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踢毽子的模樣很古怪,他雙手總是喜歡擺出一些姿勢,乍看之下有點像是一邊踢著毽子一邊扭秧歌。
唐人好舞,唐朝的男人也是如此。
天可汗放飛自我的樣子十分不堪入目,他竟然還能笑得如此開懷。
張陽扭過頭不去看這一幕。
李玥笑道:“你看父皇多開心吶。”
“唉,我是罪人。”
“夫君何出此言。”
“如果將來的史書上有天可汗踢毽子的描述,再有一支這樣的扭秧歌的舞蹈,我……”
張陽痛苦地捂著臉,“天吶,我是罪人。”
李玥笑著道:“怎麼會呢?”
“媳婦,你千萬不要小看後世人們對歷史的追溯,我的罪過,大了。”
李玥捂著嘴還在笑著。
今天,關中又下起了秋雨,今天張清清帶著外公正在打著驪山的太極拳,她道:“外公,你這麼多年拳法都打錯了。”
“朕不會錯,這拳法就該這麼打,朕是武人,是你還小不懂。”
張清清穿著一身淡紅色的素衣,穿著白色布鞋,馬尾辮高高紮起,十歲的孩子最是活潑。
她的小臉被關中的秋風吹得有些乾燥,也有些泛紅,一邊打著太極拳解釋道:“外公,你應該像我這樣,由松沉勁展開,腳下要穩,動用腰腹的力量,而不是這般一擺一動。”
李世民道:“朕以為就該是這樣的。”
張清清無奈道:“您覺得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吧。”
一老一小就在草棚下,安靜地打著太極。
房玄齡與李靖撐著傘走在雨中,即便是陛下現在退位了,他們也願意追隨這位天可汗。
兩鬢有了白髮的李靖輕咳了兩聲。
房玄齡已經鬚髮皆白,他的話語蒼老,問道:“不去尋虯髯客了嗎?”
李靖解釋道:“以前總是擔憂紅拂會鬱鬱而終,後來張陽寫了一個風塵三俠的故事,她就不追究了,也不再說去找虯髯客了。”
房玄齡嘆息道:“這大唐多好啊。”
“大唐是很好。”
李靖雙手揹負站立,眼底裡卻沒有這麼多的美好,從大業三十年至今,眾人也都年邁了。
從江都之變以來,有太多的事意難平,有太多的人離開了,如李秀寧離開了,她當年所駐守的關隘被賜名娘子關,從此這娘子關會被人記住。
還有一生到頭卻沒有活到遼東收復那天的溫彥博。
本以為張公瑾能夠多活幾年,但他還是英年早逝了。
更有天妒英才,杜如晦離世。
鄭公到死都在批閱奏章,不論如何勸說他都不願退下來。
這世道有太多的不盡如人意的事,貞觀一朝很坎坷。
房玄齡將柺杖放在了牆邊,撫須道:“慶幸慶幸,這傷痕累累的大唐終於站住了腳跟。”
李靖與房玄齡都經歷了太多,見過了太多的故人離開,見過十八路反王席捲關中大地,見過餓殍遍地,殺伐四起的戰亂。
李靖的目光放在張清清身上,“她們這一代就不一樣了。”
“嗯。”房玄齡撫須點頭,“多好的孩子呀。”
“再苦再累的日子我們都受夠了,這些孩子們也該過得好一些。”
退休之後,張陽有了很多自己的時間,一覺睡到天亮的感覺很好。
張陽正在華清池邊洗漱著,聽著嬸嬸的講述,天還沒亮清清就跟著她外公下了山打太極了。
天可汗的晚年生活越來越豐富多彩了。
屋內傳來了媳婦的話語聲,“心安,兩位嬸嬸年紀大了,你也要自己整理房間。”
“孩兒知道了。”
張心安的話語帶著委屈。
李玥拎著他的耳朵走出了房間,指著兒子的屋子道:“你看看你房間都亂成什麼樣了,以後自己去打理,再勞煩兩位嬸嬸給你收拾,就打你。”
“疼疼疼……”
張心安歪著腦袋像螃蟹一般地走著,“孩兒知道錯了,這就去收拾。”
熊大邁著慵懶的步伐臥在了椅子邊,張陽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你也就比清清大兩歲而已,怎麼就這麼大了。”
熊大黑溜溜的眼珠看著前方,鼻子嗅了嗅繼續發呆。
張陽拿起了椅子,手裡拿著一卷書,坐在地上,頭靠在熊背上,捧著書卷看著。
熊大已經十二歲了,不過牙口一直很好。
尋常棕熊的壽命有二十到三十年,照理說熊大的為熊生涯已過了一半了。
靠在熊背上很舒服,暖洋洋的陽光嗮久了之後,就令人慵懶的打瞌睡。
熊二扭動著肥碩的身軀跑來,又扭頭就走。
張陽這才想起來,熊二與自己並不親近,它與兒子與女兒親近一些。
李玥將洗好的被褥與衣服掛在華清池邊晾曬著,而後腳步匆匆走入書房,拿出了一幅字。
“夫君這個要怎麼處置。”
張陽皺眉道:“就這麼掛著吧。”
李玥又道:“既然夫君都已退休了,就不用掛著了,我去收起來。”
張陽點頭。
等她再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又將一些紙張也拿出來晾曬。
“縣侯,徐孝德來了。”
張陽好奇道:“他來做什麼?”
本來給了小武與小慧假期,讓她們一家人好好團聚的。
楊嬸領著徐孝德上了山,他身後還跟著小慧,張陽與李玥連忙起身,“徐御史。”
徐孝德作揖行禮,“縣侯,公主殿下,臣奉太子命,要走一趟江南。”
張陽皺眉道:“是為了清查田畝?”
“嗯。”徐孝德點頭,“殿下封下官為江南巡查御史,明面上考察江南各個府州的官吏風評,但殿下讓下官暗中調查田畝。”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太子的腳步著急了。”
李承乾急於求成的心態,會給朝堂帶來巨大的麻煩。
人勸人是勸不住的,朝臣這麼多人的勸諫,這個太子都沒有聽進去。
現在的李承乾急於求成,他會吃虧。
若是有了變故,希望教訓能夠教會這個大唐的新帝如何做個老練的皇帝。
見徐孝德還行著禮,張陽連忙扶起他,“此去安全可有保障?”
“會有李君羨將軍護送。”
現在的李君羨也是朝中的老將,為人也更持重一些。
這麼著急查問江南,或許李承乾也知道了李治在江南與士族們辯論之事。
身為皇兄想要給他的弟弟一個公道?
於公於私,這一次的辯論都給了李承乾下手的機會,給江南計程車族迎頭一擊。
張陽又道:“有什麼需要驪山幫忙的,我們在江南也有人的,可以幫襯一二。”
徐孝德低聲道:“臣本想帶著女兒回江南看看,可慧兒過了今年就二十了,若回了江南舊地,勢必還有族中人安排婚事,她一直不願回去。”
說罷,他看了看徐慧,又道:“臣斗膽,想將女兒託付給縣侯與公主殿下。”
他這話是對著公主殿下說的。
李玥牽著徐慧的手站在一旁。
徐孝德又看了一眼女兒,“在走之前,心中只牽掛慧兒,老夫此去江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李玥看著慧兒目光溫柔,“那就讓慧兒留下來做個給夫君做個妾室,現在的驪山也離不開慧兒了,慧兒也離不開驪山。”
徐孝德連忙行禮,“多謝縣侯,多謝公主殿下,如此老夫也能夠安心離開了。”
張陽皺眉道:“徐御史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徐孝德回道:“來年開春就去,老夫就先告退了。”
看著父親獨自一人走下山,徐慧捂嘴著哽咽哭著,父親此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李玥抱著徐慧,撫著她的髮髻低聲道:“你爹爹使命很重要,他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不論江南形勢多麼險峻,我們驪山都要讓他平安回來。”
徐慧懷抱著李玥,眼淚依舊止不住地流下。
平靜下來之後,徐慧便顯得有些拘束了,臉頰一直紅彤彤的,其實早就將驪山當作了自己的家,她有了這個身份,還是有些不適應。
李玥給她梳理著髮髻,低聲道:“驪山早就將你當作家人了,如果你不……”
還未等話語說完,徐慧重重點頭。
張陽皺眉看著,心說這丫頭有了新的身份,這心理建設的速度也夠快的。
李玥又道:“你的父親要離開了,你是他心裡最牽掛的女兒,母后常說父皇沒見到我穿嫁衣的樣子,時常心有掛念,不能讓你父親心中有遺憾,明年慧兒穿著嫁衣給你父親看。”
徐慧起身行禮,“謝老師。”
李玥笑著皺眉。
徐慧連忙行禮,“謝公主。”
李玥錯愕一笑,又道:“在家裡就還是喚我老師,這麼多年了,你也改不過來了。”
徐慧終於笑了,這一次笑得明媚了許多。
張陽放下手中的茶碗,又道:“現在驪山也是你的家。”
徐慧行禮道:“謝師父。”
屋內安靜了片刻,徐慧又慌忙改口道:“夫……夫君。”
張陽惆悵道:“這還沒成婚呢。”
徐慧臉更紅了,低著頭怎麼都抬不起來。
不多時張清清回來了,她是帶著小武姨姨回來的。
聽孃親說了這件事,張清清倒是沒有多大的牴觸,家裡的孩子早就習慣了兩位姨姨,對她們來說沒什麼變化。
小慧的房間內,小武聽了這件事,詫異道:“當真?”
徐慧點頭,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說:“是公主殿下接納我的。”
“老師是驪山的主母,家裡的事師父向來都是聽老師的。”小武哀愁道:“師父是個很強大的人。”
“師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武看向窗外,正在修理著玩具的師父道:“有些時候,面對師父我便覺得很弱小,就連當朝太子,魏王殿下,乃至晉王殿下,都沒有這種強大,內心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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