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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越走越遠的路(1/2)

作者:張圍
裴行儉看著晉王,這個少年好像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堅信驪山的領先與正確。

他皺眉道:“作為弟子,我等應該引以為傲。”

李治反倒搖頭,“別說引以為傲,驪山的話也不一定是對的,我們幾位弟子尚且不明白,姐夫都還在摸索,姐夫常說他是唯一一個真正為社稷憂慮的人。”

裴行儉低聲道:“縣侯是個愛說笑的人。”

“正是因為真理越辯越明,姐夫從來不會自命不凡,皇姐與他也時常議論聖人典籍,只是……”李治忽然一笑,“只是姐夫他成不了聖人,一心都在生產建設上,覺得關中貧瘠,時而為人們的飯桌擔憂。”

裴行儉行禮道:“在下雖是驪山弟子,可對驪山不甚瞭解,往後還望晉王殿下多多指點。”

“不用的。”

“嗯?”

“不用指點你,姐夫說過你是個有能力的人,驪山收你做弟子,並不是希望你隨著驪山的想法來,你可以按照你的方式來辦事,這才是姐夫的初衷。”

李治來回踱步道:“就像上官儀,你已是長安令了,就應該放開手腳做事,而不是遷就著驪山,遷就著朝堂。”

聞言,裴行儉長出一口氣,在冷空氣中化作一團霧,“如今朝中正在商議商稅之事,下官乃長安令本是在這個時候呈報各縣現狀的,但……”

“但你說不上隻言片語。”

既然話說開了,驪山不會過多幹涉自己的事,裴行儉便直截了當說道:“各縣貧富亦有差距,朝中一直奉行輕徭薄賦是好,可若加收商稅,又何嘗不是負擔。”

李治拿出一卷書遞給他,“這是驪山讓人送來的。”

裴行儉接過書卷,看著上面的內容連忙收起來,“這是……”

李治小聲道:“這是驪山所寫,只有本王一人看過,你且擬好章程遞交中書省。”

“下官明白了,又欠驪山一份人情。”

“不用在意,你本是驪山弟子,往後不要太過介懷,放開手做,這對驪山,對你都是好事。”

“喏。”

裴行儉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張柬之被冷風吹得縮著脖子,問道:“這裴府尹百聞不如一見,還以為他是個酷吏沒想到這般平易近人。”

狄仁傑道:“柬之此言差矣,他只是對晉王平易近人。”

當天夜裡,京兆府的燈火還在亮著,裴行儉執筆寫著章程,生產是循序漸進的,從各種原料開始,隨著生產步驟開始收稅。

一件衣服從針線開始再到成布匹後成衣,一步步收稅,在生產的過程中就已將稅收完了。

而尋常鄉民就不用再付出額外的賦稅。

裴行儉的思緒豁然開朗,嘴裡說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翌日,在中書省眾人還在繼續為此爭論的時候,裴行儉姍姍來遲。

聽到有人議論這長安令來得這麼晚,往後如何管理長安城十二縣……種種言語。

裴行儉瞪了他們一眼,這些小吏迅速住嘴,低頭忙著自己的事。

這長安令恢復了往日的煞氣。

“房相,正是下官昨夜書寫的章程。”

房玄齡也輕咳了一聲,接過奏章看了起來,一邊看著目光還時不時抬眼看著他,“這是你寫的?”

“正是。”

房玄齡撫須道:“驪山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裴行儉作揖道:“在下陋見,讓房相笑話了。”

房玄齡將奏章遞給一旁的鄭公。

魏徵看了撫須道:“嗯,在過程中就將商稅收了,如此一來簡單又條目清晰,也不會給鄉民造成太大的負擔。”

長孫無忌拿過奏章,忽笑道:“裴行儉,你本是文人,也是科舉入仕,當初讓你去波斯西征真是耽誤你了。”

裴行儉行禮道:“西征是下官之志向,科舉入仕亦是下官志向。”

長孫無忌站起身又是輕咳了幾聲,朗聲道:“好了,你們都且退下吧,老夫與房相,鄭公一同去面見陛下。”

眾人紛紛散去。

朝中的這三位舉足輕重的人物走向甘露殿。

“玄齡,你當真認為這是裴行儉自己所寫?”

長孫無忌對這件事抱有懷疑的態度。

房玄齡走到殿前站定,撫須道:“自然是他寫得,至於是如何寫出來的,想必是得到了高人指點。”

“高人?呵!”長孫無忌冷哼道:“這世上哪有這麼多高人。”

鄭公玥點頭道:“是呀,高人能有幾個?”

三人心裡明白,沒有說破。

得到了陛下的召見,這才走入殿內。

李世民看著奏章的內容,問道:“玄齡如何看?”

房玄齡回道:“陛下,臣以為還要加以細化才能施行。”

長孫無忌上前一步,又道:“驪山正在接納各縣的縣丞,朝中不能再耽誤了。”

李世民頷首道:“唉,這驪山只會給社稷添負擔。”

說是負擔,這負擔又是好事,皇帝是高興的。

如果此方略能夠施行,對朝中來說又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不過這奏章怎麼看都像是驪山的作風,恐怕若張陽在這裡,他會說抓牢生產源頭才是正道。”

鄭公撫須道:“是呀,倒像是驪山的作風。”

長孫無忌還有憂慮,低聲道:“驪山對朝堂的影響越來越多,如此被動令朝臣也是心力交瘁。”

房玄齡坐在一旁雙手接過太監遞來的茶水,“這張陽就像是遞來了一根繩子,讓朝中抓住繩子,從而抓住了生產。”

李世民笑道:“玄齡的意思是驪山作繭自縛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房玄齡搖頭,“非是作繭自縛,而是向朝堂借風。”

魏徵緩緩道:“正是如此,驪山才能久遠。”

房玄齡神情複雜道:“驪山善於剖析,善於將複雜的事梳理成條理清楚的步驟,朝中的年輕人也該學學。”

“朕還以為他能為社稷做出多少好事,不承想還是為了他自己。”

陛下就差沒有明說,汲取驪山的養分,為朝中所用。

甘露殿內,幾人皆是相視一笑。

在皇帝看到這份商稅章程的三天後。

寒冬的風很冷,尤其是太極殿內,冷得徹骨。

李治站在太極殿內,問著幾個侍衛,“以前姐夫是站在哪個位置的?”

侍衛回道:“是禮部尚書之列。”

李治向前邁了一步,“是這裡?”

“多半是的。”

言罷,李治在這個位置站了一會兒。

幾個侍衛目光古怪,忍不住好奇道:“晉王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李治閉著眼站著,低聲道:“感受,感受當年的氣氛。”

中書省又召集許多官吏,這下可好,不僅僅是中書省的官吏要提前結束休沐,六部尚書包括侍郎都只好提前結束休沐。

很快,太極殿外就傳來了議論聲,還有密集的腳步聲。

李治回頭一看,就見到了許多穿著官服的人,他們黑壓壓地走入太極殿。

李承乾詫異道:“稚奴,你怎在這裡?”

李治憨笑道:“一時貪玩,就想來這裡看看。”

“正巧,父皇今日召叢集臣議事,你與孤一同旁聽。”

因是臨時朝會,陛下穿著平日裡的常服就來到殿內,由房相主持的賦稅之策開始與各部商議。

這件事涉及了兵部,工部,吏部,戶部。

就連禮部尚書張大安也在列。

房玄齡不僅僅說了關內的生產,還說了關外貨物的也要收取商稅。

李治的目光注意到了許敬宗,他睡眼惺忪,正閉著眼。

好像也感覺到晉王的目光,稍稍睜眼看去,目光相對尷尬一笑。

朝會一直進行到了午時,眾人這才散去。

李治快步走到許敬宗身側,跟上他的腳步。

“晉王殿下,這縣侯是何意呀?”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其實姐夫就是希望生產建設可以早點走上正軌,去年準備好的事,來年都要提上日程。”

許敬宗看著滿是朝氣的晉王,愁道:“老夫已跟不上縣侯的腳步了。”

“驪山從未拋棄許侍郎。”

“是呀,是呀。”許敬宗滿臉笑意地點頭。

“只是許侍郎為禮部,為社稷做了太多事,從而無心他顧。”李治又道:“而姐夫久居驪山又沉澱多年。”

“是呀,老夫忙的時候縣侯一直在成長,現在老夫已年過四十,縣侯卻已經走在了許多人的前頭。”許敬宗低聲道:“不過縣侯面前的路越來越窄了,能夠與縣侯一起走那條路的人,也不多了,最後……”

許敬宗放慢了腳步,神色擔憂道:“就怕最後,在那條前路上就剩下了縣侯孤身一人。”

許侍郎是跟著姐夫最久的人之一,另外一個便是魏王兄了。

李治邁步朝著承天門走著,前方是岑文字,褚遂良,在前方就是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

恍惚間看到了父皇也走在所有人前頭,而在人群中又恍惚看到了姐夫。

他的腳步很快,很大,一直走到所有人的前面,直到甩開了這些人,只留下了一個背影。

這個背影越來越模糊,看不透,看不真切。

耳邊又傳來了許敬宗的話語。

“人終究是會老的,就像是驪山的詩篇,有言人誰不顧老,老去有誰憐。”

他低聲道:“現在我們能夠幫縣侯,能夠為縣侯做事,可縣侯的壯志是填不滿的,縣侯的志向是尋常人想不到的,是尋常人做不到的。”

“當我等老去了,縣侯的身邊還剩誰,還有誰能夠助縣侯一臂之力?”

李治來到長安城這些時日,聽過很多人對姐夫的看法。

如裴行儉,對驪山縣侯敬畏又敬重。

如張柬之,對驪山又恨又嚮往。

不同人的口中可以聽到不同的話,卻少有像許敬宗,對驪山充滿了擔憂。

貞觀十四年的最後一個月,大雪還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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