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輦上,朱元璋孤零零一個人,聽著太子車上的喧鬧聲,酸的不得了。
“他奶奶的,這麼多臭小子回來了,也不知道過來一個陪陪老父親。”朱元璋探頭望著頭後那輛車,恨不得抓一個過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大抵沒什麼臉跟兒子吆五喝六。唉,還是先過去這陣再說吧……
這時,外頭劉英敲了敲車門。
“上來吧。”朱元璋坐正身子,攏順了袖口。
“皇上。”劉英上來後,跪地稟報道:“江夏侯來報,剿滅明教反賊後,淮安衛、大河衛水軍已經返航,後日可抵達泗州葫蘆口,請皇上下旨剿滅。”
朱元璋沒有詐唬俞通源,他確實把閩粵水師調來了。
雖然朱老闆沒怎麼關注明教,但巢湖幫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俞通源他們猜得沒錯,朱元璋幹掉了廖永忠,全國嚴打私鹽販運,下一步就該對他們下手了。這是一套顯而易見的組合拳。
朱老闆又極其擅長搞諜報刺探,怎麼可能沒在巢湖幫中安插眼線呢?事實上,整個巢湖幫中高層都讓他滲透成篩子了,早就對他單向透明瞭。
是以朱元璋早就瞭解到,巢湖幫高層有出逃的念頭,近期還在跟明教頻繁接觸。
這其實才是朱元璋,判斷明教可能會殺個回馬槍的真正依據。
既然有了這層判斷,他當然要做好應對了,於是秘調閩粵水師北上;同時他命崇明島的備倭水師秘密攔截巢湖幫運送家屬和財產出海的船隊……
這樣朱老闆就可以穩坐釣魚臺了——不管明教會用什麼詭計,我都可以全殲巢湖水師破之!沒了巢湖水師的百戰精銳,剩下明教的那點兒烏合之眾,能翻得起什麼浪花來?
可以說,在回鳳陽前,朱元璋眼裡的巢湖水師,已經是一群死人了。
但抵達鳳陽後的所見所聞,又讓朱元璋的心思起了變化,覺得再留他們一陣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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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看在俞通源他們給朕救回兒子的份上,權且饒他們這一回吧。”朱元璋緩緩搖頭道:“下回他們不會再覺得委屈了吧?”
“他們應該是不敢了吧。”劉英小聲道。
“誰知道呢?”朱老闆輕蔑的一笑:“不過小廖一死,就憑他們這些料,還造反?造個屁反?”
“不過這回確實也挺懸的,幸虧楚王殿下及時報信,挫敗了明教決堤的陰謀。”劉英笑笑,慶幸道:“不然皇上固然不會有事,可臨淮縣十幾萬百姓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唔,咱別的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他們會決堤。他們口口聲聲為老百姓造反,到頭來拿十幾萬百姓的命,完全不當一回事兒。”朱元璋點點頭,恨聲道:“差點讓咱背了罵名!”
說著他下令道:“把首惡給咱送來,其餘全都斬首。”
“是。”劉英沉聲贏下。
“對了,返鄉那天那事兒,查清楚了嗎?”朱元璋又問道。
“查清楚了,是有人想告御狀,但被金吾左衛的人攔下了。”劉英答道。
“那人呢?”朱元璋問道。
“金吾左衛的指揮使,將其交給鳳陽中衛指揮使丁斌了。”劉英道。
“那金吾左衛指揮使是誰啊,讓你不敢直呼其名?”朱元璋忽然聲音一沉。
“回皇上,是韓國公的長子李祺。”劉英趕緊俯身道:“他和丁斌是表兄弟。”
“哼,你在怕什麼?”朱元璋不滿的哼一聲,幽幽問道:“曹秀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剛剛知道的。”劉英聲音發顫道:“臣一定引以為戒!”
“伱戒什麼?”朱元璋逼問道。
“戒自作聰明,只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唯命是從,其餘什麼都不知道!”劉英趕緊表態。
顯然,他對曹秀的長袖善舞早有察覺,原本還挺羨慕人家會來事兒的……
“嗯,朕兩個恩人的兒子,總算還能再留下一個。”朱元璋終於神色稍霽,沉聲對劉英道:
“永遠記住你這番話,你是咱的一把刀,用來防身也好,殺人也罷,都是出自咱的意志。而你,就是一把沒得感情的刀!什麼時候你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了,早跟咱說,咱也讓你來守靈,咱總不會讓恩公的兒子身首異處的!”
“是,臣永遠謹記!”劉英重重磕頭,起身時眼神都變了。
從他眼中再看不到喜怒哀樂,只有徹骨的冷漠……
“現在,咱可以跟你交底了。”朱元璋滿意的點點頭,對劉英道:“咱對親軍都尉府失望透頂,準備另起爐灶。叫什麼咱還沒想好,但那之前,你要先秘密把每個人都過一遍關!只要有問題,哪怕只有一點疑問,也給我記在小本本上,等另起爐灶的時候就讓他們靠邊站!”
“臣遵旨!”劉英沉聲應道。
“其中,勳貴子弟一個不留。”接著,朱元璋一字一頓道。
“這……”劉英知道這才是重點。心說這不炸了鍋?但旋即想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東西,馬上低頭應聲:“遵旨!”
“現在先不要聲張,等回南京再著手不遲。”朱元璋又吩咐道。
“是!”劉英沉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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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公馬車上。
李善長情緒很差,不想說話,跟來時那種顧盼自雄,形成鮮明對比。
“昨晚的事情就是這樣……”丁斌沉聲報告了收到的情報,面色鐵青道:“明教確實策劃了一場大陰謀,要不是皇上早有準備,要不是楚王及時報信,還真不好說現在咱們是個什麼樣。”
“艹!丟死人了……”李善長重重一拳捶在車廂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卻沒法緩解心中此刻的憋屈。
他可是拍著胸脯跟上位保證,已經把鳳陽府境內的明教徒,剷除的乾乾淨淨。請上位只管放心回鄉的……
結果明教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謀劃,自己卻毫無察覺。簡直是‘離譜他媽誇離譜——真他媽的好離譜’!
“幸好什麼都沒發生……”薛祥從旁小心勸慰道:“皇上也不會太責備相爺的。”
“放屁!”李善長毫不留情罵他一聲,又自艾自怨道:“老夫費盡苦心,好容易讓上位覺著我老當益壯,這下可好了,成廉頗老矣,一飯三遺矢了!”
“啊,沒這麼嚴重吧?”兩人吃驚道。
“你們還是不瞭解上位,老夫這後半生,一直被他拿來跟劉伯溫作比較。”李善長痛苦的閉上眼道:“老夫都能想到,上位一定會說,劉伯溫就不會這麼老眼昏花……”
“唉……”兩人不知該如何安慰沮喪的老相爺。
“算了,反正老夫也這把年紀了,不能東山再起也不丟人。”李善長定定神,強壓下沮喪的情緒,厲聲道:“但遷都之事,絕對不容有失,否則老夫死不瞑目!”
“明白!”兩人忙齊聲應下。薛祥小聲問道:“相爺不是說,遷都已經板上釘釘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老夫還沒料到,明教會殺回馬槍呢。”李善長似乎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情緒中。“現在,那幾個小子在最不該回來的時候回來了,鬼知道他們會帶來什麼!”
“你回去就挨家挨戶走一遍,讓他們好好想想,還有什麼屁股沒擦乾淨,趕緊都弄利索了!”說著他雙目血紅的瞪著丁斌,低聲咆哮道:
“誰給老夫出了簍子,我殺他全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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