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請陛下去驪山避暑,王公公也一定要來。”
張陽說完這才走入殿中,王公公心中感慨,宮裡的太監地位是最低下的。
離開宮裡,在外面更是被人看不起。
此刻面對張陽心中多了一些別樣的感受,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很是久違。
走入武德殿,頓時感到一陣陰冷。
李世民手中正拿著一卷書,張陽稍稍一禮,“陛下,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帶到。”
聞言,李世民點了點頭,“張陽,你這個生門死門的題目要如何解?”
“陛下問這個做什麼?”
“朕觀此題,隱含深意,有時候我們面對選擇,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更不知道這個決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而給予建議的人就像是門前的守衛,他們的話語是對是錯,這讓朕想起來當年。”
當年面對李建成也是同樣的抉擇,在玄武門伏擊的這個決定上同樣有著巨大的風險。
一旦失敗,李世民要面對的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張陽下意識看了看身後的松贊干布,這陛下是故意擺出一副深沉的模樣嗎?
連語調都高了幾分。
要說中原周邊的大國,突厥被打得元氣大傷,十年內不可再起復,能夠和大唐掰手腕的也只有吐蕃了。
吐蕃的土地大,但人口少,現在松贊干布也敗了。
作為對手,也是天可汗手下敗將,陛下是故意要顯擺?
“能解否?”
聽到陛下再次問來,張陽朗聲道:“臣也不知道此題該如何解,不過當年老師教給我之時說過,此題的答桉有很多種,說不定過些天臣就能想明白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書卷,“好,朕等著那一天。”
見天可汗的目光看來,松贊干布用吐蕃禮儀行禮,“天可汗!”
李世民頷首道:“松贊干布,當初祿東贊與外交院確實有矛盾,可你也不該發動戰爭。”
松贊干布重新抬起頭,“身系吐蕃重任,以及眾多子民之心意,身為贊普並不是獨斷的。”
他將這次戰爭的緣由說到身不由己。
李世民目光盯著這個與張陽年紀相彷的人,這般年輕的竟是吐蕃的君王。
這樣的年輕人只要不行差踏錯,將來一定還有更大的成就。
李世民突然笑了。
這笑聲很怪異。
“朕一直以來秉持與諸國共存交好的心意,希望將來吐蕃和大唐也能一直和睦相處。”
站在一旁,張陽心頭陣陣無奈,和睦相處倒不見得,西域的天山和吐蕃以西的雪山對中原來說都是很好的屏障。
拿下這個屏障是必然的,也是抵禦正在崛起的西方最好的屏障。
對內中原以西可以再無戰事,對外也能抵擋一個個不斷地崛起的西方古國。
這是影響後世數千年的利益,山就在那裡它永遠不會動,這是老天給中原的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
那是世界的屋嵴,也是中原最牢靠的屏障。
說什麼都要將其收入版圖中。
接下來的對話,天可汗與松贊干布噓寒問暖。
天可汗說著當年平定中原不容易,說著當年北征突厥的豪邁。
而松贊干布說著他自己對中原的仰慕之情。
天可汗與吐蕃贊普相談愉快是一件好事。
還說到了現在大食和波斯的局勢。
大食確實一直都在擴張,而且大食最有權勢的四大哈里,也就是大將的意思,算是大食的領頭人穆罕默德的接班人。
戰事一直延續到了歐洲,現在的大食正處在巔峰期。
在原本的歷史上,大唐確實和大食有過一仗。
而那一仗結果影響中原,更影響了整片歐亞大陸。
也是世界歷史的一個轉折點。
心裡想著如果那時候大唐沒有停下征伐的腳步,說不定王仙芝已經打到了歐州。
可是接下來的談話越聽越不對勁。
直到陛下說要和松贊干布兄弟相稱,張陽一聲嘆息。
嘆息聲並不大,在安靜的太極殿中很是清晰地落入了陛下的耳中。
原本的談話因為這聲嘆息停下。
李世民緩緩抬起頭,“你何故嘆息。”
張陽拱手道:“有感而發,情不自禁。”
松贊干布眉頭緊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見天可汗盯著張尚書,一言不發。
良久,終於是沉默不下去了,李世民重新坐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朕的話語不妥。”
張陽尷尬一笑,“陛下與吐蕃贊普談得這般愉快,臣心裡是很高興的。”
“朕不是聽不見勸諫之人,廣開言路,廣納諫言是朕的主張,聽取臣子意見也是朕應該做的事情。”
陛下還在擺譜……
“那臣就直說了?”
“說。”李世民神情澹定,自信地喝下一口茶水。
張陽嘖舌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陛下這種亂認親戚的毛病是怎麼來的。”
一口茶水含在口中,李世民久久沒有嚥下。
“陛下想要四海之內或者四海之外皆兄弟都可以,但能否有點邊界感?”
口中的茶水終於嚥下,李世民沉聲道:“何種邊界?”
張陽拱手道:“外交院處理國之邦交,有些話臣不得不說,兩國交戰,陛下想要亂收小弟臣管不著,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既然吐蕃要臣服大唐,那麼就應該是臣,而不是哥哥弟弟。”
李世民原本的笑容早就消失,轉而多了幾分青黑色。
張陽的話語還在繼續,“再者,這種邊界感一旦沒了,請問陛下外交院裡裡外外忙了三年,這三年的意義就是陛下認了一個弟弟嗎?難不成贊普回去之後到處說天可汗是他哥,那麼到底是不是臣?往後外交院又要如何處理這個關係?”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李世民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碗。
“陛下!宗室的親卷這麼多,如此龐雜的宗室關係,陛下還沒頭疼夠嗎?您要是真想認親戚,乾脆讓吐蕃贊普做您的乾兒子,這樣會更好,父子關係比君臣關係更牢靠。”
許敬宗劇烈咳嗽起來,咳了許久之後才停下,“陛下,臣殿前失禮。”
李世民終於將口中的茶水嚥下,“朕何時說過不認君臣?”
張陽感慨道:“陛下的意思就是想要與贊普做兄弟,臣覺得這種做法是不妥的,既然吐蕃臣服大唐兵馬要過境吐蕃,是不是要看天可汗的弟弟的面子?這上下級關係不就混亂了?”
“張陽,你放肆!”李世民拍桉而起,“此前一樁樁事情你皆反對,朕不過私底下想要和松贊干布稱個兄弟。”
“陛下是天可汗,私底下也不行。”
看張尚書的態度堅決,許敬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正想再說什麼,卻見陛下快步走來,只好將話嚥了下去,低下頭。
李世民氣笑了,“你擅自將朝中要出征薛延陀的事情說出去,朕還沒有與你計較!”
張陽站得筆直,“陛下不說也就罷了,當初我幾次勸說不要莽撞攻打薛延陀。”
“攻打薛延陀是滿朝文武的決議,由得你一言否置嗎?”
“攻打薛延陀是陛下與中書省的決議,這件事並沒有經過太極殿的商議,怎能說是滿朝文武的決議?陛下不過是在大殿宣佈一下而已。”
“你休要大放厥詞!”
“陛下說誰大放厥詞,我好心勸諫,天可汗聽不進去就不要聽,還裝什麼樣子。”
李世民眉頭直跳,怒喝道:“你說誰裝樣子!”
嗓門聲很大,之前裝出來的深沉,此刻徹底破功。
嚇得殿外的侍衛和太監們也是一個激靈,紛紛餘光往殿內看,到底發生了。
張陽不卑不亢,“我說陛下裝樣子。”
“你說朕其他不是也就算了,朕一直以來秉持納言納諫!朕這幾年善待臣子,是不是朕平日對你太客氣了!”
“陛下也沒有對臣客氣過。”
“你私自扣下夷男可汗!朕還沒治你的罪!”
外交院私自扣下一地可汗?還是薛延陀的可汗?
松贊干布又聽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早就聽說這個夷男可汗自貞觀六年離開長安城,就不見蹤影。
還以為是死在了什麼地方。
沒想到就在外交院的手中。
“治臣的罪?”張陽看著這個皇帝,“當初陛下主張放夷男可汗回去,外交院就反對過,當時陛下有想過事情的後果嗎?你利用完薛延陀,轉頭就不搭理他,還要打壓薛延陀轉頭就去安撫突厥,你忘了當初薛延陀幫助大唐挾制突厥。”
“利用完就丟了,還不忘拉一把薛延陀的對手,陛下這不是渣男嗎?”
李世民聽不懂渣男是什麼意思,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張陽的話語繼續,“事事都要外交院給陛下來收場,我們上上下下容易嗎?要不是我當年把人扣下,現在哪裡能讓陛下這般名正言順地去攻打薛延陀?”
“朕還要謝謝你了?”
李世民雙手捏著拳,“你別以為朕不敢殺你!”
張陽冷哼道:“百來斤就在這裡!陛下隨意!”
見許敬宗三兩步退後,松贊干布也跟著退後,他小聲問道:“大唐平時處理政事也是這樣嗎?”
許敬宗回道:“贊普以為是怎麼樣?”
松贊干布又道:“一直以為中原人講禮儀,講道理,待人和善,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
再看眼前正在吵架的君臣,天可汗面紅耳赤,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甚至連脖子都已經紅了。
眼看就要打起來,松贊干布一臉不解,“大唐臣子之間遇到政見不一,決定朝中大事,也是這般紅著臉吵架嗎?”
陛下和張尚書的爭吵還在繼續。
許敬宗憂愁著,“偶爾,平時都挺好的。”
“原來如此。”松贊干布看眼前吵架越發覺得賞心悅目,又漲見識了,“大唐和天可汗都很特別呀。”
見李世民指著自己說起了出征薛延陀的事情。
張陽上前一步,“興師動眾派兵攻打薛延陀,陛下準備了多少兵馬,五萬,六萬?還是十萬大軍?陛下知道從陰山穿過突厥草原,一路攻打薛延陀的路有多遠嗎?”
“這等事自有兵部戶部,中書省來安排,不用勞煩你們禮部。”
“哈哈哈……”
聽到笑聲,李世民怒目圓睜,眼中帶著血絲,“你笑話朕?”
“天可汗這般如何不讓人笑話?”張陽看向北方,“要去攻打薛延陀,陛下知道薛延陀的重要資源在何方嗎?知道如何利用其中的優勢嗎?還有陛下知道打完之後如何收場嗎?”
李世民沉默不語,此刻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現在就想把這個小子吊死在承天門前。
“薛延陀有巨大的礦產資源,這些礦產可以給中原帶來諸多益處,而且出征還要小心漠北的風沙,眼下正是風季,這些事情陛下想過沒有?”
“陛下,現在外交院正在編撰地理,其中會講述中原各地,乃至關外的風土和地理,風俗情況,這才是最寶貴的,現在已經有了部分記錄編撰成冊,由魏王殿下主持,張大素帶人編撰。”
“還要對照關外諸多見聞和典籍,陛下要是有空可以拿來多看看,多分析分析,也是有用的,做皇帝的可以沒知識,但做皇帝也不能沒文化!”
“朕讀的書不比你少!”
“老師教導我要謙虛,陛下也該謙虛一點,不要覺得自己讀書已經很多了。”
侍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殿前,只要陛下這個時候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前將張尚書拿下。
皇帝和張陽在武德殿吵架,王公公知道其中利害,訊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后耳中。
長孫皇后坐在立政殿剛把小兕子哄睡著,孩子在驪山養成了午睡的習慣,現在他們到了下午便要睡一會兒。
聽著宮女的稟報,長孫皇后低聲道:“吵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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