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玉沿贛水而行,
在贛江最狹處,一個叫做峽江巴邱的小鎮上休整。
“據說三國東吳都督周瑜曾經在此訓練水師。”
兩岸玉峽群峰夾贛水,贛江在此極為狹窄,出了群峰峽口,豁然開朗,江中還有一片沙洲。
“自從曲水侯修通大瘐嶺梅關道後,隔著五嶺,贛江和珠江相連,直通廣州,這贛江可就成了黃金水道,沿途如巴邱這樣的小鎮,也因而興盛起來。”
“這小地方山清水秀,峽江米粉和竹紙都挺出名的,還是貢品呢,不過說來這兩樣土產如今這麼有名,也還都拜武相所賜,”
說話的是江南西道的監察御史劉祥道,
說來他跟武懷玉也算是有點關係,他爹劉林甫前年病逝,去世前是中書侍郎,馬周就是接他的位置。
他死前病了一段時間,武懷玉沒少去他府上為他看診開方用藥,往來的多,跟劉林甫關係也處的不錯了,甚至跟劉祥道也處的不錯。
劉家也是勳貴名門,
劉祥道弟弟劉應道的未婚妻是隱太子建成的女兒聞喜縣主李婉順,不過這門親事,卻是李世民安排的。
劉祥道出任江南西道監察御史,是他父親死後,他守孝期滿後武懷玉幫忙安排的,
監察御史品級雖不高,但是個要職,清要之職,很有前途。
劉祥道還是很感激的,他甚至也是以武懷玉的記名弟子自居,雖然他年紀比武懷玉還大。
這位樂平縣男爵自懷玉進入江西后,便是全程陪同南下,充做了嚮導。
他來江西有段時間了,也幾乎跑遍了江西的各個州縣,此時的江南西道很大,跟說是從江南道里分出來的,但分出來後依然大的有點沒邊。
不僅包括了後世的江西和湖南兩省,而且湖北的武昌咸寧等地現在屬鄂州,也是劃入江南西道的,甚至馬鞍山蕪湖銅陵池州宣城這一帶,現在叫宣州,也是劃到江南西道的。
北抵長江,南抵五嶺,這個江南西大的沒邊。
只不過眼下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欠發達落後的。
不過江南仍可以稱為魚米之鄉,
就比如這小小的峽江,丘陵地帶,山很多,但是毛竹特別多,滿山遍野皆是,其它林木資源也不錯,甚至如蜜橘也是很有名的。
以前峽江這樣的小地方很窮,堪稱偏遠內陸,沒啥產業,經濟落後。前幾年武士逸武懷義叔侄倆先後到韶州做刺史,武懷玉也組織了很多人過去修路、開礦,特別是膽銅場的建立,使的韶州一飛沖天。
大唐現在八成的銅,居然都來自韶州膽泉銅場,那裡也有了大唐最大的錢監和鑄幣場。
甚至無數的生鐵都往韶州聚集,有嶺南各地順珠江而下的,也有江南地區順贛江而來的。
贛江水道興盛後,武懷玉也還沿著贛江投錢搞了些其它的產業,諸如沿江諸州買了些田地,開採了一些礦山,建了些茶場,
還有個最大的經營,便是利用江西豐富的竹子資源,在這邊建了不少竹紙作坊。
用竹子造紙,在之前還是不多的,更多的還是麻紙、藤紙等,
武家的竹紙作坊,經過技術攻堅改良,造出來的竹紙非常優良,採用嫩竹造紙,紙質細膩,薄而鬆軟,呈淡黃色,托墨吸水效能好,既適於寫字,又極適合於印刷書籍。
因為武家請來的造紙大師傅姓毛,所以這造出來的竹紙又稱毛邊紙。武家的江西毛邊紙,雖然也有不同品質的,越重越貴。
但跟其它的紙張相比,武氏竹紙的成本都更低廉,質量又很好,於是現在在大唐的紙市場上,已經迅速的搶佔了不少市場,大有跟麻紙等三分天下之勢。
江西造竹紙有天然優勢,一來山多竹多,每年都可以砍伐大量嫩竹造紙,並不會影響來年,這跟許多產藤紙的州縣,近年因砍伐古藤太多,都已經供不應求,嚴重限制產量不同。
二來江西不僅山多而且水好水多,這非常有利於造紙產業。
加之造好的紙順贛江而下,運輸這塊也很便利,這都讓武家的竹紙現在越來越興盛。
竹紙甚至成了如巴邱這樣的小鎮極重要的一個產業了,
劉祥道這個江西道監察御史,就很喜歡江西竹紙,甚至成了江西竹紙的義務推薦官,到處推薦江西竹紙,
贛江上,船帆點點,許多船隻南來北往,滿載著客貨,絡繹不絕。
巴邱小鎮的贛江碼頭上,既有等待渡河的渡船,也有正在裝卸貨物的船,
“往船上裝的大部份是竹紙、米粉,還有就是如芋粉、藕粉還有魚乾,還有就是炭,木材和桐油了,峽江的炭也是挺有名的。”
懷玉站在江邊,很喜歡這裡的風景。
當他聽說這裡每年會遭受水災的時候,叫來了隨行的武氏部曲,還有武家在這小縣城造紙坊的管事,
“我會讓武家出一筆錢,你們招工僱傭把這巴邱鎮沿河的河堤加高加固一下,等修好後,再把那江中洲的那道觀重修一下,然後在洲對岸的新江堤上,修一座觀瀾閣吧,”
“對了,再出錢修個學校吧。”
“武相很喜歡這小鎮?”
“嗯,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這地方風景獨好,”
武家在這裡有碼頭有貨棧,也有造紙的作坊、茶場、林場和莊園,每年從這裡獲益不少,現在投點錢出來回報一下,倒也沒什麼。
況且,以後贛江這條水道會越來越興盛的,贛粵商道會帶動著這裡更加興盛,特別是隨著嶺南的開發,以及廣州港海貿的擴大,都會讓贛江富起來熱鬧起來,
武家多投點錢進來,以後在這裡肯定也不會虧。
晚上,
芙蕾斯塔陪懷玉吹著江風,感受著夏天的味道,
在碼頭江堤上,吃著贛江裡的鮮美河魚,再來個炒粉,確實愜意,還能品嚐下這個地方的黴豆腐和黴魚。
這裡號稱贛江最狹處,江水卻也是最清澈的,魚也就變的更鮮美。
懷玉在峽江連吃了三天的魚,
連劉祥道都有些忍不住問,“相國從長安出發,這一路上都走了兩個多月了,還沒有到嶺南,不急嗎?”
“不急不急。”
“還要在這裡休息嗎?”
“再呆幾天吧,這裡好山好水,稻米香,魚也鮮,就連這裡曬的鹹鱤魚、青魚都極美味啊,”
跟著懷玉的一群禁軍將校則笑道,“這裡的姑娘也秀美漂亮呢,”
“相國不擔憂嶺南的獠蠻叛亂?”
“馮智戴和陳龍樹兩位都督,不都正在率軍圍剿嘛,捷報頻傳啊,”
確實是捷報頻傳,兩人報上來的斬首數都達到兩萬多了,
可武懷玉卻反而停下了腳步。
他這路上走了兩個多月,還有一千三百里路。
兩個月,走了兩千六百多里。
說實話,這速度確實太慢了,慢的過份。
但奇怪的是,長安天子並沒有因此降罪、催促,好像皇帝和朝廷都遺忘了這麼一支大部隊一直在路上。
可要說遺忘,也不可能的,畢竟這兵馬在路上要吃要喝,地方要供應,朝廷也要供應。
可更奇怪的是,武懷玉率領南下的並不止這一路人馬,還有一路是走湘江去桂州的,一樣也還在路上,兩軍相隔遙遠,但速度卻似乎是一樣的。
兩軍龜速行進。
劉祥道從江州接到武懷玉,跟著走了一路了,那速度確實太慢了,但一路跟來,卻也看到這支人馬也是有條不紊,每天行路六十里,然後安營紮寨,還有各種演練、學習,
軍中不僅建了隨營講武堂,還有隨營醫護學校,甚至還有工兵教練營等,這些兵將們每天也很忙碌和充實,
紀律也極好,不是行軍,就是在安營紮寨,和在營地訓練和學習。
劉祥道畢竟也是長安來的,名門出身,訊息也較靈通,他猜測著可能這是皇帝和武懷玉暗裡有默契,有意這樣慢慢南下。
至於原因,最大可能還是讓嶺南的那些豪酋都督、刺史們,帶兵平定狸獠蠻的叛亂,
這是驅虎吞狼,也可以說是坐山觀虎鬥。
等到嶺南地方勢力兩敗俱傷時,武相公率著精銳降臨,一舉控制局面,當然,也還有可能武懷玉這是有意在等派駐嶺南的後續人馬的調動,
比如巡海水師,沿海巡檢,以及要在嶺南新設的統軍府的兵將。
懷玉說在巴邱小鎮多呆幾天,還真就多呆了幾天,這幾天不僅在贛江上釣魚,也去了茶山林場,看了造紙作坊和米粉的加工作坊等,甚至還跑到河東那邊去玉笥山流玩和打獵了兩天。
武懷玉的三眼銃現在使的是越來越好了,
五十步距離,可以擊落飛鳥。
而且他三銃點火射擊的速度也很快了,就算是再次裝填速度也極快。
他的衛隊中的二百子弟、部曲,甚至也已經人手一支三眼銃,天天跟著他練,如今都已經也練的有模有樣,
不僅能馬下步射,還能馬上騎射。
甚至還能配合的打出三段射來。
三四十步的距離,二百人三段射,威力還是挺驚人的,砰砰砰的爆響連綿不絕,鉛彈飛射,能把一排盾牌都給打的一片狼藉。
連續幾天,
馮智戴和陳龍樹送來的報告中,都不再有賊頭斬獲,嶺南的五州狸獠蠻叛亂,竟然突然之間就已經沒了聲勢。
而這天傍晚,又有新的報告送到,馮智戴和陳龍樹已經招降了叛亂的溪垌蠻,嶺南的五州獠亂,突然就平定了。
懷玉看著這報告時,正在河堤上吃著晚飯,新的贛江大堤已經開始動工在修,而且觀瀾閣也已經開始動工。
刷著桐油的原木長桌上,擺著一桌美食,小炒黃牛肉、爆炒田螺、血鴨、燉狗肉、燒雞、滷鵝、紅燒刁魚、炒粉、涼皮,
配上本地的老冬酒,吹著河風看著船帆,那本是極愜意的。
嶺南五州獠蠻招安平定,本來是件好事情,可武懷玉看過後,卻是扔到了一邊,
“誰允許他們招安受降的?”
“這些狸獠蠻還真以為想反就反,想降就降了?”
武懷玉端起米酒抿了一口,然後讓人給馮智戴和陳龍樹這兩位都督回覆,
不接受這些叛軍這樣的投降,除非所有參與叛亂的溪垌的大小垌主都到廣州自首,接受審判,聽候發落。
同時所有參與叛亂的溪垌叛軍,不論男女還是老少,只要參與者,十一抽殺。
抽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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