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就是他鄉遇故知。
雖然和豆盧懷讓在嶺南的相見,並不是意外,但在距離長安三千里的地方,兩個老朋友還是在梅嶺痛快的喝起了酒。
“這酒如何?”
豆盧懷讓笑著給懷玉續酒。
“口感不錯,是靈溪春吧。”
懷玉讚道,今天他們喝的酒叫靈溪酒,也叫靈溪春,正是韶州所產,而且還是嶺南現在最有名的兩大名酒,一個是韶州靈溪酒,一個就是循州博羅酒了。
“我是真服你,不僅這詩書畫醫四絕,而且品茶品酒也如此了得,”
一旁做陪的芙蕾斯塔臉上戴著個面紗,輕笑道,“豆盧駙馬難道忘記了這靈溪春現在可是武家產業?”
“哈哈哈,我還真喝糊塗了,確實。這靈溪酒現在可是你們武家在經營,才能做到長安都有名,懷玉豈會喝不出來。”
靈溪在韶州樂昌東北,源出泠君之山,以其水釀,曰靈溪酒。
其實靈溪山美水好,這裡自古就有釀酒傳統,用靈溪水釀出的米酒也特別清純可口、沁香宜人。
不過嘛,以前這酒也只是當地土產,沒啥名氣。
最早武士逸調任韶州,做首任韶州刺史的時候,發現了這靈溪酒很不錯,後來便也收購了個酒坊,釀的靈溪酒自己喝和待客,並當做嶺南土產帶回長安做禮物。
武懷義接任韶州刺史後,對這酒也挺喜歡,武懷玉建議下,兄弟倆投了一些錢,請來了不少老師傅,跟武士逸合夥,擴大了酒坊。
在武家的運作下,現在武家的靈溪酒坊規模很大,酒的品質和產量都大幅提升,而且還讓靈溪酒走出了樂昌,走出了韶州,不僅成為現在嶺南最有名的兩大我酒之一,而且打進了長安城,在長安的酒市場裡也有了不小名氣。
許多長安來的人來嶺南,想起的嶺南本地酒不是靈溪就是博羅。
現在那條源出湖南,匯入湞水的靈溪,兩岸很多酒坊,都是武家的。
靈溪的水,還有兩岸的糯米,加上本地用辣蓼、金櫻子等多種材料製成的酒麴,以其傳統工藝釀造出來的靈溪酒,現在確實非常有名。
還有了濁酒、清酒之分,有了多個子品牌。
現在一般說靈溪酒,也都指的是武家的靈溪酒牌子了,原來的那些小作坊的靈溪酒其實也還在,當地百姓也依然喜歡自釀,但是量太少,質量也遠不如武家的,營銷上就更不用說,他們基本上都還沒走出本州。
豆盧懷讓笑道,“本地人還是喜歡靈溪水酒,不過我喜歡這靈溪春酒,燒過的清酒口感更好,尤其是放個兩三年的味道就更好。”
“這靈溪春確實還是不錯的,在長安也是很有名,以前我們酒肆也賣的不錯。”芙蕾斯塔也端著一杯靈溪,她這長安有名的胡肆老闆娘,對這酒一點也不陌生。
一款好的酒,其實不外乎就取決於幾個基本條件,首先是水好,然後才是糯米、酒麴,以及天氣和釀酒師傅。
靈溪酒好,最重要的自然還是這靈溪水好。
豆盧懷讓很喜歡靈溪酒,於公於私都喜歡。於私這酒確實很美,甚至他在長安的時候也已經常聽常喝到了,於公來說,武家的靈溪酒在韶州產量很大,靈溪酒業帶動了很大的經濟,甚至繳的稅也不少。
雖然跟那些礦場、冶煉廠、鑄幣局他們沒法比,但確實也是韶州下金蛋的金雞之一。
“我現在送禮,就喜歡備上靈溪酒,”
除了好酒,今天的菜也不錯,
五指毛桃雞、桂花團子肉、酸筍燜鴨、稻香錦江鯉、灰水滋、鹹鵝······
都是很有地方特色的美食。
這頓飯吃的很不錯,既有故人重逢的喜悅,也有看到韶州仍高歌猛進發展的欣慰,當然武家在這裡投的那些產業,不論是挖礦還是冶煉,又或是生鐵浸銅,或是釀酒等這些產業,
也都發展勢頭迅猛,利潤喜人。
第二天。
潘州刺史馮游到了韶州迎接。
他帶來了幾百船的物資。
既有糧草也有肉蔬等,
當然這批船上,還有一批特殊的東西,整整三萬顆首級。
高州都督馮智戴獻一萬六千顆羅竇垌蠻叛軍首級,容州都督陳龍樹獻一萬四千顆叛蠻首級。
這些首級雖說用石灰醃製,
可這已經是五月下旬,
一竹筐一竹筐的首級,仍然還是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
“請相國點驗叛獠首級,”
馮遊很恭敬的把冊子奉上,武懷玉卻接都沒接。
他打量了馮遊幾眼,這並不是個年輕人,他是許敬宗的準女婿,以前武懷玉以為他是馮盎的兒子,其實他是馮盎的侄子。
馮盎大哥馮魂之子,馮魂死後,馮盎把這侄子視如已出。
馮遊今年都四十歲了,其實以前娶過妻子,娶的還是欽州寧氏,在武德末的嶺南叛亂結束後,馮盎讓馮遊休了寧氏,然後他出面為他向許敬宗求娶其女。
“延族兄在長安讓我替他向你問好,”
“多謝丈人掛念。”
四十歲的馮遊,年紀比丈人許敬宗還大兩歲,
“談殿還沒有擒斬嗎?”懷玉問。
馮遊無奈搖頭。
“扶三呢?”
“下官等無能,暫時還沒能拿下這些叛首。”
“那羅竇垌和羅辯垌呢,這兩個叛獠盤踞的大本營,有沒有拿下?”
“也還沒。”
武懷玉雖然聲音平緩,
但馮遊在這位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宰相面前,卻感覺有股山一般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來。
“一個都沒拿下?”
“叛獠負隅頑抗,據險而守,一時難以攻滅,不過我們已經殲滅了他們許多精銳,將他們死死圍困,他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呵呵。”武懷玉冷笑,“年前到現在,轉眼就半年了,伱們也報了這麼多殺傷,甚至還給我運來了三萬顆首級,
我也不去查驗這些首級裡有多少是真正的叛獠,可我知道,談殿和扶三他們現在仍還佔據了雲開山五個州,
你們很難本相失望,
也讓朝廷很失望,
更讓聖人失望!”
“你們辜負了聖意!”
馮遊感覺汗都下來了,
嶺南的五月下旬,已經很熱了,但對於嶺南人來說也是早習慣了的,可現在他卻如同被扣在了蒸籠裡一樣。
“你帶人把那些首級,拉到個偏僻山谷,挖坑埋了吧,埋深點,埋完了找道士做場法事超度一下,再立個碑銘記一下。”
懷玉擺手,
馮遊緊張的想要解釋什麼,可武懷玉並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等他要退下,
“把那事做完了,你也不用回潘州了,直接收拾一下去長安,親自跟聖人和朝廷稟報詳情吧,
順便跟許娘子把婚結了,”
馮遊愣在那,這個粗壯高大的刺史,看著年輕的武相公對他就如呼喝一條狗一樣。
卻不敢有半點反抗。
“還有事?”
“叛蠻還沒平定,下官這個時候上京······”
懷玉擺了擺手,
他說不下去了,只好退下。
心裡挺憋屈,卻又敢怒不敢言。
因為他押著三萬顆首級來,在韶州已經看到了進駐的南下唐軍,數量很多,而且非常精銳,
不僅有頭批南下的三萬府兵中的兩萬,還有武懷玉的親軍一千騎,另外後續的近五萬五千府兵,這個時候頭一批的五千人,也到了韶州,
還有巡檢的九千人也到了。
韶州現在有三萬五千精銳,那些官兵的裝備之精良,氣勢之雄壯,看的他暗暗心驚。
馮遊懷疑,若是他不服從命令,估計都走不出韶州。
豆盧懷讓出現,
“馮子猷在嶺南可是挺了得的,馮家年輕一代中號稱有三雄,外號龍虎豹。馮智戴外號混江鼉龍,馮三官外號金錢豹子,這馮子猷外號插翅大蟲,”
插了翅膀的大蟲,那可不是蝴蝶,那是如虎添翼。
“想不到插翅大蟲在二郎面前,卻像是個病大蟲,以後他不要再叫插翅大蟲了,叫病大蟲馮遊吧。”
豆盧懷讓大笑著道。
懷玉也笑了笑,“這些傢伙外號一個起的比一個猛,卻連區區獠蠻都解決不了,廢物。”
“他們不是解決不了,不捨得解決罷了,”豆盧懷讓笑道,“先前馮智戴剛回來,他這些兄弟可都是陽奉陰違,四次圍剿,結果都是各懷鬼胎出工不出力,後來還是馮智戴發狠,調動他馮家最精銳嫡系的高涼軍主攻,這才扭轉局勢,重創叛獠,逼的他們求和。”
懷玉也早知曉這些,馮家也好,陳家也罷,經過半年,現在基本上穩定了局勢,還重創了叛軍,但他們沒有一個願意積極深入進剿,
所以才有現在叛獠依然還佔據著五州,然後兩邊談和的情況。
“談殿等蠻酋現在也是進退不得,是願意投降的。”
“那能叫投降嗎?放下反旗,然後地盤照佔,官照做,這叫什麼投降。”
“向來如此。”
“嗯,向來如此,但也正因向來如此,現在不行了,這一次絕無可能。”
“可這些俚帥豪酋也都狡猾著,不會跟叛獠拼命兩敗俱傷的,他們都想保全實力。”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懷玉冷聲道。
拖了半年了,也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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