕咕,從小夥伴那兒套取了現成的花朵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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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兒自然注意到每個人使出的小動作, 但他沒說什麼。
等所有小豆丁都透過各自的辦法報完數,他才笑吟吟地宣佈答案:“不錯,就是一百零八朵,大家都數對了!”
一群小孩兒自是歡欣鼓舞,都覺得賊有成就感。
文哥兒又給後面進來的大人們講了猜猜遊戲的結果,他自己沒猜對, 卻不妨礙他瞎樂。
這株牡丹花樹可真爭氣, 說能開一百多朵, 就開一百多朵, 可算沒讓他被李東陽他們說吹牛!
李東陽見文哥兒一副“我沒騙你們吧”的驕傲模樣,不由樂道:“瞧你這得意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花是你種的。”
趙淵家的園子再寬敞,也經不得呼啦啦一群人湧進來, 大家說好了輪流來看, 有的人先去竹軒那邊歇腳。
比起上次過來, 竹軒裡頭又添了不少家當,有竹子做的桌子, 竹子做的椅子,竹子做的籮筐籃子等雜物,可謂是把竹子利用到極致。
一行人臨窗而坐,賞玩著外頭的田野風光,當真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
劉健與丘濬難得出行一趟,卻是沒有坐下閒談,而是在村裡走走停停,看看村裡的情況。
丘濬還專門去了文哥兒提到過的社學一趟,對著修得窗明几淨的講堂很是感慨。到底是近在京畿,他們瓊山那邊讀書可沒這樣好的條件。
等丘濬看完社學出來沒走出多遠,就瞧見文哥兒帶著一群沒見識的小崽子們在攆雞,說是他以前攆過,賊拉有經驗,一準能攆到它們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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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到底算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呢?
文哥兒本來正興沖沖禍害著別人放養的走地雞,瞧見丘濬從社學出來了,便跑上去問:“您還想去哪兒看看,我帶您去!”
這儼然就是東道主口吻,說得好像他已經對這個村子非常熟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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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兒頗為惋惜地道:“可惜趙叔說還不能插秧,要不然我們可以去地裡玩。”
他來的時候還打算拉大家一起下田玩,畢竟來都來了,不下地踩踩泥巴,怎麼能算是體驗過農耕生活!
聽說人皇帝搞親農活動,還得下地去推推犁呢!
可惜趙淵說種子二月中才送來,苗苗還沒長到可以插秧的時候,他們這次過來根本沒法下田去。
丘濬道:“本來就不是這時候插秧的,你不是讀過陸放翁的詩集嗎?人家詩裡寫得明明白白,‘浸種二月初,插秧四月中’,還有‘時雨及芒種,四野皆插秧’,怎麼說都得再過半個月才到插秧的時候。這些事便是不出門,你多讀書也是能知道的。”
老丘不愧是忠實的讀書愛好者,時刻不忘勸人多讀書。
可惜只要不是謝遷劃定的必背內容,文哥兒讀書都是不求甚解,興致來了就翻幾頁,興致沒了就撂一邊,哪裡記得這許多詞句。
文哥兒不服氣地辯駁道:“陸放翁可是南宋人來著,和咱隔了三百多年,那會兒的天候可能和現在不大相同,且他寫詩的時候也不知到底在哪兒看人種地,可能他在劍南看的呢?可能他在蜀中看的呢?咱京師這邊哪裡能一樣!聽說你們瓊州那邊一年還能種足足三茬,難道也都是‘插秧四月中’嗎?”說完他還擲地有聲地背起了《孟子》裡的名句,“盡信書,不如無書!”
丘濬這位資深槓精聽著感覺自己簡直後繼有人了。
見文哥兒振振有詞地辯駁了半天,丘濬點著頭詢問:“行吧,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你趙叔說,你什麼時候過來可以下地插秧?”
文哥兒剛才那講得震天響的氣勢頓時蔫了下去,哼哼唧唧地咕噥:“……他說過半個月再來。”
丘濬:“…………”
好傢伙,半個月後不就是四月中嗎?!
那你嚷嚷啥“盡信書不如無書”?
莫非是甭管在不在理咱先嚷了再說?!
對於不能邀請大家一起糊個滿腿泥這件事,文哥兒還是很失落的,畢竟下個月很多人肯定就不來了。好在他還有個竹筒飯可玩!
文哥兒便力邀老丘一起去偷竹子。
丘濬:?????
幾支竹子而已,跟你祖父說一聲不就得了?
文哥兒道:“我以前看過一篇大文豪寫的文章,說是他一生中覺得最好吃的豆豆,就是和小夥伴一起去偷別人地裡偷摘的!”
“第二天那片豆豆地的主人知道後誇他有眼光,摘了許多豆豆請他吃,他都覺得沒偷摘的那個味道好!”
“可見還是得偷來的比較好吃!”
丘濬不信。
“我讀的書比你多多了,我怎麼沒讀過這文章?還大文豪,莫不是你自己瞎編的?”
他對文哥兒的說法深表懷疑。
文哥兒道:“才不是瞎編的,我記得寫的是他們去看社戲的!”
丘濬見他這般言之鑿鑿,也起了好奇心,追問他是在哪本書上看的,又是哪個“大文豪”寫的。
文哥兒語塞。
他現在想起來了,這書他在課本上看的,大文豪本名周樹人。
這是能說的嗎?這怎麼說啊!
文哥兒只能鬱悶地說道:“我想不起來了。”
丘濬都是當閣老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和文哥兒去幹那偷雞摸狗的事,文哥兒便只能自己呼朋喚友去偷竹子了。
主要是金生這個年紀長、力氣足的負責挑竹子砍,他們負責在旁邊搖旗吶喊。
他們挑竹子的地方離得不遠,王老爺子很快注意到竹子被砍倒的動靜,氣得吹鬍子瞪眼地跑過去說道:“你小子做什麼?”
文哥兒壓根不跑,理直氣壯地回答:“做竹筒飯!”
就一點都沒有偷他祖父竹子被發現的驚慌。
這麼多小孩在場,王老爺子只能肉疼地在邊上唸叨“夠了,夠了,砍那麼多用不完”。
文哥兒也不是瞎搗亂,純粹是需要多少才砍多少。他跑過去跟他祖父掰扯:“不都說竹子長得老快嗎?我們把老竹砍了,新竹才能長出來,要不然新冒出來的小竹子往哪長呢?何況您不是說還想種些新竹子嗎?我這正好替您挪出點空位來。”
王老爺子冷哼道:“就你小子能說,什麼都能叫你說出點歪理來!”
文哥兒覺得自己很冤枉,這怎麼能叫歪理!
王老爺子懶得理他,開始自己指揮金生砍竹子。
一句話還不止用一個!
像王守仁帶到國子監的《庶吉士破題集》就很受歡迎,大家都愛拿來比對一下自己的破題思路和上一輪科舉優秀選手的差距。
他講的都是正理!
這也是晉惠帝流傳下來的荒唐言辭之一。
文哥兒:!!!!!!
文哥兒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才擠出個勉強還算過得去的答案來:“用的應該是韓昌黎說的‘物不得其平則鳴’。”
坐竹廊下的王守仁差點被他把滑膩膩的小青蛙懟臉上。
倒是讓文哥兒少了點偷竹子的刺激感。
這也是為什麼他有事大家都很願意幫忙的原因。
劉文成公就是赫赫有名的劉伯溫。
王守仁道:“你確定割稻子是放鬆?”
很有“只要你們沒考上功名你們就還是小屁孩”的感覺。
他們哪裡見過這春日裡頭活鮮鮮、清湛湛的溪流,登時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好奇地伸出手去感受溪水從掌心淌過的清涼感覺。
出來玩兒怎麼還突然考校起人來了!
他念的是順天府學,兩邊的教學模式、教學內容肯定都有差異,兩邊正好可以互通有無。
文哥兒那是抓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文哥兒決定一會就去把小青蛙放歸大自然。
文哥兒:?????
可蛙聲公私他卻是不曉得的。
人和人之間往來,大部分時候都是以真心換真心。
還是他及時往後躲才逃過一劫。
這糟心弟弟!
按年齡來算他應該還在唸幼兒園來著!
李東陽講完典故由來還給文哥兒補了一刀,倚著旁邊的謝遷慫恿說道:“連這麼常見的典故都不曉得,看來是你這位大先生安排的功課太少了。”
就這麼大驚小怪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跟著文哥兒勤勤懇懇地洗洗刷刷,非常珍惜自己數對了花花總數才得來的洗竹筒機會!
文哥兒遭到他哥的嫌棄,只覺他不懂欣賞,又跑進屋去給正在喝茶李東陽他們看小青蛙。
文哥兒:“…………”
一群小孩兒玩了半天,聞見飯香才感覺又累又餓。
這“為公乎,為私乎”的疑問荒誕中又帶著點哲理,大夥寫詩寫詞都挺愛引用的。
楊慎他們都是城裡娃,平時大多也就見過井水和池水——甚至只見過底下人端上來的水。
到了中午,竹軒外頭就飄起了竹筒飯的香味,飯裡還放了從村裡買來的臘肉,聞著老饞人了。
文哥兒把自己那份竹筒飯吃個精光,轉頭和元思永他們約定秋收時再來:“到那時你們就考完鄉試了,可以過來放鬆放鬆,我們可以一起割稻子!”
相比很多得了好參考資料藏著掖著、生怕別人讀了考得比自己好的人,王守仁為人大方又瀟灑,從不吝於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獨家文集和題集。
豈有此理!
幸而文哥兒玩什麼都很起勁,很快就帶著楊慎他們去溪邊洗竹筒去。
文哥兒當然知道“何不食肉糜”,那是晉惠帝問的話。
他們現在早把四書五經的內容學完了,平日裡都在做應試訓練,不少人都從各種渠道購買各種科舉輔導書、各種備考文集。
年紀大些的說:“冰冰涼涼!好舒服啊!”
更過分的是!
面對一屋子師長齊齊望過來的眼神,文哥兒覺得自己比被掐住咽喉的小青蛙更窒息。
於是晉惠帝下令說:“若官蝦蟆,可給廩!”
瞅把他能得,這次還沒聚完,就已經約起下回了!
李兆先同樣打算今年應試,也藉此機會與王守仁他們交流起來。
年紀小的就說:“涼!舒服!”
你的品行讓人信服,你的性格叫人喜歡,大家便都樂於和你交心。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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