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惡魔 族群與論文
沙沙沙……
安靜的辦公室內，翻紙的聲音不時響起。
等半個小時之後，柯林把這份足有四十七頁正文的論文看完，不由閉上了眼睛，試圖平息心中的震撼。
足足四十七頁啊！
那一個個單詞、短語，一行行語句的描述，單獨來看，還真有幾分陌生，可一旦聯絡在一起，那其中表達的意思，還真的和自己之前說的差不多。
但問題也在這。
單獨來看，每一段似乎自己都說過，但那都是在女法醫詢問的時候見招拆招，說的支離破碎。他卻沒想到，這些東鱗西爪的瑣碎東西，真的都被女法醫串聯在一起，還搞出了前後邏輯，現在這麼讀著，還真像這麼一回事。
只不過，這裡面的措辭和比喻，實在有些離譜，但不得不說，摩爾小姐的比喻確實十分形象，更方便人理解，未來如果要搞科普讀物，她絕對是把好手！
“打住！想遠了。所以說，我每天和她說的東西，還真為她解開了很多疑惑……”
想到了這一點，柯林揉了揉眉心，明白了裡面的關鍵。
“我猜這個整理者和第二作者克洛伊·摩爾小姐，就是老師的那位外甥女了，至於主要作者和第一署名的柯林·瓦爾蘭先生，就是那位體系外的專家了，那麼，讓我來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
“那你回來一定要和我好好說說，不過，”貝爾笑道：“你剛才還那麼說加爾文·赫爾博士，現在又去參加他主持的會議。”
“喂！老師，這種活……”
“老師，你這是準備去哪？”貝爾正在幫老院長整理桌面。
“但按照這種神明與信徒的說法，惡魔細胞對人體的索取，以及惡魔細胞自身的增殖，往往意味著宿主的死亡，這就成了悖論。族群的演化，最終反而讓自己走上了滅亡的道路，這似乎有些不對，所以說，這種奇怪的惡魔細胞演變學說……”
“我想不是的。”年輕人貝爾關好門，將檔案袋放到了老師的桌上，“我看了下寄信的地址，來自布林森堡的殯儀館，是一位姓摩爾的女士寄來的。”
“我的信？”安菲爾德先生抬頭看了過去，“是關於你那篇論文的嗎？貝爾，把門關上。”
“哦！”貝爾捂住了腦袋，一副頭疼模樣，“老師，請不要給我壓力，你知道的，我選的課題實在不怎麼好，而且，說真的，我覺得科研這件事，該循序漸進，不用那麼急！你不能像催稿一樣催我，那樣出不來結果。”
“那再好不過，”貝爾嬉笑道：“我的本意是想要解決這個可怕的怪物！畢竟，很多人因為惡魔病症死去，即使活著也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如果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說不定就能早日征服這個怪物！”
“因為我的攝魂能力，是和我一起穿越過來的，然後一直在進行本地化，連帶著在蒐集這個世界的資料，不斷完善自身。連帶著我的左眼，也就能解析和註釋出我不掌握的知識，然後都一股腦的輸出給了摩爾女士。”
她的聲音始終平靜，但柯林卻從中聽出了幾分佩服之意。
“如果你不抓緊時間，那麼原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都會被加爾文·赫爾搶走！”安菲爾德先生放下放大鏡，重新戴上眼睛，看著愛徒，諄諄告誡，“自從你發表了那幾篇關於惡魔腫瘤的論文，他明顯得到了啟發，這兩年加爾文帶著他的團隊，在這方面有很多建樹！”
他回想起詹姆森警探曾說過的話。
在這一點，惡魔細胞其實和人類很相似，只不過人類的族群演化，有著漫長的時間和歲月跨度，但惡魔細胞們的演化可能只存在於人的一生，雖然有的人，還因此縮短了壽命。
接著，他看到了第一頁上的緒論。
“我不這麼認為。”克洛伊法師搖了搖頭，“任何看到的人，只要有相關的經驗，都會知道它的價值！”
“您真是一點都不浪漫。”貝爾拿起了檔案袋，“您打算怎麼處理這封信？”
過去幾天，面對女法醫的詢問，柯林很多時候都是儘量敷衍，但他的敷衍多數是用左眼解析後，把解析的結果直接說出來，有的時候還會結合前世看過的資訊，進行簡單的補充和點評。
貝爾輕笑著，看了一眼作者。
“是的。”克洛伊難得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很抱歉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從你這些天的表述來看，你並不喜歡張揚，更樂意安靜低調的自行研究，但我實在不忍心讓這些成果埋沒，因為這是可以救很多人的珍貴知識，同樣的，我也不會竊據果實，我很清楚自己只是個整理者，未來你會得到一切你應得的榮譽和財富。”
於是，貝爾的笑容越來越微弱，他的表情越來越嚴肅，額頭甚至開始留下汗來，終於，在他看到那一行字的時候——
嘟囔著，年輕的醫學專家坐下來，從檔案袋中掏出了厚厚一疊寫滿了字的紙，點了點。
想到這裡，他看向對面坐著的女法醫，問道：“已經寄出去了？”
“有點意思的描述，但多少有些瀆神了，不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或者說，那位瓦爾蘭先生信仰著哪位神明，也是生命與豐收女士嗎？”
「我的搭檔，或者說，這篇論文真正的作者，對於惡魔細胞真正的資深研究者柯林·瓦爾蘭先生，對它們有著自己的總結，目前是六點特徵，也許有更多，但他沒有完全說完，他們是——」
“加爾文·赫爾今晚會召開一次視訊會議，討論惡魔病毒的傳播特性，地點在老議會的禮堂，我和幾個老朋友都會過去。”安菲爾德先生戴上了帽子，“坦白說，這次會議還是比較重要的，很多學院和研究室最近做了研究，今天大概會拿出實驗資料來討論，我們想要確定惡魔病毒到底是不是傳染病。所以，沒有什麼事，不要打擾我們，別像上次那樣冒失！”
貝爾的抗議還沒說完，他的老師就重重的帶上了門！
這時候，門被推開。
“是啊，我夫人可愛的外甥女，最近認識了一位有手段的男士，這讓她認為自己遇到了位遺留在體系外的專家。”安菲爾德先生推開了房門，聲音裡帶著無奈。
當然，柯林猜測著，裡面還夾雜著更復雜的情況。
“貝爾！”安菲爾德先生停下腳步，“現在不是過去了，時代不同了。現代化的分工，更加專業的研究環境，需要金錢來支撐的儀器和實驗，都不是體系外的人能承擔的。你認為有人能在這個體系之外，開闢新的研究領域？那隻存在於十年前的小說裡！”
看到這裡，貝爾來了興趣。
「癌細胞，或者說惡魔細胞，它們在演變。他們就像是一個族群，一個藏在人體內部的族群，一個單獨個體的代際只有一天的族群，一個族群數量數以十億計的恐怖族群。
他笑著，注意力回到了論文上。
他快速的翻閱起來，速度雖然快，但看得很仔細。
但現在再明白這些，已經有些晚了，因為這個坑已經更大了。
“有趣的名字！”
“他不是個好人，但在搞輿論、搞組織、搞錢這方面，是個令人佩服的傢伙，再加上他和瓦爾德塞聯邦親密的關係，這有助於我們的研究。”安菲爾德先生說著，就要走出門外。
“我知道了。”安菲爾德先生頓時沒了興趣，他也不去看檔案袋，反而問道：“關於你的最新研究，準備的怎麼樣了？下個月，也就是明年一月份，《大陸醫學》會對今年一整年的發現和研究做總結，並進行新年展望，那是你獲得承認的好機會，以你的天賦，理應更進一步！這樣才不會浪費了你之前幾篇論文的影響力。”
從伴生於人體這方面來看，人類於惡魔細胞而言，比起宿主，更像是一種神靈，一種提供給惡魔細胞族群養料和生存空間的、被動的神，惡魔細胞向人體、向它們的神靈索取一切、祈求一切，然後得到無止境的回應。」
正在想著，貝爾翻開了下一頁，接著就看到：
「自神代消亡後，從史前惡龍時代以來，時至今日，很多族群、種族和物種的演變，都是以滅絕為結局，惡魔細胞似乎也是如此，它們需索無度的祈求，絲毫也不在意人體這個神明本身的穩定，直到整個體系崩潰。所以它們的滅絕，是族群演變的自然結果。
“科研需要一個嚴謹的態度，不會輕易給自己的研究下斷言。”
事已至此，柯林也只能無奈嘆息，只能安慰自己道：“我想，這個世界上人才眾多，那篇論文未必能引起重視。”
安菲爾德先生明顯早有打算，他笑道：“你來看，隨便點評，記住了，點醒我的那位外甥女，但言語不要太激烈。以你的水平，不難做到這些！”
身材挺拔、拿著一件檔案袋的年輕男人在開啟的門上敲了敲，然後不等回應，就徑直走了進來。
“你不用擔心，”克洛伊法醫平靜的說著，但語氣上有幾分自得，“論文上提到的一些觀察結果，我都進行了重複觀察，一些實驗方法也進行了復現，你知道的，我們的職業有很多便利，而解剖室作為實驗場所，也有自己的優勢。”
充斥著舊大陸中世紀風情裝修風格的辦公室內，布林森堡醫學院的院長安菲爾德先生，正拿著放大鏡，看著剛送到的醫學期刊《大陸醫學》11月刊。
翻開了手中的論文，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句話——
“好吧，這篇論文的撰寫者可能預判了我的預判，不過我十分好奇，在這種說法下，你們能發現什麼。”
嘆了口氣，貝爾有些相信老師的說法了，畢竟用這種口氣說出來的話，確實都和不靠譜聯絡在一起。
“草率了。現在回過頭來看，左眼的解析能力遠超我的想象，很可能是調動起了，連我自己都記不起來的模糊記憶。比如說無意中掃過的資訊，不小心看過的內容之類的，都可以調動出來，又或者……”
貝爾卻來了興趣，他問道：“遺留在外的金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這是公器私用啊！
《關於惡魔病症的演變脈絡——對黑色素瘤的癌變觀察與研究》。
說著，他看了一眼封面。
“老師，有您的信。”
“不會吧！不會吧！都做到了這一步了嗎？”
「這篇論文，主要是記述和總結瓦爾蘭先生透過對黑色素瘤（一種主要表現在皮膚表面的癌變惡魔反應）的觀察，總結了惡魔病症的重要特點，請注意，這是一篇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論文，很有可能是未來對惡魔病症研究的新綱領。」
“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
“至少從態度上，以及第一印象上，我覺得這不像是一場騙局。”
當然，現在有研究表明，一些特殊的惡魔細胞和癌變組織，可以隨著器官移植，在另外的宿主個體中存活，並探討其傳染性。所以，族群的滅絕，並不是最後的結束，我們甚至可以把這種移植，看作是一種族群的遷移和再繁衍。」
“因為世界的區別，以及十幾年、二十幾年的科技代差，很多前世習以為常的常識、認知，放到這個世界，就有可能成為某些領域的點睛之筆、突破口，這不是前世的人比這個世界更聰明，而是客觀存在的時代差距，是靠著時間積累才能抹平的差距！”
“那這封信。”貝爾想起了什麼，他指了指自己拿過來的檔案袋，“不先看看嗎？這個寄信人的姓氏，似乎是您夫人原來的姓氏？”
貝爾的表情認真起來。
柯林嘆了口氣，嘴上說道：“即使你這麼說，但我知道要論證一個新的發現，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後續還要有很多麻煩上門，所以還有可能拿回來嗎？”
“好吧，這種活肯定要學生代勞，這對一個古板的、六十歲的老頭來說太難了。”
還能賺到錢，其實這麼想也不……這不更麻煩了嗎？
貝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看著紙上羅列的六種特性，喃喃復讀著：“第一點，持久的增殖訊號；第二點，對生長抵制基因的逃避；第三點，細胞死亡受阻；第四點，壽命無限；第五點，血管發生；第六點，啟用浸潤和轉移。”
“愚蠢！”安菲爾德先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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