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竹聽到慕容復反問,一怔,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苦笑道:“小僧自幼在少林出家,若非慧輪師父在菜園子裡撿到小僧,小僧恐怕早就已經填了溝壑。自小僧記事以來,絲毫不知生身父母的訊息。自小僧入寺,至今已有二十四載。人海茫茫,何處可尋?此生若能再見到父母,也是緣分,若是此生再無相見之日,也是命中註定”
虛竹說完,嘆了一口氣,面露悽然。
慕容復聽得內心一塞:其實相比於什麼絕世神功,虛竹更希望能夠做一個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慕容復問道:“小師父有沒有想過你爹孃的身份?”
虛竹想了想,靦腆一笑,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畢竟出家人六根清淨,而自己雖然剃掉了三千煩惱絲,卻終究還是個紅塵中人。
“有啊,怎麼沒有。小的時候總是被師兄們私底下欺負,又不敢告訴慧輪師父,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會躲在被子裡面想爹孃。慧輪師父說,小僧的爹孃可能是少室山下的農戶,遇到了什麼災禍,才將小僧放在少林寺的菜園子裡的。”
虛竹幽幽一嘆:“我想,爹孃一定是有什麼說不出的苦衷吧。也不知道二老現在過的好不好。”
慕容復聽的心裡很不是滋味,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決定先不對虛竹說實話:“其實,你爹孃的訊息,我這半年來也多有打聽,如今已經頗有眉目了。”
虛竹的眼睛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情不自禁地抓著慕容復的手腕:“公子,你說真的嗎?真的有我爹孃的訊息?”
手腕被抓,對武林人士來說屬於大忌,慕容復下意識地身子一僵,隨即釋然:“當然,二老如今尚在人士。尤其是你孃親,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一抹笑容從虛竹的臉上逐漸散開。虛竹強撐著起身,嚮慕容復行禮道:“多謝公子!”
慕容複道:“你就不怕我是哄你的?”
虛竹笑著搖了搖頭,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慕容復,搖頭不語。
慕容復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可是,如果你孃親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世人皆欲殺之。你還願意認她嗎?”
虛竹一怔,似乎是在思索,不過片刻後便灑然一笑:“若是如此,小僧當代償母過,以報生身之大恩。如果世人要殺我孃親的話,就讓他們拿了小僧這條性命來償這業報吧!”
慕容復笑了,看著虛竹如山泉般純淨的眸子,知道對方說的是真心實意的心裡話:果然是能在少室山之戰中站出來的人。能夠為了素未謀面的義兄與天下為敵,又怎麼會因為生母的罪過不認自己的孃親呢。
“好好好,虛竹小師父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最多再過兩個月,你孃親定會趕來少林與你相會,至於......”
慕容復說不下去了,隨即轉移話題道:“你身上的傷不輕,為何少林不派人照料你?”
虛竹搖頭道:“慧輪師父替小僧向藥堂討了傷藥。師兄們咳咳,各有要事。小僧的傷不打緊的。”
慕容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從袖袍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虛竹面前:“這裡面有兩顆治傷的靈藥,你服用了,應該三五天就能好。”
瓷瓶裡面裝的,是兩粒九轉大還丹,是之前慕容復從玄寂手裡打劫來的,如今倒也算物歸原主,從少林得來的東西,終歸是還給了少林。
虛竹心裡一喜,忙嚮慕容複道謝,慕容復擺擺手,示意對方免禮。
隨後慕容複道:“我先走了,不要對別人說我今晚來過少林,以免麻煩。”
虛竹微笑道:“公子放心便是,小僧不會多嘴的。”
慕容復身形一縱,遁入夜空。
慕容復離開僧寮,感到心裡一陣輕鬆,總算冥冥之中,一樁因果就此了結了。
看樣子,喬峰這會兒應該已經下山了,不然的話,不可能就這麼點動靜。
本來,慕容復還想順便跑一趟藏經閣,沒準能碰上掃地的,最後想了一番之後,還是放棄了自己這個作死的想法。
差不多,中原的事情處理完了,該為自家小美女的嫁妝跑一趟西夏了。
慕容復將喬三槐夫婦安排在了薛神醫原先的宅子裡,隨後便帶著蕭遠山離開了。
“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慕容復問蕭遠山。
蕭遠山道:“沒想好,或許,回一趟大遼,找我師父?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老人家還在不在。”
慕容復笑笑:“你要是沒地方去的話,乾脆跟我一起走一趟吧,正好我最近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缺一個幫手。你雖然笨,武功卻還馬馬虎虎。”
蕭遠山想發作,終究忍了下來,白眼一翻,說道:“不必了,我們可還沒好到這種地步。”
慕容復不以為意,看似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哦?那假如我能幫你免掉每日三次風府、廉泉、陽關三個穴道萬針穿刺般的痛苦呢?”
“你說什麼?”
蕭遠山心神劇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慕容復。
慕容復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毛:“你這症狀,有個十幾年了。這些年你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逢陰雨天,這種痛苦更加劇烈,甚至能夠持續一連幾個時辰。我說的對嗎?”
蕭遠山愕然:“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慕容復卻不直接回答:“你自己的心性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深受荼毒了,你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這些年,你每在少林學會一門絕技,你心性上所受的荼毒就深一分,一般少林絕技,能練個一兩門就屬不易。玄澄和尚強練十三門少林絕技就落了個全身癱瘓的下場。你倒好,少林絕技偷師了個遍,照這樣下去,最多再過個一年,你也是和玄澄和尚一個下場。”
蕭遠山的額頭冒出來冷汗,不過還是嘴硬:“哼!危言聳聽。我憑什麼相信你?”
慕容復手一攤:“隨便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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