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公瑾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臉上帶著笑容,這種笑容看著很舒心,沒有當初在長安城時的那種憂心與無奈。
張陽在他身邊坐下,“老師,這個死不死的事情不是您說了算的。”
看張公瑾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張陽又道:“您想多活幾年我也沒有把握,萬一您是迴光返照呢。”
話語又頓了頓,張陽點頭道:“萬一呢……嗯!”
張公瑾搖著頭,被氣笑了說著:“迴光返照是在彌留之際,老夫這還沒到那時候。”
陽光是溫暖的,以前總覺得張公瑾身上總有一些陰沉之氣,讓人感覺他冷冰冰的。
可能是給李世民做謀士的緣故,以前算計人,幫李世民做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情,老師身上總有陰鬱繚繞著。
“老師,你覺得長孫無忌怎麼樣?”
聽張陽這麼說,張公瑾的神情不以為然,“早就料到長孫無忌會盯上你的。”
張陽給他沏茶,“還請老師指教。”
張公瑾拿起茶碗細細聞了聞,“在老夫看來長孫無忌確實是個聰明人,他為人謹慎往往會先謀事再付諸行動,如今長孫家又得聖卷,以你現在的水平……”
“我現在水平怎麼了?”張陽皺眉道。
張公瑾冷哼道:“不自量力,還想把長孫無忌做對手,你鬥不過他的,老夫給你一個忠告,實在不行了你就拜在長孫無忌門下。”
“拜在長孫無忌門下?”
張陽的語調都高了幾分。
張公瑾看了看四下,“那又如何?老夫已是風燭殘年,照顧不了你多久,你以為你小子有多大本事?要有長孫無忌做靠山,你這一輩子算是平坦了。”
“就當您老交代後事了,我不計較。”
看到幾個顯懷的村中婦人走在村子的小道上,如今日子好了,她們也在為這個村子提高人口的這件事上努力。
張陽撓了撓自己下巴的鬍渣,“沒錯,我確實被長孫無忌盯上了,應該說整個禮部都被他盯上了。”
“你和長孫無忌不能比,先不說長孫無忌早在陛下打天下的時候就跟隨,還有長孫皇后,你拿什麼和他鬥?”
“我有一身正氣。”張陽直了直腰背,“對,浩然正氣。”
“老夫被病痛折磨了這麼久早就不想活了,沒想到老夫的弟子也是個不想活的。”
張公瑾的目光看向長安城,“多看多想,多學多問,你有做一個謀士的天賦,老夫還是那句話謙遜一些,謙卑只會對你有利。”
驪山腳下以北五里地,尉遲恭和程咬金走在一處高坡上。
隔著渭水河看向那個村子。
“他將一個窮苦的小村子打造成了一個富裕的地方。”
聽著程咬金講話,尉遲恭皺眉道:“只是用了一年時間。”
程咬金點頭,“只是用了一年的時間,一個破破爛爛的村子眼下變成了這般,你看看那房子多漂亮。”
尉遲恭點頭道:“確實是個漂亮的村子。”
“你可知我家小子跟著張陽賺了多少銀錢了?”
“多少銀錢?”
程咬金深吸一口氣,“除卻拿出去的銀錢,我家那小子跟著張陽少說也賺了三千貫了。”
尉遲恭好奇問道:“你家小子跟了張陽多久。”
程咬金冷哼道:“某家也不清楚,整天胡混也不知曉他是什麼時候結交了張陽,現在依稀還記得前兩年這小子在尋一個叫魯智深的傢伙。”
“此事老夫也有聽聞。”尉遲恭好奇問道:“找到了沒有。”
“哈哈哈。”程咬金開口笑道:“找遍了關中也沒有一個叫魯智深的和尚。”
尉遲恭看那個村子,陽光下可以感覺到整個村子勃勃生機,“年紀尚輕,見識尚淺,若有人能將此人好好指引,將來也是一個了不得的能臣。”
程咬金搖頭道:“不見得。”
尉遲恭嘆道:“且看吧。”
貞觀六年四月的下旬,長安城各處都可以聽到鳥叫聲,鄉野的老農知道天氣溫暖了,這是種糧食的好時節。
一隊兵馬自長安城城門出發,一路朝著長安城的西邊而去。
百騎兵馬排成一列,馬蹄不斷踏下捲起一片塵土。
張大象憂心地送別這支隊伍,“二弟從來沒有去過這麼遠的地方。”
許敬宗安慰道:“出去也好,多多歷練,這一次也終於有我們禮部的人去關外,正是需要這種的人時候。”
張大象收起情緒,“你不是在關外安插了很多眼線嗎?”
“那都是別人,不是我們自己人。”
“讓你的眼線保護大素。”
“大象兄放心,已經讓人快馬加鞭給高昌送信,趕在大素兄弟進入西域之前,會有高昌的兵馬接應。”
張大象憂心道:“長孫無忌今日又派人來詢問,當初我們給高昌的是何種方略。”
“那是毒藥,高昌王父子落得這般下場,可見這份方略的可怕,萬惡的奴役制度,在下這輩子都不會將這份方略說出去,會荼毒一方,我許敬宗不願意做這麼一個惡人。”
張大象搖頭嘆息,揮了揮衣袖走入長安城。
東宮內,李承乾捧著書卷聽著魏徵講課。
張陽聽得昏昏欲睡,魏徵講課晦澀難懂,好似他根本不管太子是什麼水平,也不管太子能不能聽懂,他就是將整篇文章講完,然後說一下他自己的感悟。
要是太子聽不懂就是太子自己悟性不夠。
再看李承乾,他的眼神渙散,思緒說不定早就在別的地方。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教書這種事情不能把學識一股腦全部塞進別人的腦子裡,應該從基礎開始教,之後才是慢慢地提升。
這就像你還在學著寫描寫景色,還處於遣詞造句的階段,你的老師突然給你出了一道閱讀理解題,還是高深的古文閱讀理解。
這不是為難學生?欺負老實人?
給太子當個伴讀,真是操碎了心。
我只是個伴讀,我只是個伴讀……張陽不斷在心裡給自己提醒,要謙虛,要謙卑,裝孫子。
一直等到魏徵講完課,張陽這才按捺住自己要噴人的衝動。
“董仲舒說春秋,作文章數十篇,《聞舉》《玉杯》兩卷,可見當年董仲舒主張的公羊學,老夫雖說不認同其中一些觀點,但也可一讀。”
“孤謹記鄭公教誨。”
“嗯。”魏徵滿意地點頭。
終於等到了魏徵離開,李承乾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今日鄭公教的文章屬實太過難懂。”
張陽面無表情點頭,“我都快睡著了。”
李承乾爽朗地笑著,“其實孤也快睡著了,原來你和孤是一樣的。”
差生和差生之間總能建立起莫名的友誼,因為大家的理解能力都在同一水平上。
“以前也有與孤年紀相彷的人,在孤面前賣弄學問,偶爾唸誦幾句讓別人覺得他充滿才學,孤看得出來其實他都是出門前硬記下了幾句,便唸了出來。”
“確實有這種人,他們只不過想讓別人覺得他們很有學識。”
李承乾用力點頭,“沒錯。”
張陽目光堅定回話道:“長孫衝就是這樣的人。”
“長孫……”李承乾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長孫公子平日並不會太過表露自己的才學。”
“太子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心小人。”
李承乾拍了拍手,讓東宮的下人搬來一張桌桉,矮腳的桌桉上壘著一份份的卷宗。
“就像你之前說的要從瞭解開始。”李承乾拿起其中一卷,“這是這些日子宮中的用度卷宗,孤特意讓內庫的人搬來。”
張陽也拿起一卷,“太子殿下是想從皇宮開始,然後再瞭解長安城?瞭解關中?瞭解中原?一步步腳踏實地確實很好,恭喜太子殿下有了一個很好的出發點。”
“我們先看看這些卷宗,如何?”
太子能學是好事,肯去了解一件事就能找到出發點。
張陽開啟手中的卷宗看著上面的內容,原本的笑容逐漸消失,慢慢變得凝重。
李承乾則伏著頭盯著卷宗上的內容。
“太子殿下。”張陽拿著這份卷宗疑惑著。
“怎麼了?”李承乾抬起頭。
把卷宗鋪開在李承乾的面前,張陽指著其中一條,“貞觀三年四月二,陛下宴請左右武衛將領所花三百貫。”
李承乾看著道:“對呀,三百貫。”
張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下官多嘴問一句,一頓飯三百貫?咱們陛下吃的是什麼?”
李承乾琢磨著,“孤也不是很清楚。”
“咱們長安城的物價有這麼貴嗎?吃的什麼酒肉?能一頓飯花三百貫,這合理嗎?”
“或許父皇還有銀錢花在了別的地方?”
“太子殿下請看這裡。”張陽指著另外一條,“貞觀三年中秋,陛下在太極殿擺宴酒肉餐食花去六百貫九十三錢,咱們陛下中秋吃什麼來著?”
李承乾沉吟半晌也說不上來。
難怪媳婦會說家裡不加以管束會亂。
這就是皇后給自己的媳婦的建議。
有李世民這老丈人亂花錢的前車之鑑,看來長孫皇后沒少憂慮。
真是撥開雲霧見天日,原來媳婦的變化來自做皇帝的李世民亂花錢。
我的一天五十文呀。
張陽一肚子火氣,要不是看李世民是皇帝的面子上,現在很想提著棍子去找他好好理論理論。
“你這是什麼表情?”李承乾詫異道。
張陽收回一臉的憤怒,“或許陛下沒什麼金錢觀念吧。”
李承乾解釋道:“不過這些宴席都是必要的花費,孤也看了其他的賬目,在平日裡宮中用度都很節儉,只有在各種宴席上,父皇才會如此花錢。”
張陽一臉的惆悵,“那也不能花這麼多呀,我建議太子殿下可以進諫進諫。”
“進諫什麼?”
“進諫陛下不要在宴席上花這麼多銀錢,咱們東宮都窮成什麼樣了,胡椒吃不起,宣紙都買不起,日子可太艱苦了。”
李承乾的眉眼使勁抽了抽,“要不還是看看別的卷宗。”
其餘的卷宗上講述的都是皇宮內的安排,比如說宮女幾何,太監幾何。
整個皇宮中光是這些就有近千人。
這還是幾經減少的情況下。
“太子殿下不要光看,要記筆記,劃重點。”
李承乾愣愣點頭,“明白了。”
陪太子看書也是一個長見識的過程,可以看到李世民在財務上有多麼的離譜,也能看到上千人打理整個皇宮。
看書到午時,也到了吃飯的時候。
張陽放下書卷按了按眉間,“太子殿下不要看太久了,看久了對眼睛不好,我做兩個菜,咱們一起吃點。”
李承乾扶著自己的腰站起身,“孤準備一些酒水,你與孤好好喝一頓酒。”
“既然太子請客,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
“哈哈哈,好一個恭敬不如從命。”
東宮的食材不多,就只有半隻已經殺好的羊,這頭羊剛過世不久,還熱氣騰騰的。
改刀做個烤羊,省事又能下酒。
李承乾拎著倆小罈子酒水上桌,羊肉就在一旁烤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酒水下肚,話語便打開了,說起了當初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那時候的李承乾也還小。
只是太子殿下的酒量很不好,羊肉一口沒吃,光是喝酒就醉得有些飄了。
“太子殿下,要不休息會兒?”張陽試探著問道。
“嗯。”李承乾晃晃悠悠點頭。
確認了太子醉得神志不清。
也沒讓李承乾去休息,張陽當場寫了一首詩,也不知道當初李商隱寫詠史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好在自己當年讀書死記硬背。
張陽把寫好的詩遞給張大安,“大安,這是太子寫的詩,你讓人交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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