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低聲道:“趙國公不用憂愁,拔除頑疾很難,這一次用的是猛藥,猛藥入口總是苦的。”
世家出了這等事,中原的高門大族人人自危。
尤其是關隴門閥,這些天長孫無忌已經收到了不少來探問口風的書信。
“玄齡,你不覺得陛下急於求?”
房玄齡淡淡道:“陛下已年過四十了,我等也不年輕了,這江山社稷終究是要交給後代的,我們將該做的事情做了就好。”
“你總是能夠將事情謀算得周全。”
“輔機,莫要與年輕人相爭。”
“可這場動亂必須要平息,不能再讓他們作亂了。”
房玄齡無奈一笑又沒再多說什麼,忙完了這裡的事情,這才回到了自己家中。
白日裡還算溫暖,到了夜裡的關中又回到了凜冬該有的寒冷。
房遺直走入書房,給父親遞上一碗羹湯,“父親,這是孩兒熬的羹湯,冬日裡蔬菜難得,驪山送了一些綠菜,孩兒熬成了羹湯。”
“嗯。”房玄齡接過羹湯喝了一口。
見父親的目光還在奏章與文書上,房遺直低聲道:“父親,趙國公對學子鬧事的很牴觸,這兩日來往趙國公的門閥子弟也更多了。”
房玄齡笑道:“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這世道是怎麼樣也不是他長孫無忌說了算的。”
“孩兒明白。”
“嗯。”
房遺直幫著父親關好了門窗,走出書房感受著凌冽的寒風吹在臉上,父親在朝堂上從來沒有敵對,是因為父親一直將自己當成一個謀臣。
謀權大局是父親所長,將自己的放在正確的位置上,在朝堂上的話語少,但每每都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宜。
趙國公牴觸學子的作亂,他覺得如此對待世家會出事,他覺得動亂是不好的。
就像父親所言,這世道是什麼樣的,不是他趙國公說了算的。
如果長孫無忌繼續與大勢敵對,他終究會一敗塗地。
在除夕之前,關中又飄下了一場大雪,張陽站在山上看著兵馬護送著一隊車駕遠去。
皇帝離開驪山了,這一次離開護送的兵馬並不多,但留在這裡的兵馬比以前多了一倍。
山風很大,吹得衣衫獵獵作響。
張陽朝著車隊稍稍一禮,低聲道:“陛下慢走。”
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距離相位就只有一步之遙,這是鄭公用意,也是陛下允許的。
皇帝的心思難以捉摸,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車隊越走越遠,等看不見了,張陽這才順著山道走回家中。
高陽與清河,還有東陽三個公主正在踢著藤球,李治手拿著一卷書一邊讀書,一邊守著球門。
王嬸帶著一個籃子而來,“縣侯都準備好了。”
“多謝嬸嬸。”
張陽接過籃子,提著走下山,村子裡有一處空置的宅院,以前溫彥博老先生就住在這裡。
他老人家已經走了,在這裡連個靈位都沒有。
張陽點燃一張張書信,又倒上一碗酒水,一隻雞與一碟素菜。
“溫老先生,馬上就是除夕了,不知不覺你已經走了兩年,我是尚書省左丞了。”
“你每年都會來這裡?”
聽到鄭公的話語聲,張陽回道:“他老人家臨終之際我就在一側。”
“嗯,當年老夫與他還有過爭執。”魏徵撫須走上前又道:“都是為了社稷,待老夫死後自會與他說這些年大唐的功績。”
張陽站起身揣著手道:“您老去醫館看過了?”
魏徵點頭,“去過了。”
倆人走出這間宅院,張陽給關上門,繼續走著。
“孫思邈這老道士與老夫說以後不能再吃醋芹了。”
“上了年紀之後,吃喝確實應該注意。”
魏徵拍了拍張陽的肩膀,“你小子如此年輕就注重養生,你一定能活很久的。”
“活得久也不好,老師說活久了反而更累。”
“是呀,很累。”
“我還是建議您老早點從朝堂退下來,來驪山養老吧。”
魏徵搖頭道:“陛下回去了,老夫也該回長安,聽聞長孫無忌要將鬧事的學子論罪。”
“所以趙國公終究成了世家的走狗?”
“不,他不會的,老夫信得過他,趙國公有自己的盤算,他只是不希望地方出動亂,想用更溫和的方式。”
張陽低聲道:“在下與王珪談過,我們都覺得既然要摘除頑疾就要用重法。”
魏徵緩緩道:“嗯,老夫此番回去就要與長孫無忌理論。”
徐孝德已經準備好了回長安的車駕,張陽跟在魏徵身後,瞅了一眼,“徐御史,臨近除夕不多留幾日嗎?”
徐孝德拱手道:“謝縣侯,老夫見過女兒了。”
張陽扶著鄭公坐上馬車,他老人家又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這麼一看,感覺渾身不舒服,張陽不解道:“鄭公可還有事要囑咐?”
“火器的鑄造之法一直都在你手裡?”
張陽解釋道:“最關鍵的技術都在驪山。”
魏徵走入馬車,他的聲音也傳了出來,“你以後會將火器鑄造的關鍵交給朝中嗎?”
“回鄭公,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為何?”
“不怕鄭公笑話,我擔心陛下會失控。”
“嗯,也好,也好。”
馬車緩緩駛去,一路出了驪山。
村子裡又響起了一聲汽笛,這一次的汽笛聲嘹亮又清晰,比之以往更好。
驪山的蒸汽機鑄造又精進了幾分,光從這汽笛聲中就可以聽出來。
除夕這夜,驪山又放起了煙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長安城也在放煙花,皇帝的煙花是從驪山帶走的。
當煙花成了皇帝彰顯自己的權威的工具之後,煙花也變得不像祥瑞。
倒成了一種慶賀的景象。
貞觀十三年的第一天,許敬宗與李義府正在接待各國使者,驪山縣侯這個南詔王果然沒來。
倒是有個使者,獨羅這個傢伙依舊是南詔使者,他留在長安城是縣侯安排的。
李義府站在朱雀門前小聲道:“許尚書,縣侯還要用這個使者嗎?”
許敬宗回道:“縣侯留著他自有用意。”
“可這人是南詔的王嗣,他若是回到南詔勢必會謀反的。”
“那就要看縣侯如何安排了。”說罷,許敬宗皺眉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李義府感慨道:“縣侯現在是尚書左丞了,距離相位只有半步之遙。”
“那又如何?”
“不覺得該慶賀嗎?”李義府說著,目光看向南詔使者獨羅。
“如何慶賀?”
“殺個人慶賀,下官有預感,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許敬宗苦惱地垂下腦袋,“都說我許敬宗睚眥必報,你李義府才是真正的狠辣之輩。”
“許尚書過譽了。”李義府小聲道:“剛思量片刻,下官已想好此人的死法,而後嫁禍給趙國公,如此慶賀縣侯升遷最為合適。”
“此人對縣侯有用,先留著吧。”
“許尚書說的是。”
承天門傳來一聲高喝:“諸國使者覲見!”
許敬宗與李義府這才帶著使者走入朱雀門,一路走向承天門。
今日天氣前後也多雲,當雲朵遮住了陽光,這承天門就顯得陰惻惻。
朝中慶賀新年,對驪山來說今日的氣氛很沉重。
張陽站在一間宅院外,等著屋內的訊息,王珪老先生又病倒了,孫神醫正在給他老人家施針,甚至不讓人去探望。
不多時,孫思邈這才走出來,低聲道:“縣侯,告知王老先生的家眷吧,可以準備後事了。”
聞言,張陽閉眼撫順自己的呼吸,“還有多少時日?”
孫思邈嘆道:“多則兩月,短則半月。”
看他神色不好看,孫思邈又道:“縣侯,這驪山的水土就算是再好,也不能包治百病,縣侯總是想要扭轉很多事,有些事縣侯成功了,有些事並不是人力能夠轉變的。”
“孫神醫教誨,在下銘記在心。”
“老朽知道你心有不甘,可王珪老先生已是六十九高齡,可嘆沒有過了七十。”
孫思邈又勸道:“溫彥博也是,王珪也是,人總有老去病死的一天,老朽能讓王珪安然地離開人世,也只能這樣了,這些天他的起居老朽會照料的。”
“有勞孫神醫了。”
“無妨無妨,你要看開,莫要太過執著了,王珪說了他聽說范陽盧家的滅亡也就死而無憾了。”
張陽讓李泰安排人將訊息送出去。
第二天,王珪的家眷就來了,來人有老先生的兩個兒子。
老先生見到親人只能低聲言語兩句。
孫思邈說得很對,驪山的環境就算是再好,也無法扭轉生老病死。
許國公高士廉拄著柺杖前來探望,這位老國公與王珪年紀相當,現在只能看著當年的同齡人先一步離去。
探望的人越來越多,王珪老先生撐了一個月終於離開了人世。
張陽遠遠看著送行的隊伍,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衫送別。
王珪的故交舊友很多,送行的人也不少,長安城能來的權貴都來了。
當年他老人家與溫老先生一起勸諫陛下。
是少有的剛直之臣,貞觀朝堂風氣剛正,也是因為有他們這樣的人帶頭。
李泰低聲道:“姐夫,至少他老人家看到了世家的垮臺。”
張陽嘆道:“老人家走一個少一個。”
“姐夫,我們已經做得很好了……”話語還沒說完,李泰發現人已經走遠,“天竺的捷報又到了,不看看嗎?”
“不看了,回去練字。”張陽背對著繼續走著。
貞觀十三年,王玄策帶吐蕃兵馬在天竺連克十餘城,戰象上百頭,殺了天竺的戎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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