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玉要搞侯君集沒啥難度。
在大唐,為朝廷開疆拓土這是功不是過,但邕州上游比較偏僻,多是未開化的蠻荒之地,那裡的部落獠蠻也都是不服王化的生蠻。
當然,他們明義上是臣服於大唐的,甚至一些部落酋長們,也得到過大唐授予的官階職位,
他們也屬於大唐的子民。
侯君集不分青紅皂白,無緣無故的興兵攻打這些蠻部,殺人破寨,擄掠人口、搶掠財物,這種行徑其實是不正義的。
當然,在西南,許多邊將都這樣幹,隨便按個罪名給那些蠻子就是,只要不打敗仗,那從上到下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邊兵們要的是功勞和錢財,上面要的是政績。
誰也不會真正在意那些邊蠻的死活,更不會說什麼正義,除非你惹的事太大,最後你擦不乾淨屁股,引的反噬,比如被蠻子打的損兵折將,甚至被攻城破縣,那到時就是百萬莫恕,要被追責問罪的。
現如今侯君集攻山破寨,有點所向無敵的味道,
他一邊攻打掃蕩,一邊搶掠人口錢財,然後設定縣鄉,挺春風得意的。
可連在廣州的武懷義都很清楚他到底幹了些什麼,
武懷玉這個嶺南道觀察黜陟大使銜的宰相,真要追究侯君集的罪行,其實是一點問題沒有的。
何況細究下來,不說擅啟邊釁,就說他們搶掠的那些人口、財物,到底有沒有登記造冊,有沒有歸入官庫,有沒有合法分配。
侯君集有沒有乘機貪吞財物等,
這些明顯是經不住查的。
懷玉叫來寧純。
跟他直接交了底,
“邕州都督侯君集近來所作所為,寧公當也有所耳聞,他的胡作非為,使的如今整個左、右江和都泥江的獠蠻都亂起來了,甚至連邕州下游的鬱江、柳江也在騷動,
隨時可能演變成西部大亂,這對朝廷來說,是絕不能接受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侯君集的嚴重失職甚至是犯罪行為導致的,
我即將前往邕州調查此事,我到了邕州後會先將侯君集停職,需要寧公隨我同往,暫時接任邕州都督,”
寧純有些意外。
他確實也知道侯君集亂來,但沒想到懷玉會反對他,
更想不到懷玉要讓他代邕州都督職,
“寧公的忠誠和能力,都是久經考驗過的,現在邕府那邊如此大亂,也只能是寧公才能力挽狂瀾的,還請寧公以大局為重。”
寧純點頭,“我都聽武相安排。”
武懷玉又叫來梁建方,讓他暫代梧州刺史。
身材魁梧滿臉鬍鬚的梁建方對這個安排很高興,他是皇帝派給武懷玉的親軍的主將,雖然說資歷不低,武德元年就開始為唐征戰,甚至他還是秦王府的舊將,
但是在唐初戰爭中,梁建方的功績一般,官爵也一般,他跟高甄生一直都是尉遲恭的副將,跟著大老黑混的,性格上跟大老黑也有點像,
很勇猛,但也有點莽。
一直沒能獨擋一面,也沒能真正出頭,所以混到貞觀六年了,反而混成了武懷玉身邊的親軍統領,
不過比較也是元老級人物,哪怕比不過秦瓊程咬金尉遲恭侯君集薛萬徹這些人,但也算是大將一員,頂著個從三品的左武侯將軍,還有雁門侯爵位。
梧州刺史雖說是嶺南官,
但畢竟是個刺史,而且他在嶺南一年多,也知曉這個梧州很重要。
武懷玉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很高興,十二衛裡坐冷板凳的將軍,哪裡比的上實實在在的一州刺史,
若是能夠好好歷練一番,再往上走就比較容易了。
可惜這幾年,他的老上司大老黑尉遲恭犯的錯太多,導致錯失了在中樞立山頭的機會,自己都混不明白,當然也就照顧不好手底下的老哥們,
如今武懷玉肯提攜,他當即拍著胸脯表忠心。
比起失勢的尉遲恭,武懷玉如今可是實打實的一尊長安真佛。
後面還站著李靖、秦瓊、武士彠、樊興這些猛人。
武懷玉挑梁建方來做這梧州刺史,也是看重他資歷不錯,也很能打,歷史上這位在武德和貞觀朝都沒啥亮眼表現,但到了高宗朝,雖仍不如蘇定方那麼亮眼,卻也是憑著能熬,以其開國將軍的頭銜,領兵掛帥打了不少仗,著實來了個老當益壯。
在廣州一番安排,
武懷玉很快就做好了前往邕州巡視的準備,
最關鍵的還是要抽調一支兵馬前往,除了他自己的那一千親軍精銳,嶺南六鎮中的廣州清海軍、容州寧遠軍、高州武寧軍,這三鎮都各抽調一千精兵,
外加廣州水師、欽州水師也各抽調一千人,
總共六千精銳之兵,
這些兵馬足夠他前往邕州解除侯君集的職務了,也可以應對邕州有可能失控的獠蠻。
從廣州往邕州,走西江水路,全程都還是比較通暢的。
這個季節也不熱,適合行軍。
寧純隨同前往,特還從梧州抽調了一千土兵,這都是寧氏家族的精銳,雖說如今奉朝廷旨意,原來的私兵都改成了州縣團結,但依然在他們牢牢掌握之中。
這次去邕州,寧純自然要帶上這些嫡系。
江風習習。
大船上,懷玉和寧純在下棋。
“侯君集願意交出印信嗎?”
“他沒的選擇。”
“萬一他不肯呢?”
懷玉笑笑,“我們這次可是帶了七千人馬,侯君集敢抗令不從?”
懷玉是一點不擔憂,侯君集能打是沒問題,他也能打的那些獠蠻聞風喪膽,可他敢跟武懷玉開戰嗎?
武懷玉可是代表的朝廷。
他侯君集敢打,他手下的兵誰會跟?
邕州建武軍有五千人,還有兩個統軍府有兩千四百府兵,這些兵都很難打,裝備也很精良,可這些都是從中原調來的,在嶺南才一年,
他們絕對不會跟著侯君集反叛中央。
至於說邕州府下各州縣的土團,數量很多,每個州都有幾千,但這些只是民兵而已,
“其實我還挺期盼侯君集公然抗命的,”懷玉露出笑容。
寧純捏著棋子,明白他這話中之意。
侯君集犯再大錯,武懷玉也頂多是解除他職務,把他趕回長安,由皇帝發落。但如果侯君集敢抗令,甚至想玩點狠的,那武懷玉可就有足夠的理由幹他了。
要是他敢調兵對抗,那乾死了都白死。
說到底,侯君集沒那個本錢對抗朝廷。
武懷玉正是代表著朝廷。
船隊沿途不斷匯聚兵馬,藉助水運,糧草器械的運輸也相當便捷,節省了很多人力和時間。
他們行進迅速,一路奔向邕州。
一千五百里水道。
逆水而上,速度比順江要慢一些,但也比陸路快多了。
邕州,大唐改南晉州而置,治宣化城,因州西南邕溪水而得名。
邕州城外,建武驛。
宰相武懷玉沿西江西巡而來,即將抵達邕州的訊息,早就已經由快馬傳送入城,
城中大小官吏以及當地駐軍將校,還有本地豪族大賈,也都紛紛趕來城外驛站恭迎。
一眾官吏站在驛外等候,三五成群的小聲交談著。
他們對於武懷玉來邕州巡視倒沒什麼意外的,畢竟去年武懷玉是沿海巡視,直到交趾的九德,
今年沿西江巡視也是應當的。
只是有些人奇怪的是,武相公不久前還剛回到廣州,就算從廣州沿江巡視過來,這沿途那麼多州縣,也得很長時間才到達邕州,
可現在突然就到了,
這是從廣州直奔邕州來的?
在這疑惑中,
江上終於出現了船帆。
江帆片片,
船隊的規模極大,
“這,這是來了一支軍隊!”有人驚呼。
確實,那船隊的規模,說來了萬軍都有可能。
可武相公西巡,怎麼還帶這麼多兵來,去年他沿海巡視,聽說也只帶了他的那千人親軍。
難道是因為聽說最近邕州這邊獠蠻騷動,所以才帶兵過來增援的?
江畔,
侯君集坐在一棵大樹下,身後站著一排親兵。
侯君集也看到了江中白帆點點,做為久經沙場的大將,侯君集不僅有望塵而知兵馬數的本事,同樣看著這些船,也基本上能判斷出來了多少人。
他皺了皺眉。
武懷玉來的突然,
事先他沒收到半點訊息,直到今早快馬入城,遞上一份公文,說武相公今天中午抵達。
他還以為是武懷玉從廣州輕車簡從的過來,
誰知道竟然帶著千軍萬馬。
他這般是何意?
他皺眉琢磨,總覺得來者不善。
半天后,船隊抵達靠岸,
從船上下來的是兵。
一船船的兵,
讓侯君集更加皺眉的是這些下船的兵,居然全都披了甲,
這種全副武裝的樣子,讓他心裡有些不安。
士兵們從船上魚貫而下,
然後在碼頭上迅速的整理列隊,
他還看到弓箭手們在上弦。
侯君集站起了身,凝視碼頭。
越來越多計程車兵從船上登陸,他們都是披甲執銳,
這簡直就是戰鬥姿態。
這不符合常理,因為一般行軍的時候,是不會披甲的,得保持體力。
何況這還是坐船走水路,更不應當在船上披甲。
他看到武懷玉終於下了船,
於是只能不情不願的動身去迎接。
上岸計程車兵足有七八千人,
他們在碼頭部署,
侯君集的親兵被攔下,
只允許官員們前去迎接拜見,不允許帶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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