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下的小行宮,一場會談依舊在繼續,經過昨晚的商議,這一次大家都有了具體的方向。
李泰站在行宮前,一臉的愁容。
王公公站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就在行宮內商議,魏王殿下若擔心局勢也可以入內旁聽。”
“那種場面看多了心裡難受。”
“魏王殿下以前不是這樣的。”
吐蕃內亂了,父皇要趁火打劫,姐夫要閉關修煉。
明明是吐蕃的事情,攪和了驪山不安寧,李泰的心情很不好,見侍衛提著一隻雞腿而來,他便拿過來用力撕咬一口。
此刻驪山上,張陽盤腿坐了半日緩緩起身,放鬆著有些發麻的雙腿。
皇帝會用榮華富貴來腐蝕人的心志。
再是深吸一口氣,張陽感覺自己的心境也平靜了許多,平靜得就像是眼前的華清池毫無波瀾。
兩位嬸嬸還在忙著給新家除蟲,他們在自家牆角與牆邊撒了不少硝石粉,並且用艾草,雄黃等物來驅趕蟲蟻。
新家建設起來不容易,可不敢有蟲蟻。
嬸嬸仔細打理著新家,當晨光完全升起來的時候,淋了一月的雨的地面也開始泛白,漸漸地潮溼散去。
華清池的水位高了不少,水也清冽了不少。
孩子們正在搶著包子吃,皇后笑看著這一幕,低聲對李玥道:“孩子們在宮裡時,哪有在驪山活潑。”
李玥笑道:“母后見笑了,她們不過是現在對驪山更喜愛而已,其實驪山也就這麼點大,一時間的喜歡比不上自己的從小到大的家,這是孩子們心中不會變的念想。”
孩子們在驪山歡樂只是一時的新鮮感,到頭來還是要回家去的。
長孫皇后贊同這番話,但看孩子們的笑容,她又道:“看看東陽與蘭陵的笑臉,要說這裡一片新天地,孩子們也是真心喜歡這裡。”
張陽收拾一番自己,準備好一些一筐筐的工具。
眼看到了午時,今天的天氣晴朗,是去收麥子的好時節。
孩子們上了課用了午飯,午覺後張陽便揹著竹筐去田地裡收麥子,身後的孩子們一起跟著姐夫下山割麥子,隊伍很整齊,從高到矮長長一排宮十一個孩子。
以至於確認孩子是不是走丟了,還要聽她們報數才行。
三倆宮女護衛在一旁,走入田地中生怕公主皇子們會磕著絆著。
讓孩子們收麥子也是一種鍛鍊,德智體美髮展的一種。
李孝恭也在田地裡收麥子,他已經完全融入驪山的鄉村生活,和這裡的村民打成了一片,本來就是一個大咧咧的人,也沒什麼權貴談吐,他融入得非常快。
甚至村民們都快忘了,他是河間郡王,是當今皇帝的堂兄弟。
田地裡還有些泥濘,今天好不容易天氣晴朗,田地裡還未完全嗮好,便急匆匆地趕來收麥子,要是雨水再來把田地裡給淹了,麥子也都泡壞了。
渭水的河水一旦上漲,倒灌進田地,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個時候,發動了全村的村民來收麥子。
張陽瞧著李孝恭的模樣,“最近身體如何了?”
李孝恭坐在田埂邊放鬆著腰背,皺眉沒講話。
知道他的腰背不好,年輕時帶兵打仗,在馬背上的時間比躺下睡覺的時候都要久。
從蜀地打到了江南,又從江南奔赴河北。
宗室將領中李孝恭雖然參與的戰事都不大,不像李世民征戰王世充,打竇建德這樣的河北河南的中原大仗。
相反的李孝恭則是奔波勞累最辛苦的一個。
張陽撐起他的後背,將身體往後一仰,後背傳來嵴骨的卡噠響動聲。
李孝恭倒吸一口涼氣,活動活動後背,“嗯,舒坦多了,原來你小子還有這等手藝。”
“小時候沒少給爹孃也這樣放鬆後背。”
兩人在田埂邊坐下來,張陽又道:“有空我做幾個木枕,平時可以放在腰後與脖頸處,如此一來腰背要是勞累了便可以躺下來放鬆片刻。”
“平時可以抬抬脖子,肩頸這一塊也要好些。”一邊說著話,張陽幫他按著,“肩頸這一塊硬邦邦的,平時都不注意嗎?”
享受著張陽的力道,李孝恭一邊倒吸一口涼氣,“你小子力道這麼重做甚。”
“力道大效果也好一些。”
好一會兒之後,張陽不再按捏,李孝恭動了動脖子,“舒坦多了,從哪裡學來的手藝?”
“小時候……”
“小時候你爹孃教的?”李孝恭搶過話。
“是呀。”張陽嘆道:“我爹孃很辛苦,總是勞累,我這個兒子時常幫忙,幫著爹孃按按。”
李孝恭沉默不語,自己的兒子崇義就沒這般懂事。
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也知曉他在亂世之後再也見不到爹孃,李孝恭拍著他的肩膀,“你都是縣侯了,這些粗活不用你來做,你竟然還拉著這些公主皇子一起收麥子,不像話。”
“那河間郡王為何下地收麥子。”
李孝恭拿起一塊餅,分給張陽一半。
倆人就這麼坐在田埂邊吃著,又道:“他們都下田地收麥子,村子除了幾條狗連個活人都沒有,與他們一起下地勞作時還能說幾句話。”
“嗯,這有點中年危機的感覺。”
“何謂中年危機?”
“就是一種年齡的狀態,不用在意對河間郡王來說不是什麼大事。”
張陽吃完了手中的餅,“我就不一樣了,帶著公主皇子們來田地裡收麥子,是為了他們知道麥子是如何收的,是如何種的,二來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話語頓了頓,想了片刻,接著言道:“種地非常鍛鍊人的心性,因為可以遠離那些榮華富貴,讓我的心智更加平靜,這也是閉關修煉的一部分。”
“老夫怎麼覺得你話裡有話。”李孝恭眉頭緊鎖。
“我話裡沒有話。”
“是不是陛下……”李孝恭說到一半,言語停下,思量再三,“最近老夫越來越聽不懂你的話了。”
“可能在下聖賢書看多了吧,嗯!”張陽點頭道:“不過我總是帶著批判的目光去看那些聖賢書,聖賢之言無法左右我,我心中有一件無比堅硬的鎧甲,只要好好修煉它,在下無懼世間任何迷惑人心的話語。”
李孝恭只得長嘆,“以後若沒事少與老夫講話。”
“何出此言?”
“聽著不像是人話,好似真如青雀與太子所言,你越來越不說人話了。”
有道是男兒當自強不息,要堅韌不拔,為事業,為家國天下奮鬥。
張陽哈哈大笑,“魑魅魍魎休亂我心。”
李泰就站在不遠處,他目光滿是不解地看著王叔與張陽的談話,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王叔很不爽利地離開了。
一邊啃著胡瓜,李泰低聲道:“父皇那邊的談話結束了嗎?”
“回魏王殿下,太子殿下帶著鄭公,房相與趙國公,還有諸多朝中官吏都回去了。”
此時李泰的神情很萎靡,就感覺路邊的被太陽曬得耷拉葉子的樹苗都比自己有生命力。
再看村子裡的孩子們,正在玩耍,就是這些孩子都比自己要更自在。
只有在全身心投入驪山建設的時候,數著自己攢下的銀錢才會覺得心中不迷茫。
“魏王殿下是要面見陛下嗎?”
“不去了,父皇想必也忙。”李泰痛苦地捂著臉,“本王覺得自己的人生快要廢了。”
每每這個時候去找找姐夫總能緩解一些心頭的情緒。
張陽正彎腰收著麥子,這些麥子是驪山一年的糧食,雖說現在糧倉豐盈,但自古以來中原人對糧食都有一份很深的執念,這份執念與任何地方都不同。
在中原人眼中,就算是糧食富足,那也是要種田的,種田早就融入了這片大地中每個人的血液裡。
聽著李泰絮叨,張陽直起身鬆了鬆腰繼續割麥子。
一邊說著話,李泰跟在後方撿著姐夫割下來的麥子,“姐夫,我為何會有這麼多的煩惱。”
張陽低聲道:“人生嘛,總是有煩惱的,這樣的人生才是有意思的。”
“聽說最近太子殿下與父皇說,他也要為朝中開源節流,打算重建一個坊市。”
有道是不怕富二代敗家,就怕富二代創業。
你要說敗家吧,只要皇帝他家家大業大,敗家也沒什麼。
但要說二代創業那就很危險的,聽說過那個皇子禍禍家底,不著調到處花錢的。
可要換成創業,很可能會賠個底掉,更有可能危及祖業。
當然了太子要創業這種事,與自己無關了。
張陽小聲道:“魏王殿下,我最近在專研熱力學。”
“與姐夫說的氣壓有關嗎?”
“有關,我們都知道雞蛋用火烤會裂開,倘若蒸汽全部聚積在一個內膽中,會產生什麼樣的反應?”
李泰聽得出神腳步跟著已經忘了撿麥子。
“若是內部的壓力足夠大,這種力量又可以用來做什麼,效用又在何處?”
“本來人生苦惱找不到方向,聽了姐夫這番話,他又覺得有了方向。”
張陽拿出水囊,“魏王殿下可以做個試驗,在一個水囊中裝滿開水,水不用太滿,木塞子是否會彈出來?”
“我這就去試試。”
還想再說什麼,等回頭的時候卻見李泰急匆匆地離開了。
李麗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姐夫剛剛都說了什麼?”
張陽笑道:“魏王殿下很迷茫,他迷茫得找不到方向,其實迷茫之處就在驪山,現在的驪山生產力趨向飽和,魏王殿下無事可做自然會迷茫。”
“當他發現了突破驪山的生產瓶頸的契機便有了衝勁與熱血。”
乖巧的東陽在一旁聽著,歪著腦袋也在思索。
張陽笑道:“以前他做事總是很積極,親自連夜盯著流水線的動向,親自看著生產,親自清點庫存,當驪山穩定之後他就沒了方向,所以才會迷茫。”
其實李泰是個很聰明的人,當初與他廝混之時,他就是一個一點就通的人。
蒸汽機的概念先在他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等這顆種子發芽可能需要三年,五年?
不知道他可以一蹴而就,張陽以為就算是自己來做,也會非常傷腦筋。
先讓他慢慢鑽研,驪山已經有了一批技術骨幹,這批技術骨幹以牛闖為首,如今掌握了部分力學知識,以及五金知識。
當驪山的鑄造術提高,不該停滯不前,下一個便是發揮這個鑄造術的極限。
要驪山拿出鋼鐵洪流的場面還需要年月,至少眼下可以從小規模做起,一步步踏實地來。
一直忙到了夜裡,總算是把糧食收完了。
張陽領著公主與皇子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
“母后回去了,說是要回去照顧父皇。”李玥收拾著孩子們用過的農具。
從下午到夜裡,孩子們也累得夠嗆,她們洗手洗臉之後,便開始在飯桌邊大快朵頤起來。
李玥在華清池邊洗著夫君換下來的衣服,“這件粗布短衣都穿了多久了,你看!又有破洞了。”
“多半是被鐮子勾的。”張陽瞅著那個破洞道。
今夜月朗星稀是個好天氣,孩子們吃完後,夫妻倆這才端著碗坐在池邊吃著面。
家裡多了這麼多小夥伴,小清清很開心,她的笑聲很是動聽。
李玥吃著麵條,慢條斯理。
而張陽則吃得痛快得多,一碗麵不夠還要搭著一張餅,正吃得起勁又道:“我讓魏王去專研蒸汽了。”
“夫君以前說過這個很難。”說著話李玥覺得自己吃不完這麼多,又將碗中剩下的面放入夫君的碗中。
糧食不能浪費,一家人就是從清貧走出來的,絕不能忘了當初清貧時的節儉。
張陽艱難地嚥下口中發乾的餅,解釋道:“以前有個人他做出了高壓鍋,而後他又發現高壓鍋的蒸汽跑出來時的奇特現象。”
與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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