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孝德暗暗自語,收拾自己的包袱,將帶來的一些細軟,都整理開來,再將這個宅院打掃一遍。
傍晚時分,上官儀便讓村子裡帶著包袱與生活用具來了。
三兩村民很熱心,幫著徐孝德擺放傢俱,甚至還帶來了新做的被褥。
徐孝德正要上前說不用這般麻煩,上官儀攔住他低聲道:“徐御史有所不知,因為是縣侯留下的人,村子裡的人都會善待。”
“是……是嗎?”徐孝德遲疑道。
“當初的武士彠和歐陽詢老先生都是一樣的,還有河間郡王,村民都會善待的。”
有道是村民的熱情擋不住,這種好意是最難拒絕的。
再者說武士彠與歐陽詢在驪山的事情,徐孝德都是有所耳聞的,作為御史還要查證風聞,歐陽詢老先生在村子教書,教孩子們寫字。
而武士彠除了給村子裡的孩子們講課,還要管著這裡的許多雜事。
他們都是為了驪山在做事。
可是自己是來監察驪山的,徐孝德一想到被村民誤會了,心裡很是過意不起,若是縣侯想要貪圖一些酒水,瞞報了對不住自己的良心,要報上去又覺得愧對這些村民。
跟著鄭公辦事,徐孝德覺得自己向來是恪守本心的。
送走了這些村民,上官儀介紹著村子裡的規矩。
“村子裡一般勞作到傍晚,人手調動都是按需,過了夏天肥皂的需求不大,而且還有庫存,就可以分出大部分的人手去做其他事情,先安排農忙。”
徐孝德跟著上官儀走在村中。
“村子裡一直都是集中生產,銀錢和糧食都是各家分配,驪山的規矩中還有技術層,還要專門的人手來專研技術的改進,不過他們絕大多數時間都不勞作。”
“這麼說來不勞作也能得到工錢與糧食?”
上官儀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可眼神有許多的驕傲,這片村子就是這五年來的建設成果。
“徐御史想錯了,村中負責技術建設的人,他們不直接參與勞作,可倘若有所技術突破,可以讓村子裡的生產水平提升一個臺階,那也是巨大的收穫。”
上官儀帶著他一路在村子裡走著,“就像是棉布的針織手藝,當初的棉布針織手藝改良之後,我們的棉布生產便可以再上一個臺階。”
“棉花之物大家都可以得到,但若沒有驪山的技術,得到了棉花也無用。”上官儀面帶笑容,“這便是驪山的立身之本,驪山的棉花紡線與紡布技術都是獨一無二的,外人很能看懂其中的門道。”
一邊聽著上官儀的講述,徐孝德繼續看著村子,傍晚時分,村民們也都回到了村子。
以往在長安城看不到這種場面,那是家家戶戶勞作一天後,勞作一天的歡聲笑語。
孩子們嬉鬧著而過。
徐孝德笑道:“現在總算明白太上皇與歐陽詢老先生為何喜歡驪山了。”
“為何?”
徐孝德又道:“在長安城聽不見這種歡聲笑語,也沒有這樣的場面,朱雀大街兩旁的坊市雖說也是千家萬戶,可在高聳的城牆下與擁擠的街巷中,這種令人心中寧靜的場面都被擋住了。”
“或許是這樣的。”上官儀停下腳步,“驪山沒有高聳的城牆,也沒有官兵出沒,當天下太平之後,中原許多村縣也是這般,只不過驪山更寧靜一些。”
徐孝德沒有否認上官儀的想法,不過他更想將此地的祥和歸結於縣侯與公主殿下。
他低頭神色慚愧,苦澀笑道:“但有土地,皆有縣丞,若是封地都是權貴管轄,卻很少會有驪山這般,汝南公主與縣侯為造福一方而建設,封地的王侯權貴卻以索取當地鄉民為生。”
“拿得多了鄉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但拿得少了權貴們不願意。”
徐孝德不住點頭,“以前驪山村是個破落的小村子,窮困潦倒,縣侯與汝南公主建設封地,卻不像鄉民拿一文一物,嗯……”
心中思量半晌,他嘆道:“很有意思,下官已經想到了大唐強盛之法……”
話語到了嘴邊,徐孝德又將話嚥了下去,他知道這很難,一個小小言官如何指點宗室王侯,乃至那些權貴。
夜裡,徐孝德一個人回到了住處,他執筆將心中的想法寫了下來,寫好一篇奏章還要好好讀幾遍,以免陛下會誤解自己的意思。
就算是這件事多半不會有結果,甚至陛下只是看一眼,便會丟在一旁,徐孝德還是覺得自己該寫下來,交給陛下。
第二天一早,因為張陽時常要批覆朝中各部送到中書省的奏章。
人雖說在驪山,可還是要處理政務。
因此李泰安排了自己的侍衛,安排人幫助姐夫將奏章送去長安城。
徐孝德來到魏王府的宅邸前,村子裡的魏王府邸並不大,距離村子很遠,倒是最靠近的村口。
李孝恭正和李泰下著棋,眼看對方的將跳出了區域,吃了自己的卒子。
李泰大喝一聲,“王叔!為何你的將可以出九宮!”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打仗作為大將從來都是帶頭衝陣,哪有躲在後方的道理。”
“這是棋局,這是將!”李泰再次強調,對王叔這種不講規矩的行為很憤慨。
“放屁!”李孝恭吐出一口濃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憑什麼要守規矩。”
“這是遊戲!這不是打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棋盤如戰局!”李孝恭板著臉,沉聲道,“不可兒戲!”
對付王叔這種耍賴的方式,李泰只能痛苦地撓頭,看著棋盤咬牙忍下,將自己的馬往前推。
只見李孝恭的手拿自己的將棋直接略過楚河,將自己的相給吃了。
李泰瞪大了眼珠子,“這……”
李孝恭點頭道:“為將者,當勢如破竹,小小楚河豈能畏懼不前?”
聞言,沉默良久。
終於李泰將棋盤一掀,“不玩了!”
李孝恭還意猶未盡,他覺得老夫下棋就該這樣才是。
看徐孝德站在一旁,從棋局開始爭執這人就在一旁看著,李泰掃興地又將棋子撿起來,“你來做什麼?”
徐孝德拿出一份奏章,“聽說我魏王殿下的人,時常會幫縣侯向朝中遞交奏章。”
李泰將玉石做的棋子放入木盒子中,這可是母后讓人做出來,賞賜給自己的,少了一顆都心疼。
將棋子收攏好,瞧了一眼他手中的奏章,“交給本王的侍衛,他們今天正好要幫姐夫送奏章,順路送去便是。”
先是恭敬行禮,徐孝德將手中的奏章遞給一旁的侍衛,“多謝魏王殿下。”
李泰拿著兩盒棋子與棋盤離開了。
李孝恭邁著大步去找村民閒聊。
只有徐孝德還站在原地,他看著的奏章與縣侯批覆的奏章放在一起,侍衛將其裝在包袱中策馬送去了長安城。
接下來的日子,每到午時他都會在村口等待,每每有侍衛從長安城送奏章交給縣侯,他總是會問自己的奏章朝中是否看過了。
事情就如徐孝德預想的一樣,奏章送入了朝中就像石沉大海沒了迴響,朝中就連些許的議論都沒有。
這是心中早有預想的場面,但得到這個結果心中多少覺得苦澀,氣餒一嘆,他來到村子裡的另一頭。
從糧食發酵到現在,終於開始正式釀酒,他來到村子另一頭的酒廠,有不少村民在忙碌。
這些村民能夠在工廠中忙碌,現在又能釀酒。
莫名讓人覺得這些人很厲害。
他再仔細一看,就發現了其中的奧妙,村民都是分工合作,一人只負責其中步驟的一個小環節,每個人只要掌握其中一個過程就可以,掌握得很快,手腳也很麻利。
在驪山的徐孝德收穫很大,他記錄著有關驪山的一切,上官儀當年顛沛流離時,也去過很多的地方,從揚州一路到長安城,他的見識與閱歷自然很高。
用他的話來說驪山的生產模式與中原很多地方不同,這種生產模式最直觀的效果就是效率高。
徐孝德手中坐在釀酒廠前不斷記錄著,他見到有上官儀命人講究分開擺放,便好奇道:“這是做什麼?”
“這些是頭鍋酒,這種酒水不能喝的,縣侯吩咐說有它用。”上官儀又解釋道:“也沒說要做什麼用,先分開存放。”
徐孝德低著頭繼續記錄。
驪山上,今天孩子們回宮的日子,李治還依依不捨,他抱著姐夫的腿委屈道:“我不想回宮裡,宮裡很沉悶,很沒有意思。”
張陽耐心對他道:“驪山以後一直都可以來,要是晉王殿下覺得宮裡不舒服,想要來驪山便徑直來便是,若是你父皇不準,我去宮裡罵他,不要害怕宮裡,受了委屈姐夫會幫著你們的。”
“嗯,要是父皇再與姐夫吵架,我們也會幫著姐夫的。”東陽在一旁言語堅定地講道。
李治緩緩抬頭言語道,“姐夫放心,我會懂事的。”
看他的模樣,張陽心中感慨,天可汗在教子方面也該上點心。惡毒的天可汗吶,你看看你的兒子多懂事,多純真的孩子。
老天瞎了眼,讓你有這麼懂事的孩子。
看著孩子們穿上了皇姐所做的新衣裳,棉布做的衣裳很保暖,一個個穿著漂亮的新衣裳,從屋中出來,她們的笑容給這個秋天帶來了生命力。
嬸嬸稟報道:“稟縣侯,稟公主殿下,皇宮裡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在山下了。”
孩子們從高到矮站成一排,張陽搖著手中的蒲扇笑著。
孩子們也被笑容感染,都笑了起來。
“報數!”
張陽一聲大喝,孩子們站得筆直,從一報數到十一。
這種事情每天都要進行一次,只是今天孩子們報數的聲音格外響亮。
“要開開心心地來驪山,高高興興地回長安,明白了嗎?”
“喏!”
孩子們齊聲回應。
稚嫩的嗓音在華清池邊迴盪,這些孩子們眼中有旺盛的生命力。
張陽領頭帶著孩子們往山下走去。
李玥走在後方與李麗質說著對弟弟妹妹們的囑咐。
驪山下,王公公行禮道:“縣侯,陛下旨意讓老奴帶孩子們回去。”
張陽揣手道:“王公公,最近氣色又好了不少。”
“是嗎?”他的老臉帶著笑容,“最近宮裡的人辦事也得力,陛下讓老奴多休養。”
孩子們陸陸續續上了車駕,張陽皺眉壓低自己的嗓音,“王公公真的不打算來驪山嗎?”
王公公向長安彎腰行禮,“老奴此生都會侍奉在陛下左右。”
張陽一手搭著他的肩膀,“王公公忠心,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就當是交個朋友。”
他看皇子與公主們都上了馬架,又道:“老奴這就帶著孩子們回去了。”
“王公公慢走。”
幾次三番被他拒絕,張陽還是笑容以對。
反倒是讓王公公面露難色,只得抱歉一笑,帶著車駕一路離開了驪山。
夫妻兩人重新回到了山上,再看眼前的華清池顯得空空蕩蕩,孩子們在這裡時候,到處是她們身影。
現在她們不在了,又覺得新家空落落。
小熊叼著女兒的後襟,將她放在屋簷下,多半是她又想去廚房拿吃的了。
小清清一臉的不服氣,“娘!為何它總是這樣。”
女兒指著小熊,對她來說這頭熊與其他的五頭小奶熊都已經成了家人,有時候就和這些小熊睡在一起。
嬸嬸每每找不到她了,熊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李玥對女兒道:“以前這頭熊還小,那時養在長安城的小家裡,還是冬天的時候,它喜溫暖,做飯的時候總是喜歡往廚房鑽,那時候就被火燒了一片毛髮,到現在它一直覺得那是一個危險的地方,才不讓你去的。”
小清清縮在母親的懷中,低聲道:“那也不能總是攔著我。”
李玥笑道:“它這是保護你。”
聞言,小清清瞪了一眼小熊,這頭熊若無其事地倚牆側躺著,優雅地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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