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
樊樓,自開業以來,就成為江州生意興隆的酒樓,賓客雲集。
“聽說了沒,武公要在九江開考舉選官,”
“假的吧,定是謠言。”
江州樊樓的佈局跟長安總店差不多,五座三層樓組成,大門口扎有高大的綵樓,高高矗立十分醒目。
五樓相向,飛橋相連,明暗相通。
東樓進門後是一條長廊,兩側是許多間小閣包間,往裡面通中間中心主樓,主樓檔次最高,也是有最低消費的,
吃喝玩樂購物為一體,
東樓的一個小閣包間裡,一群讀書人聚在一起。
他們在一樓,消費較低,點了兩壺綠茶,還叫了一個琵琶女來彈琴。
一名長相稍黑的年輕男子道,“訊息是真的,我表舅在江州做功曹史,他昨個招我去家親口跟我說的,這次最終要考取三十名舉人,”
“考到就授官,有這麼多位置嗎?”另一人聽了極為心動,他是知道這位黑兄的表舅的,雖說功曹史不入流的小吏,但其實在江州也是有些地位的。
“這次武公罷汰了一些人,留出了七八個官職空缺,所以考取三十人,前七八人優先授官,後面的就授流外吏職,或是推舉去嶺南做官或入幕。”
黑瘦青年姓宋名江,雖然黑瘦矮了點,但家裡也是在江州世代為吏,算是公門中人,他書雖讀的不怎麼樣,但交遊廣闊,倒是比較仗義,黑白兩道,商場上都有朋友。
今天這局就是他攢的,
“沒想到咱這江州還真一夜變天了,武公世襲江州或許還真是好事呢。”
宋江捋了捋短鬚,“不過我聽我表舅說這次考選,會比較難,要起碼考三次,縣裡先初考,每縣錄取三百人,然後才是正式的縣考,三百里人錄一百人。再然後到江州來鄉試,三縣的三百人最後取三十。”
“宋兄,你家江州世代吏門,這豈不是為你量身定製,足三十個名額還怕啥,別說考三次,就是考五次七次你也能內定一個啊。”另一位姓李的書生道。
“這次不一樣,聽說會非常嚴格,每人一間小號房,與其它考生相隔開來,考完後還要派人糊名謄抄,然後才給老師閱卷打分,最後還要經武相複查,考的內容也跟進士科一樣,試時務策五道,貼一大經,還要做詩賦,”
說到這個,宋江這廝有些為難,他讀書一般,喜歡交朋友,各種雜書倒是讀的多,可儒道諸經,勉強只通一經,至於說詩賦,那真非所長。時務策倒是勉強能寫,可估計也寫不出好東西來。
要是跟朝廷的科舉一樣,他的家世倒是可以投干謁詩文給武公,自己不會找人代寫嘛,花錢買就是,窮讀書人很多,沒門路只能投奔權貴豪強,或是給人抄書記賬為生。
朝廷科舉不就主要是靠名和家世麼,最多再看長相和字了。
許多都是考前都已經內定好了,
可這次江州地方上的考選,居然比朝廷的科舉還嚴格。
“要是別人嘛,我還不相信會這樣嚴格,但咱們這位刺史可是武相公啊,還真是極有可能的,”
“是啊,換其它人,哪裡會這麼費心的搞什麼三級考舉取士授官?”
好幾個青年聽了,都有些心急,
“這次機會這麼難得,咱們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錯過吧,宋兄,有沒有什麼辦法啊,要是需要錢財打點,咱們都可以掏的。”
宋江今天請的都是讀書人朋友,家世跟他也都差不多,不是胥吏之家,就是商機、地主之家,
比上不足,但比下還是有餘的。
有些地位,也有些錢財,但總體的社會地位也不算高,家裡也希望他們好好讀書,萬一出來個讀書種子,將來不說中進士,中個明經,哪怕是明書明算明律也不錯啊。
宋江平時是眾人中的帶頭大哥,人矮黑瘦,可腦子靈活,他搖了搖頭,“武相公不是那種貪錢收禮的人,咱們那點錢人家也瞧不上,”
“伱們看看這座樊樓,這麼氣派輝煌,不是有個詩人在長安樊樓留了首詩,說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
“就連江州中心樓包間的低消都很驚人了,一樓閣間低消三千錢,二樓四千錢,三樓五千錢。”
一間小閣間最低消費三千,喝杯茶也是這個數。
但能在中心樓請客的,實際上一頓飯沒個萬把錢,還真不好意思點菜,這裡的包間雅緻,菜餚精美,還有各種酒水飲料,以及陪酒的妓女,以及彈琴唱曲跳舞的,
甚至上好的茶,一壺都不止萬錢了。
宋江他們算是地頭蛇,若說他們是坊間惡少,有點誇張,但也是江州的紈絝了,他們老早就暗裡計算過這樊樓有多賺錢,
人家這裡賣酒賣曲賣菜賣茶,也賣訊息做牙商中介。
簡直就是個搖錢樹聚寶盆。
何況這麼賺錢的樊樓不過是武相公夫人賺私房錢的買賣而已,
江州這裡最大優勢是地理位置,扼守長江中游,鄱陽湖口,三省通衢,水陸皆可往來,尤其是梅關古道打通,贛粵黃金水道打通後,九江的區位優勢就更明顯了,
這幾年,江州已經成為大唐全國最有名的幾大茶市、米市之一,都能位列前三。
其實瓷器、布匹等許多大宗貨物,這裡市場也很大。
說來宋家等江州的這些地方豪強,這幾年也是跟著大受其益的。
一群本地豪強公子哥們聊來聊去,越聊越興奮,可卻又找不到好的對策,
“先不管那些了,知道什麼時候報名,怎麼報名嗎,咱們先報上名,然後各種辦法都想一想,我就不信,在江州,咱們這些人還能找不到路子。”
“就是。”
“點菜吃飯吧,”
“今天喝什麼酒,靈溪春還是葡萄酒還是三勒漿?’
“酒喝什麼都行,關鍵得有漂亮娘們,叫班頭來,每人點一個漂亮姑娘陪酒,”
“最好是叫個懂酒令的來主持,”
還有人喊,“乾脆一人叫兩個妓要年輕的,”
“聽說這裡新到了批,有波斯胡姬也有新羅婢女,甚至連東瀛倭女都有,彪悍的草原突厥娘們也有,咱們都試試?”
一說到酒說到女人,這群傢伙立馬原形華現,格外的興奮起來。
片刻後,班頭進來,還帶來一大群各色姑娘,排成一排給他們挑選,這些傢伙立馬挑花了眼。
原先彈琵琶的姑娘被宋江打賞了串錢做小費,便被送出去了,接下來喝酒行令就不需要琵琶女了。
這琵琶女抱著琵琶出了閣間,直接去了西樓,徑直上了三樓。
“這就些了嗎?”
“是的。”
三樓的一個大房裡,琵琶女對著樊樓的一位女管事把剛才在宋江閣間裡聽到的話,都如實彙報給這位管事聽。
管事把一些關鍵資訊記錄在本子上,然後給了她一小串錢,十個開元通寶,“去吧。”
琵琶女抱棋出去,門口碰到一個等待彙報的姑娘,卻是陪酒的伎女,兩人沒有交流,擦身而過。
陪酒姑娘敲門進去,與女管事細細彙報,管事記錄下來,彙報完,照例賞她十個錢。
十文錢看著不多,這裡中心樓閣間低消都要三五千錢,
不過對於這些樊樓裡的姑娘、夥計們來說,十文錢其實不少了,能買兩鬥米呢。
她們只需要把聽到的一些關於客人的有用資訊報告專門負責的女管事,就能得到十文大錢,不費半點力氣的便宜好事呢。
如果她們的資訊很有價值,還能得到額外的獎勵,資訊越有價值,獎勵越高。昨天還有個陪酒伎女一條訊息,換了一千錢重賞,大家都為之興奮不已。
女管事拿著記錄的本子起身,推開另一扇門,那裡連著另外一個大套間,裡面有十來個人坐著那寫寫劃劃。
她將本子遞給一人,“把上面這些彙總一下,然後核對篩選一下,記錄備份,”
“好的,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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