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坦之看著自己父祖留下來的基業,剎那間化作沖天火海,饒是他不學無術、蠢笨如牛,見了這一幕也不禁心神欲碎,目眥欲裂。
“我和你拼了!”
遊坦之揮拳砸向波羅星的面門,波羅星冷哼一聲“冥頑不靈!”,只是輕輕地往遊坦之的手肘上一撞。遊坦之頓覺整條胳膊一麻,那揮出去的拳頭就像過了水的麵條一樣軟軟地垂了下去。
“看樣子,不給你一點苦頭吃一下,你是不會老老實實地聽話了!”說著,波羅星伸出鷹爪般乾枯的手指,迅速地點了遊坦之身上的幾處大穴。
遊坦之頓覺全身又酸又痛,彷彿全身上下有幾百條螞蝗、蜈蚣之類的毒蟲在啃噬一般,當即大撥出聲,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
波羅星冷哼道:“小子,佛爺眼下身邊缺一個做苦力的頭陀。看在你身強力壯的份上,你若乖乖聽話,佛爺就留下你這條性命。說不定你表現得好,佛爺還能教你幾手功夫,夠你受用無窮的了。你們中土人不是經常講識時務者為俊傑嗎?若是你不聽話也行,佛爺就把你丟到火海里去。怎麼辦你自己選吧!”
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痛苦令遊坦之一時間痛得說不出話來。望著眼前的沖天火海,想到叔父和父親一世英雄,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遊坦之心中的恨意就像眼前的烈焰一般熊熊燃燒。
“我不能死!我要活著替爹爹和叔父報仇!喬峰那個惡賊武功厲害,我打不過他,現在去報仇只是憑白送了性命。這外邦和尚武功高強,我若真能和他學到幾手武功,今後要找喬峰報仇就會多幾分勝算!”
想到此處,遊坦之下定了決心,決定學習那勾踐臥薪嚐膽,今日之事暫且放在心裡,等到他日武藝有成定要先殺了這個惡僧出一口惡氣!
於是遊坦之強忍疼痛開口求饒道:“大師饒命!我聽話,我聽話了!”
聽到遊坦之求饒,波羅星罵一聲:“賤骨頭,早這樣的話何必吃這種苦頭!你們中原人都是這樣的賤骨頭!”
說著,波羅星伸手往遊坦之身上點了兩下,解了他身上的疼痛。遊坦之頓時垮在地上,像一條被抽去脊髓的野狗。
波羅星往遊坦之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將一個大包裹丟到遊坦之身邊,喝罵道:“賤骨頭,起來,揹著這些東西!”
這包裹裡頭裝著的是波羅星剛剛從遊家莊內搜刮出來的金銀以及一些值錢的東西。
波羅星在天竺門派的時候,為了修行,過的一直都是苦行僧的生活。別說享受了,就是吃飯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然而來到中土的花花世界之後,因為遠離門派,他便迅速地被中土世界繁華的一面迷了眼睛。
尤其是在少室山的時候,他親眼看見那些所謂的德高望重的中土高僧是怎樣道貌岸然地鋪張浪費地,什麼五百兩銀子一件的袈裟、五十兩銀子一個的木魚都是小兒科。每天往少室山送供奉的所謂俗家弟子都能排成長隊。
在這樣的環境下,波羅星迅速地墮落了,拋棄了他原本的那一套苦禪,也開始追求世俗世界的享受了。
遊坦之接過波羅星遞過來的大包,入手只覺沉重無比。半個時辰前這些還是屬於他家的財富,可是短短半個時辰之後,自己就已經淪為了他人的奴隸,偌大個家業不復存在。
在波羅星的淫威之下,遊坦之不敢反抗,只得老老實實地背起包袱隨波羅星北上,奔赴未知的命運。
遊坦之走後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附近的居民才注意到了聚賢莊的大火,紛紛趕來相救。可是此刻火勢已成,哪裡又救得回來?只得作罷,所幸聚賢莊的位置很偏,遠離其他居民區,倒也沒有造成別的損失。
而地方上的官府對這種事情一般採取的措施是能不管就不管。一則遊家莊燒了個乾淨,連個首告的苦主都沒有。二則,這些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平日裡眼高於頂,從不把官府放在眼裡,官府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這下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倒是給官府省去了不少麻煩。更重要的是遊家還有不少的產業在當地,這下全成了無主之物。一班縣衙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忙著大撈一筆呢,更加不會管了。
遊坦之不知道的是,波羅星的出現雖然害得他吃苦受罪,但是某種程度上卻救了他一命。
就在遊坦之被波羅星威逼著離開後不久,一個混在人群中的身影望著聚賢莊的熊熊大火,若有所思道:“奇怪,這把火來得蹊蹺,遊駒和遊驥那兩個廢物難不成還得罪了什麼別的人?”
在他的腰間,掛著一塊烏木腰牌,上面刻著幾個字。除了這一點,那人的衣衫打扮和一個尋常的老百姓沒什麼不同,只是他那高高鼓起的太陽穴表明了,這是一個功夫練得很深的外家高手。
遊坦之被波羅星帶著一路北上,很快就出了代縣,來到了雁門。
所幸如今宋遼兩國早就已經停戰,邊境上設立了諸多榷場,往來商貿不斷。再加上波羅星和遊坦之二人一個是僧人,一個是頭陀打扮。波羅星說自己和僕從是前往遼國崇恩寺說法的,又給守關的小軍官偷偷塞了一塊碎銀子,便順利地出關了。
遊坦之這幾天眼看著波羅星是要往遼國跑,哪裡願意?他倒是想跑,可是波羅星直接一頓胖揍,雖然沒有傷到他,卻是極其疼痛。而且每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波羅星都會用牛筋繩將他捆個結結實實。如此反覆幾次,遊坦之便徹底地斷了他跑路的心思。只得隨波逐流,走一天看一天。
出了雁門關,又走了四五天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一處較為繁華的所在。一問當地人才知道,這裡離遼國的南京已經不遠了。
原來,遼國的制度取法南邊之大宋,都是五京制,同時實行兩院之政,整個國家的軍政大事由南北兩院分理,南院管軍,北院管民。這遼國南京正是如今的遼國南院大王耶律重元治所所在。
波羅星不熟悉遼國官制,但也知這南院大王在遼國定然也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自己何不憑著自己這一身本事在遼地也享一番富貴權勢?不強過在那中土被一個又一個的高手追殺?
想到此處,波羅星便向人打聽起了南院大王所在。如此行徑在旁人眼裡和失心瘋也沒什麼區別。這就好比在宋國隨便在大街上找人問如何才能見到官家一樣。波羅星打聽了半天也沒有打聽出個所以然來。
眼看已經是中午了,波羅星索性先和遊坦之找個地方一起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波羅星選了一處看起來比較高檔的酒樓。雖然比不得中土的大酒樓,但是這塞外之地,能有這樣也已經很不錯了。波羅星直接帶著遊坦之往二樓而去。
那管事的是個漢人,連忙上來賠個笑道:“大師是要化緣呢,還是要打尖?”
波羅星瞪了那小二一眼道:“怎麼,怕佛爺沒有銀子,會不起鈔嗎?”
店小二被這一瞪,嚇得脖子一縮,但還是硬著頭皮陪著笑道:“大師若要用些齋飯,還是請在一樓大廳吧。今天這二樓已經被一名貴人給包了下來了。您還是不要上去......”
話音未落,波羅星張開五指“啪”地往小二臉上就是一巴掌。這一掌雖然沒怎麼用力,卻依然打飛了小二好幾顆牙。那小二吐出一口血沫,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哪裡敢再說話,飛速往後面躲了去了。
帶著遊坦之徑直上了樓梯,到了樓梯口,兩名身披重甲的契丹士兵刷地一下抽出腰刀,用契丹語喝罵道:“什麼人?這裡不能上來!”
別說波羅星聽不懂契丹話,就算是聽得懂,波羅星又豈會將這兩個一絲內力沒有的普通人放在眼裡?
只見他倏忽伸出兩隻手,一把捏住了那兩名契丹兵的手腕,兩手食指輕輕地一扣,就將那拔出一小節的鋼刀又扣回了刀鞘裡面。緊接著,還沒等兩名契丹軍人反應過來,波羅星輕鬆一帶,兩名契丹兵就飛了出去。“蓬”地一聲砸在樓下。
一名重甲契丹兵,連人帶甲少說也有個兩百斤往上,就被波羅星這般毫不費力地輕鬆投擲出去。
輕鬆解決了攔路之人,波羅星罵一句目瞪口呆的遊坦之:“還愣著幹什麼,跟上!”
遊坦之望向波羅星的眼光中又多了幾分敬畏,弓著身子,低著頭跟上波羅星的步伐。
這麼大的動靜,早就引起了樓上人的注意。又是兩名契丹兵上來檢視,不過身上穿的卻是輕甲,而且腳步迅捷,呼吸綿長,居然是修煉了內功的好手。
那兩名契丹兵正想喝罵,動手,就聽一個平和的聲音傳來:“退下吧,讓這兩位客人上來。不得無禮!”
那人說的居然是漢語。
只見那人一身傳統的契丹服飾,作契丹貴人打扮,身後還跟著一名儒生模樣的人。
見了遊坦之波羅星二人上來,那人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很快就隱藏下來,起身拱手行禮道:“萍水相逢,兩位大師既然中意這塊地方便坐下吧。今天兩位的一應花銷由在下承擔。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告辭了。”
那人正想離去,波羅星冷笑一聲:“站住!幹什麼如此著急離去?莫不是想將佛爺誆在這裡,然後好叫人來對付佛爺吧?”那名契丹貴人聽了,眼芒一寒,不過很快又藏了起來,笑道:“大師說笑了,實在是身有要事。不便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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