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路遭遇
隴西。
乾旱的隴西黃土高原上,醫院軍正在行軍,懷玉派出二十四路塘騎前出探路,柴紹限他兩日內趕到一百八十里外的渭州襄武城。
頭次獨自統兵行軍的懷玉,十分謹慎。
五騎一塘,一口氣派出二十四塘探路,每塘之間相隔一里,塘騎前出二十里,每塘騎還要能彼此相望,不能脫離視線,以防埋伏。
遇到險山惡嶺,還要派步卒執旗登山檢視。
小心駛得萬年船。
隴西地形,是黃土高原,以黃土梁峁與河谷地形為主,這裡的地形險要,處處皆可伏兵,不得不防。
懷玉甚至都顧不得天熱,已經披上了鎖子甲,外面還罩了那件犀皮馬甲,連夜照白、白蹄烏兩匹心愛雄駿坐騎,都披上了黑漆馬甲。
······
“咻!”
一支利箭破空飛來,塘騎隊頭武君博舉起牛皮圓盾,哚的一聲響,箭矢狠狠釘在盾上。
武君博驚出一身冷汗,幸好身為塘騎隊頭,早有心理準備,一直打著十二分小心,看到前面險要河谷,更添幾分小心,早就把盾牌提在手上。
這一箭震的他手臂發麻,看著仍釘在盾上不停顫抖的箭羽,他連忙後退,一邊迅速舉起了右手的丈八旗槍,猛的搖動起來。
本塘其它四名塘騎一直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在視線內分線搜尋,看到他搖旗,也立即大聲詢問起來,“隊頭,甚情況?”
“有埋伏!”
武君博一邊策馬後退,一邊向同伴喊道。
“多少人,突厥狼崽子,還是羌夷?”同伴喊。
退後了約二十步,武君博沒繼續後退,而是開始觀察箭射來的方向,這時從那邊奔出來數人,正翻身上馬。
“突厥人!”
武君博一邊喊,一邊迅速往腰間的胡祿裡摸去,他裝備有兩個胡祿,一胡祿裝的箭矢,另一胡祿裡卻裝的是響箭和五色小旗。
他抽出紅色旗,舉起來搖動。
旗槍搖動,代表發現敵人。舉小紅旗,說明是突然遭遇敵人。
如果是提前發現敵人搖黃旗,敵人眾多搖青旗,人少搖白旗,只是地形問題搖黑旗。
一邊搖旗示警,武君博一邊退後,保持與敵人距離。
塘騎訊號相傳,迅速把敵情傳遞回去。
武君博則一直跟敵人保持著一定距離,敵進他退,敵退他進,並不輕易交戰,也絕不脫離。
後方二十里,兩千八百人的醫院軍還在急行軍。
一騎塘騎飛奔回來,他還將一面紅旗插在背上。
紅旗獵獵。
“總管,前方河谷發現突厥騎兵,他們偷襲塘騎,已被發現,相距二十里。”
行軍隊伍沒有一人攔截塘騎,軍法規定,塘騎可營中馳馬,直抵將前,任何人不得攔截阻擋,也不得私自詢問,違者斬。
“多少人?”
“還不太清楚。”
“再探!”
懷玉舉起手,“就近尋一塊平坦寬闊地形,
披甲、列陣、備戰!”
謹慎的好處體現出來,他們提前了二十里發現了突厥兵,不管只是遭遇小股遊騎還是大隊敵人埋伏,起碼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準備。
匆促的號角響了起來,各營隊都動了起來。
懷玉的傳令親兵往來賓士軍中,各級的旗幟也都動了起來。
馬周興奮了起來,懷玉的那首遠征行,讓他一直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就化身班定遠,昨日行軍九十里,又露營一夜,平安無事。
結果今天剛出發不久,居然發現了突厥兵。
“塘騎二十里外發現突厥人,隴西縣距此也不過二十多里了,難道隴西縣城已經被突厥人攻陷或包圍了?隴西縣城距其西北的渭州也不到五十里了,牛先鋒那邊出事了嗎?”馬周道。
“先列陣擊退眼前之敵,然後趕到隴西縣城一探便知。”面對突然的敵情,懷玉發現自己居然並沒有畏懼,甚至也沒緊張,居然是難得的十分平靜。
不管只是抄掠的突厥遊騎,還是什麼,先打了再說。
雖是頭回領兵,懷玉還是很冷靜沉穩。
懷義率領騎兵營,迅速的前出警戒。
在一塊還算平坦的河灘地,醫院營在緊張的披甲、列陣。
“快快快!”
隊頭們都在大聲催促著,輜重營的民夫也過來幫步兵們披甲,剩餘民夫則開始用車輛組成一道營柵,這是較保守的陣法,也是夜晚行軍時的一種紮營法。
一杆杆隊旗在高大旗手的奮力下插在了地下,旗手如鐵塔般站定,在他前面,是提著長矛挎著橫刀的隊頭,一人獨立隊前。
旗手摯旗,左右各有一名傔旗,他們三人站在第二排。
然後是隊裡的四十五名戰兵,此時他們分成五排,第一排七人,第二排八人,第三排九人,第四排十人,第五排十一人,在他們最後面,則是隊副提一把斬馬立在最後押陣。
他們排成一個楔形陣,前後二十步。
披甲,列隊。
民夫們為戰兵披完甲後,迅速的退到後面去了,他們也要拿起長矛、弓箭,佩著橫刀,隨時準備支援戰鬥。
“弓手隊、弩手隊聽令,前出,列於戰鋒隊之前!”
懷玉近來沒少惡補學習大唐府兵戰陣之法,此時臨敵列陣,也是中規中矩。
唐軍府兵戰鬥,有各式陣法,橫陣、方陣等等,懷玉現在用的是最簡單的方陣。
戰隊擋在最前面,戰隊裡前排是戰鋒隊,後面的就是跳蕩隊,弓弩手開始部署在戰鋒之前,先遠端打擊敵人,然後退到戰鋒之中,協助作戰。
戰隊後是駐隊,駐隊的主要作用就是押陣,隨時輪替頂在前排的戰隊的。
騎兵則部署於中軍兩翼,不輕易出擊。
他這總管跟軍旗就在全軍最中央,旗在人在,不可輕易動搖。
他身後,則還有從騎兵、步兵裡抽出來的一支總預備隊,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派,要保證戰陣的維持,不論是秦瓊還是程咬金,又或是武老爹還是盧懷讓,他們跟懷玉講戰法的時候,都一遍遍強調不能浪戰,兩軍合陣,陣在軍在,陣破軍亡。
輜重隊處於全軍最後。
這樣安排也是懷玉可以提前選擇戰場,他選的這處位置背河依山,敵人只能攻擊正面,輜重隊放在後面也就比較安全,否則輜重應當圍在陣中比較安全。
突厥人還沒露面,但氣氛已經緊張起來。
大家緊張準備著,懷玉暗暗觀察,發現大多數很緊張,但主要是興奮導致,並沒有多少表露出恐懼,連那邊輜重隊的民夫,也都在臨陣磨槍磨刀,躍躍欲試。
大家渴望著戰鬥,更渴望著功名。
塘騎不斷的回傳資訊。
突厥人數量不少,具體的數字還在不斷打探。
懷玉的小心謹慎,或者說唐軍的行軍制度,幫了他們大忙。
二十里外發現敵人,這讓突厥人根本沒法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就算他們迅速急馳而來,這二十里距離,他們也得至少三四十分鐘。
這給了醫院營充足的準備時間。
用了二十分鐘左右,醫院營已經列陣完畢,用輜重車構起一道防線。
“狼崽子怎麼還沒來呢,耶耶都等不及了。”趙信大笑著道。
剛從三原隨懷義來到隴右的二愣子,也舉起一把長柄斧高呼,“耶耶的大斧已經飢渴難耐了!”這不是許二愣第一次上戰場,他是家中次子,以前他爹在禁軍還沒退伍的時候,出征時帶他上過幾次戰場,只可惜二愣子雖見過刀槍,甚至流過血,但沒立下什麼功勳,頂多撈了點戰利品繳獲回來。
大戰當前,他甚至還有心情唱起了酸曲。
“想妹妹喲,想的三天裡沒吃下一顆顆粒,前半夜想你吹不下個燈,後半夜想你翻不了身!”
許二愣子這曲唱的大膽而奔放,讓本來不少很緊張的新兵們,也難得的輕鬆了不少。
正當二愣子唱的正投入時,牛角號響起。
嗚嗚嗚!
激昂的牛角號把本來酸曲沖淡了的戰爭氣氛,瞬間又提了起來,遠處,醫院軍的塘騎已經緩緩後撤出現在了大家眼前,他們始終保持著與敵人的距離,不讓突厥人脫離視線,就這樣一路退了回來。
當他們撤退到陣前後,並沒有退入陣中,而是繼續散開在附近遊走。
懷玉抬起手看錶。
從塘騎報告發現突厥人,到現在,正好半個小時,這支突厥騎兵還是比較迅速的。
這支銀黑色的手錶,是他出徵前帶來的,某個品牌特別紀念款,他那位愛運動的女友送他的,精鋼錶帶、炭纖維防磨表外盤,防刮玻璃鏡面,二百米深度防水、錶盤顯示二十五年自發光,號稱海豹神兵。
這支表曾陪了他一年多時間,兩人分手後他就一直將他塵封在箱底,如今再戴上,倒也還挺實用。
杏樹葫蘆銀針旗風中獵獵飄蕩。
突厥騎兵來勢洶洶。
懷玉從腰間的鏡盒裡拿出望遠鏡,同樣是那女友送的戶外裝備之一。
透過望遠鏡,懷玉能夠清楚的看到還很遠的突厥騎兵,這還是他頭一回真正面對突厥軍,數量還不少,這些傢伙有索頭的,有辮髮的,也還有髡髮的,十分隨心所欲,裝備也比較雜亂,這大夏天的有戴牛角盔的,也有戴狼頭、熊頭、虎頭盔的,也不怕熱,好些人身上還穿著皮袍子。
鐵甲也不少。
突厥騎兵人人都帶弓,帶著許多箭,也幾乎都裝備了長矛,副武器以突厥馬刀、鐵骨朵、狼牙棒、鞭、錘、斧等為主。
一個個挺氣焰囂張的。
他們浩蕩而來,踏起漫天塵土,一直到二百步外才停下。
一股巨大的腥羶味傳來,騷氣烘烘。
囂張到在唐軍陣前二百步才停下的突厥人,後面的人都還沒到齊,便有迫不急待的直接上來騎射,甚至還故意炫耀騎射技術。
只是醫院軍早就列陣完畢,前排更是站滿了六百名弓弩手,後面計程車兵也是人人帶弓的,面對他們的靠近挑釁,那些箭術好的子弟,毫不客氣的還擊。
一個突厥騎兵太過猖狂衝的近了些,被一名關西大漢弓手,直接一箭就射落馬下,他的同伴還想將他搶回去,結果又幾名府兵子弟補箭,將他射成了只刺蝟,連來拖人的同伴都被又射落一個。
突厥人輕敵吃了個虧,連兩具屍體也不敢上來再搶。
很快,突厥人一陣騷動後,開始緩緩往後撤。
他們往後撤退了約一里左右,重新整隊。
“總管,趁胡虜新到,陣列未齊,人馬疲憊,還剛被我們挫了銳氣,不如咱殺過去,幹他孃的。”錄事參軍趙信提議。
突厥人的牛角號又再次吹響了。
懷玉一直拿著望遠鏡在仔細觀察著這支突厥軍隊,煙塵四起,後方還不斷有騎兵趕來,僅眼前的已經有千騎。
“不急。”
大約一刻鐘後,突厥人陸續都趕到了。
有經驗的一些府兵子弟,判斷出對方估計有一千四五百騎。
醫院營兩千八百人,一千九戰兵九百輔兵,不過他們的戰兵也基本上是由義徵子弟以及民壯組成的,除掉無甲的九百輔兵,他們一千九戰兵有一千二披甲。
騎兵總共有五百騎。
數量上醫院軍佔優,但論實力還不好說。
突厥人的牛角號響個不停,有些囂張挑釁。
“擂鼓!”
懷玉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面對有機動優勢且天生擅騎射的突厥騎兵,他打算佔據這塊有利地形,利用軍陣來跟突厥人打。
“傳令,若狼騎衝陣,則敵近百步,弩隊用弩齊射,敵進六十步內,弓手隊弓箭齊射,敵近五十步內,戰隊亦以弓箭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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