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從我們三人方才與慕容復的交手來看,縱使合我等三人之力也不是其對手。而對方明顯還留手了。
玄悲師兄的武功雖略高我等一籌。但慕容復要殺玄悲師兄,完全可以不留下任何證據落人口實。何必以大韋陀杵對付玄悲師兄,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呢?”
玄難嘆道。
玄痛道:“可滿江湖皆知,慕容家殺人手段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或許慕容復以大韋陀杵殺害玄悲師兄後,害怕我派問責,矢口否認,也未可知。”
玄難搖頭:“師弟,你我皆苦練少林武學多年,箇中艱辛你我自知。”
玄難的話沒有說明白,但玄痛已經明白玄難語中未盡之意了。於是低下頭去,默然良久。
原來,這少林武學與別家武功不同,最是講究一個根基穩固,循序漸進。
一般少林弟子初入門下,並不會立刻剃度。需得於寺內挑上三年水,考察心性,爾後才會剃度,這才算正式拜入少林門下。
之後三年,無論天資如何,不會傳授任何武功,只會教授一些強身健體,修持心性的法門。
而後,又三年,待弟子心性穩固,抹去尋常江湖中人好勇鬥狠之氣,慈悲之心已固,才會教授一些少林派的入門武學。
如此林林總總,門下弟子要在寺內待到十年之期才會初步開始練武。因此少林武學雖然名冠武林,門下低輩弟子的武功卻往往還不如一些小門小派中的尋常弟子。
假如一名孩童,十歲拜入少林門下,等到能夠練習羅漢拳、韋陀掌一類的初階少林派武學時,已年近二十。
而後循序漸進,若果然天資卓絕,再復十年之期,或可修習握石掌,鐵頭功一類稍為精深的少林派武學。
而要練到龍爪功、拈花指等少林七十二絕技,縱使天賦卓絕,也非得二十年之功方有所成。更遑論身兼多藝,縱使玄字輩如玄寂等人,每人也不過是身兼七十二絕技中的兩三門。
不要說慕容復並非少林弟子,以他的年紀,就算是從孃胎裡開始練,也不可能將大韋陀杵這一門極為難練的少林絕技練到足以擊殺玄悲的程度。
至於偷襲,這種可能在一開始就被玄難等人排除了。
他們都見過玄悲的遺體。當時玄悲的遺體被發現時,胸口處肋骨盡斷,這也正是大韋陀杵的特點,剛猛霸道,正面對敵,以力壓人。
武林中人,對於胸口這樣的門戶守得最為嚴實,這一點就算是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都知道。玄悲作為少林名宿,要說連這樣的常識都不知道,那是絕無可能的。
“只有一種可能,殺死玄悲師兄的人一定是令玄悲師兄極為信任,足以令他放鬆警惕。”
當然這話玄難可沒有對玄痛說出來。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就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心臟。
此時此刻,他只覺籠罩自己行走在一片令他深感恐懼的黑暗之中。
“我觀慕容復其人,雖然行事頗為不羈,但絕非奸邪之人。玄悲師兄慘死少室山山腳,這其中一定有天大的隱情!”
玄難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決定不對玄痛說出自己內心的猜想,事情沒有確定之前,還是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
興許,自己猜錯了呢?
玄難在心中默默地寬慰自己,但一雙手卻在僧袍下止不住地顫抖。
“那,回去之後,方丈師兄如果問起,我們該如何回答?”玄痛擔憂道。
玄難深吸一口氣:“阿彌陀佛,據實回覆,又能如何?”
......
慕容復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舉動,居然為少林派埋下了一顆猜疑的種子。他要是知道了,也得佩服玄難強大的想象力。
不過,在斗轉星移這等絕技不為人知的前提下,這也是玄難對於玄悲的死因能做出的最合理的推斷了。
此時阿碧駕著一葉小舟,載著慕容復趕往曼陀山莊。
昨夜打發走玄難幾人之後,慕容復將九翼道人和馬三叫到了面前,一人給了一顆斷筋腐骨丸的“解藥”。
這一行為,令九翼二人歡喜無限。
二人歡喜之餘,異樣的心思又像灰燼裡的火星,暗暗地生了起來,結果慕容復接下來的一句話又令他們二人心情跌落谷底。
“這顆解藥,只能保你們兩年之內不毒發。不想筋骨俱斷的話,就收起那點小心思。”
當兩人強忍眼神中的那份不甘,千恩萬謝地離去時,慕容復暗暗地在心中罵了一句:白痴!
其實一開始兩人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斷筋腐骨丸,而是尋常的香丸,沒有任何毒性。
而所謂的“解藥”才是他從薛神醫那兒要來的,真正的劇毒“烏金丹”。
不同於鶴頂紅等見血封喉的奇毒,這種毒藥的原材料本身沒有任何一樣具有毒性,反而都是大補之物。
短期內還能起到補益氣血,增進修為的功效。可是時間一久,就會導致服用之人身體內部五行失調,傷及本源,並且功力越強,這個過程就越短。
一旦到了無可救藥的時候,中招之人只會以為自己是練功過度,走火入魔,怎麼也想不到中毒上面去。
從一開始,慕容復就沒指望用一顆薛定諤的毒藥來制住兩名心機深沉,殺人無算的一品堂高手。
他只是想讓兩個人活著回去給幕後主使之人帶一句話,看背後之人會如何動作。以此來判斷對方的意圖和身份。
當然,慕容復也不是一門心思地要兩人死。這烏金丹雖說難纏,但也並非一定會要了服用之人的性命。只要服藥之人不用內力,不與人拼鬥,就是三五十年都可以安然無恙。
因此,也可以說這門毒藥就是專門為打打殺殺的江湖中人設計的,對於普通人來講,甚至是補藥。
不知不覺中,慕容復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人在江湖,更多的是爾虞我詐,身不由己。
漸漸地,他習慣了用利益得失來分析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做,而不是他以往信奉的江湖公義。
為了給自己以後的行動少點麻煩,撒個小謊欺騙一下敵人,對慕容復來講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要不是倆人多少還有點用,他都考慮要不要拿兩人做花肥了。
“公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看昨天晚上你一直連笑都沒笑一下。”
阿碧手中船漿略停,擔憂道。
“啊?有嗎?”
慕容復獨立船頭,聽到阿碧的聲音轉過身來。
“還說沒有呢,公子現在都還皺著眉頭呢!”
阿碧美眸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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