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張陽確實很忙,每日不是去山下的車間,就是去山上的車間。
心無旁騖地打磨著電機的各個零件。
以至於這半個月以來,張陽也不理會朝中送來的奏章,拿出一副真的要辭官的架勢,對這些奏章不管不問。
又過一個月了,家中的奏章堆積得越來越多。
五月的關中,天氣開始進入夏季,張陽在車間中,用車床不斷打磨著一根鐵杵。
鐵杵的表面越來越光滑。
打磨完成之後,張陽用銅線圈將這根鐵杵纏繞起來。
連線好發電器,李泰開始測試電磁的反應,隨著發電機的運作,等著兩邊磁石的反應。
過了半柱香還沒見到反應,懸掛在鐵杵兩側的磁石也沒有動靜。
李泰對一旁人吩咐道:“加大轉速。”
“喏!”
後方的蒸汽機響起一聲汽笛聲,轉速更快了。
終於,兩邊的磁石有了反應,它們翻了一個面,懸吊著不停晃動。
張陽看著這個反應,應該是電壓不穩的緣故,正常來說纏繞著銅線的鐵杵有了磁性,會讓磁石翻轉過來而靠近鐵杵。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斷地晃動。
“魏王殿下不能再加壓了。”
李泰皺眉道:“再快一些!”
侍衛咬著牙去收緊拉開氣閥,直到一聲炸響,後方的蒸汽機炸爐了。
眾人垂頭喪氣只好作罷。
李泰氣餒道:“還是負荷不行,原地踏步兩個月。”
張陽拿著圖紙道:“我回去看看。”
今年的五月,驪山技術院內學子,挖了一條溝渠,用來模擬束水衝沙的試驗。
將朝中那些如山的奏章放在一旁,張陽坐下來看著技術院送來的報告。
“縣侯,丁溜家出事了。”
聽到嬸嬸的話語,張陽皺眉道:“出什麼事了?他不是在賣醬油嗎?”
自從將醬油的秘方交給了丁溜後,驪山已很久沒有與他聯絡了,他還開了自己的養殖場,經常會給驪山送一些肉食。
嬸嬸講述到:“去年的時候丁溜置辦了一個回收站,準備用來回收驪山的種種垃圾,其中就包括了紙張與木料,他將前年的舊紙張囤積了起來,今年朝中開始收拾舊紙張,舊紙張漲價了,他便想著將收來的紙賣給朝中,這一賣就出事了,已被刑部拿下。”
“現在就在刑部的牢獄中,丁溜的妻子帶著兩個兒子正在山腳下,希望縣侯可以救救他們家。”
張陽笑道:“當年一個在長安城的靠著賣餅為生的好哥們,現在竟然也學會了回收紙張進行倒賣了,還學會了鑽朝堂的空子,他的家業已然不小了,本領也是越來越大了。”
王嬸低聲道:“人都是會變的,丁溜當年跟著縣侯學了太多的本領,現在他是個很精明的人。”
張陽放下手中的書卷,苦惱地喝下一口茶水。
王嬸拿出一卷書信,“這是遼東的何必送來的。”
張陽接過書信皺眉道:“朝中打算怎麼處置丁溜?”
王嬸回道:“交罰錢,發配苦役三年。”
“這件事是誰在處置?”
“刑部尚書劉德威。”
張陽不解道:“劉德威?這麼小的一件事不在京兆府處置,怎麼去刑部了?”
王嬸回道:“聽說這件事是刑部的人查問的,京兆府並不知曉。”
“朝堂那些人可真有意思。”
“縣侯,要請人去給朝中傳話嗎?”
張陽站起身看著書架,在這裡有一卷書,是當初心安去找房玄齡拜師,房相贈予的唐律修撰批註。
張陽打開卷宗看著,低聲道:“麻煩嬸嬸先將丁溜一家安頓好,再將小武找來。”
“喏。”
小武正在藏書閣與老師一起收拾著書卷,聽到嬸嬸的吩咐便快步走向書房,看到師父正在看著卷宗,很是乖巧地給倒上一杯熱茶,“師父有何吩咐?”
張陽皺眉道:“丁溜家出事了,你帶著人走一趟,將他們的所有的經營與賬目都帶來。”
“喏。”
小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一身幹練的男子裝束,走下山之後與一直跟著自己的做事的姑娘們出了村子。
因為驪山規矩,女子到了二十歲才能出嫁,現在村子裡也有很多十七八歲的姑娘在做事,多數都是跟著小武與小慧辦事,安排村子裡的生產排程與賬目歸檔。
小武走在最前頭,在師父與老師面前的她還是一副乖巧的模樣,現在帶著姑娘們去辦事,她的眉宇間帶著強勢與威嚴。
小慧還算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但小武對自己手下的姐妹向來是嚴格的,而且小武手中的人手一直比小慧那邊的人辦事更仔細更有效率。
兩位弟子現在是驪山的左膀右臂。
不過長樂公主自在驪山學成之後,在宮裡的時間比在驪山更多,一直陪在皇后的身邊,現在很少參與村子裡的經營。
丁溜的家距離驪山村不遠,他們一家經營著養殖場,醬油作坊和一個回收站。
小武高挑的個子在一群姑娘中很出眾,以前跟著兩位嬸嬸練武,現在的身材鍛鍊得很勻稱,十八歲年紀正是風華正茂,氣質與氣勢上有著特有的強勢氣場。
從驪山走出去的姑娘,在外面也都是獨當一面的,各縣傳聞最難對付的便是驪山的姑娘。
有驪山縣侯的命令,丁溜的妻子當即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卷冊,她低聲道:“您是縣侯與公主殿下的弟子吧。”
小武點頭沒有言語只是收拾著賬目。
她不斷地躬身行禮,“我們家是敦厚人家,做事從來都是厚道的,求驪山一定要救他,他有今天這般富貴日子,全是仰仗驪山的。”
“師父與丁伯是患難之交,這多年的交情不會不幫忙的。”小武安慰道:“我小時候也受過丁伯的照顧,夫人請放寬心,如果丁伯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們驪山一定要回這個公道。”
丁夫人擦著眼淚不住點頭。
小武帶著賬目回了驪山,坐在藏書閣內一卷卷地翻看著。
小慧剛回來見狀問道:“這是哪裡的賬冊。”
“都是丁伯家的。”
“是那位釀造醬油的丁伯?”
小武點著頭,作了彙總之後站起身。
小慧看著小武道:“師姐的個子真令人羨慕。”
小武哼道:“師妹又取笑我了,江南姑娘的溫婉我也很羨慕。”
兩人走入書房稟報著事宜。
小武解釋道:“丁伯的作坊賬目很簡單,而且這些年以來他的三個作坊許多利潤都給了鄉民,與我們驪山相同的分成,他只佔了兩成,而且還時常拿出銀錢幫助鄉里,當初太原疫病他還拿出了一百貫錢,買了藥材送去了太原各縣。”
“河北水患的時候,也拿出了五百貫錢,送去了當地,用來置辦糧草與糧種,這丁伯不僅沒有自己斂財,反而拿出了不少銀錢救災救民,至於他的家產,只有一千貫餘錢。”
“至於回收站這兩年一直都在虧損,上個月有個人去問他買廢紙,丁伯便將囤積的紙張以一百錢一石的價格賣了,這個價格並不高,至於朝中查證的證據來看,這裡面說不定還另有原因。”
張陽放下了賬冊,“這件事不是衝著他去的,是衝著驪山來的。”
小武點頭道:“弟子也這麼認為,很多人都知曉丁伯與師父的關係,我們村子裡的人對丁伯向來敬重。”
小慧沒考慮這麼多,也覺得自己沒有小武想得這麼多。
小武總是能夠將事情分析得很透徹。
張陽忽然道:“小慧來年也二十歲了吧。”
小慧忽然回神道:“是的。”
“你老師說等你二十歲的那天請徐御史也來驪山,為你慶生。”
“謝師父,謝老師。”她欣喜地笑著。
張陽執筆寫了一份書信,遞給小武道:“你將這封書信交給處默,他會安排人去查問的,如果沒有問題,刑部會將人放歸的。”
“弟子這就去辦。”
張陽又看了眼坐在桌邊的徐慧,吩咐道:“快寫封書信給你父親,讓他早些準備。”
小慧心情很愉快,走出書房,繞過華清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寫信。
事情交給程處默去辦,第二天丁溜就給刑部放出來了。
效率出乎意料地快,張陽見到丁溜的時候,這傢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遭遇。
現在的丁溜中年發福,整個人看起來圓滾滾的,此刻還穿著牢獄的破落衣衫。
張陽皺眉道:“他們這麼快就將你放出來了?”
丁溜收起眼淚又道:“是刑部尚書劉德威批覆的,讓小人交了六百貫罰錢,往後不得再倒賣貨物。”
“朝中的空子也不是這麼好鑽的,你這般倒賣,被人盯上了,往後做事小心些,不要冒這些風險了。”
“小人明白了。”丁溜又拿出一封書信,“這是處默兄弟讓小人帶來的。”
張陽拿過書信正看著。
丁溜憂愁道:“給縣侯添亂了,何大哥又在遼東不知死活的,往後我們三人什麼時候再相聚吶?”
“這麼多年了,你還這麼膽小怕事又要哭。”
“小人哪裡比得過縣侯與何大哥。”
“行了行了。”張陽擺手道:“趕緊回家吧,你出事了,你家夫人就來驪山求救,以後不要再闖禍了。”
“哎!”
丁溜點著頭,“縣侯,這件事……”
張陽看完了書信,“其實也不賴你,我的辭官奏章讓某些人不高興了。”
“賴我,都賴我!”
丁溜說著。
張陽道:“是趙國公找人安排的,他警告我不要隨意辭官,他要是出事了,會拉著我一起人頭落地。”
本著不能聽這些話的原則,丁溜自動將這句話過濾掉,憨憨笑著,“小人家裡還有些上好的醬料,這就給村子裡帶來。”
“行了,你去吧。”
現在的丁溜確實精明瞭,家業也越來越大了,別看他家中餘錢不多,有這三個作坊在,一輩子也不用愁了。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他以後做事該會小心一些。
張陽回到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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