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內,王語嫣一襲杏黃宮裝,倚靠在王夫人身邊。眉鎖春山,美眸含淚,似乎剛剛哭過一場,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某人遲遲不出現,又或者兩者兼之。
小美人倚靠在王夫人身側,就像一隻雛鳥受到了驚嚇,緊緊地靠在母親的身邊,尋求一絲絲的溫暖,豐潤的紅唇因為憔悴略顯發乾,囁嚅道:“娘,表哥會來救我們的吧,對不對?”
聽到女兒期盼的聲音,王夫人下意識就想說幾句重話抒發自己的怨憤,恍然間想到了什麼,一幅畫面在眼前浮現,倏忽也是紅了眼眶,到了嘴邊的重話又咽了回去。
一抹罕見的溫柔浮上王夫人面容。原本她屬於那種豔若桃李的美婦人,卻由於心懷怨懟,長年累月以一副萬年雪山般的面容示人,如今難得溫柔,恰似陽春三月,冰雪初消,春風拂檻,草長鶯飛。
雖然她已不再年輕,歲月卻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只有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時時刻刻都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霜雪,此刻卻悄然化開,就像一縷陽光透進了上千年的冰層。
她輕撫女兒髮絲,溫言安慰道:“語嫣乖,表哥會來的,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脫不開身,暫時絆住了。”
話雖如此,王夫人自己心裡也沒有底。莫說慕容復此前的習慣是一年到頭漂泊在外,就是偶爾在參合莊住上一段時日,因為兩家關係的緣故都很少踏足曼陀山莊。這半年來,慕容復倒是稍稍跑得勤了,可是指望慕容復心血來潮來曼陀山莊一趟解救自己孃兒倆,也是一個撞大運的事情。
五天前,這群怪人突然出現,也不透露身份來歷,只說讓王夫人隨他們走一趟。這等要求,王夫人豈能答應?於是雙方失和,動起手來,可這群來歷不明的人偏偏武功奇高,尤其是那領頭的道人。
僅僅一個照面,自己手下兩名管事的婆婆就被打成重傷。好在對方雖然看上去不懷好意,卻不願意殺人,只是傷了人,因此兩位奴僕沒有性命之憂。
領頭的道人並不著急,而是將整座山莊包圍了起來,試圖以這種方式逼王夫人就範,依照王夫人的性子又豈能服軟?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下來了。雖然道人所帶之人不過區區二十幾人,卻各個身手不凡,兩兩一組,往一個方向一站,勝過幾十號健僕惡奴。
這五天下來,整個曼陀山莊與外界音信隔絕。
王語嫣眨眨美麗的眸子,淚汪汪地看向孃親:“娘,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啊?為什麼要找我們家的麻煩?”
這種上門找麻煩的場面王語嫣不是沒有見過,之前據說就有一對母子打上門來刺殺孃親無果。王家的仇家上門尋仇這樣的事情也不罕見,可是像這次這種,一群武功高強的人將山莊團團圍住,還是頭一遭。
王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娘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這些天她苦苦思索,就是想不明白王家怎麼就有這麼些武功高強的仇家。
“娘,你說會不會是爹生前的仇家?”王語嫣秀眉微蹙,思索道。
“胡說八道,你爹......”聽聞王語嫣此言,王夫人下意識地出言呵斥,隨即意識到不妥,下半截話可沒有說出來,改口道:“你爹生前恭厚溫良,怎會惹上這些厲害的仇家!”
王語嫣在這聲呵斥下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險些蹦起來,她不明白剛才還溫言軟語的母親怎麼一提到父親就如此生氣。她習慣了聽從母親的命令,因此不敢再問,低下頭來。
意識到自己失態,王夫人感到有一絲後悔,輕輕地攬住女兒的肩頭,語氣中充滿了歉疚:“孃的話說重了。”
王語嫣溫順地點了點頭:“沒關係的娘。”
兩行清淚從王夫人眼角滑落。
此刻偌大個大廳只有母女二人,顯得格外空闊。所有的丫鬟僕人都按王夫人的命令,呆在房間內等候差遣。大廳內,幾盆茶花開得嬌豔,那是慕容覆上次從大理帶回來的,被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自古名花喻美人,花開花落,年來年去,世間總有一些花朵在蓓蕾初開的季節攀折於錯誤的人之手,一晌貪歡,往後餘生寥落,枯待花落,任世間花迎鳥笑,四季變換,在這些花朵眼中,生命只剩下寒冬一個季節。
王夫人看著溫順聽話的女兒,莫明地感到一陣痛心。
不忍女兒心情如此低落,王夫人調笑道:“你這整天就只掛念著你表哥,要為娘說乾脆挑個好日子把你嫁過去得了。省得你整天表哥表哥地鬧得我腦袋疼。”
一句玩笑話令王語嫣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忙不迭地應聲道:“好呀好呀好呀......”突然又意識到不妥,連忙改口,兩頰緋紅,柔懦懦地說道:“娘,你又開玩笑了。”
唉,女大不中留啊。
女兒的姿態讓王夫人心中心中感嘆。
就在這難得的溫情時刻,一道不大卻清晰異常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這道聲音一出,母女二人皆是面露驚喜,王語嫣更是喜不自勝,恨不得直接往大廳外跑去,只是礙於母親在旁邊才作罷。只是情郎的出現讓少女一顆芳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王語嫣眼裡的喜悅幾乎要溢位來:“娘,是表哥,表哥他來了。”
王夫人內心鬆了一口氣,心中知道這件事算是能夠揭過了。慕容復雖說過去讓她有些看不上,但平心而論,武功還是堪稱一流的,應當能夠料理此間之事。
轉眼間,慕容復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大廳的門口。
依舊是一襲青衫,一把摺扇,慕容複眼帶笑意,第一眼就看到了歡呼雀躍地朝自己撲過來的少女。
“表哥!”
溫香軟玉入懷,慕容復的鼻翼微微動了動。王語嫣的髮絲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和在大理聞到的茶花的香氣很像。
“表哥,我,我好想你。”
多日苦等思念,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作這樣一句樸實無華的“我好想你。”
慕容復輕輕地拍著王語嫣的背心:“好了語嫣,表哥這不是來了嗎?”接著溫言軟語,寬慰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小丫頭的抽泣。
直到一縷幽怨的眼光射在自己臉上,慕容復才意識到有些不妥。輕輕地將王語嫣推開,整理衣衫下拜道:“外甥給舅母請安。”
“起來吧,復官,許久未來我這莊上了,今日怎麼就得了空啊。”
王夫人又恢復了那副冷如霜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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