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坊,
晉國公府動物園,
一大早府中管事就指揮著許多僕役在忙碌著,阿郎今天要在這裡擺桌宴請幾個老朋友。
武懷玉昨晚在淮南公主楊慕雲院睡的,公主說也想生個女兒,還說掐算日子昨晚正是時候播種,深耕細作犁半天地,撒了一遍種子還嫌不夠,稍作休息又拉著再播了遍種,半夜才睡下。
他醒來時,楊慕雲也還在香甜的睡著,嘴角還帶著笑意。
搓了搓臉,武懷玉悄悄起身,沒有打擾她的清夢。
人年輕,體力就好,恢復的也快,昨晚耕地差點累壞老牛,結果睡一覺醒來,倒又是生龍活虎。
穿好衣服出了房間,楊慕雲屋裡的婢女服侍洗漱更衣,他讓婢女不要打擾楊氏,自己去廂房看了保姆帶著的十五郎承興,小傢伙倒是起的更早,正在滿地跑,這小傢伙轉眼都一歲多了。
看到懷玉來,咯咯笑著向他奔來,耶、耶、耶的叫著,還張開雙手,懷玉將他抱起舉高高,小子笑的更高興了,舉的越高,笑的越大聲,是個膽大的。
倒是保姆和乳孃、婢女在一邊看的十分擔心,生怕有個閃失,她們幾個天天負責照顧十五郎,倒是很有感情了。
“好了,兒子,你慢慢玩。”
承興還有些不太願意他走,眼看乳孃來接他,還癟起了嘴巴,
雖說武家兒女眾多,小孩子玩伴多,但家裡地方大,妻妾們各有一院,他想著或許應當從武家的孤兒院育嬰堂裡挑些差不多年紀的孩子,給承興等兒女們每個安排上三四個伴。
從小一起養著,慢慢陪伴成長,這些孤兒出身的孩子,以後就跟武家兒女同吃同住,甚至一同學習,成為他們從小的夥伴,小的時候是玩伴,長大了就是幫手。
一般豪門也有這樣的操作,不過一般是把一些家生子奴婢從小跟著小主子,就是貼身的隨從婢女,將來成為心腹。
武家當然也有許多家生子奴婢,這樣的安排得有,但他覺得再從孤兒院那邊安排些跟著,他們仍保留良人身份,等將來長大就不純粹是僕役,而是真正的夥伴,甚至有優秀的,武家也可以提攜培養,入仕為官等,對於武家的孩子來說,他們的夥伴成才,對他們也是一種幫助。
想到這,他便打算給每個孩子先安排四個同齡夥伴,兒子女兒都一人安排四個,
親兄弟多,但這些夥伴也不可少,當然也還要安排培養幾個忠心的家生奴婢,年紀就得選大點的孩子。
離開楊氏的院子,懷玉來到前庭。
進來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相國,”
“滾你孃的,這般見外,”懷玉笑罵著上前,一巴掌拍在對方胳膊上,“狗日的,好久沒見,想死我了。”
趙信長粗壯了許多,人也更黑了,腰粗臉胖,都有些快認不出來。
“朔方的羊肉肥啊,把你都給吃胖了。”
趙信也笑著點對,他留在朔方一呆三年,雖然也經常給武懷玉寫信問好,但終究許久不見了,
見面一句相國還有些不安,武懷玉罵他,倒是讓他一下子輕鬆了。
“這次回長安,就不用再回朔方了。”懷玉笑著道,“我給你安排去嶺南。”
“啊,武相國,小的做錯了什麼,你要把我流放蠻荒,”趙信裝模作樣,
懷玉哈哈大笑,“放心吧,我還能虧了你?”
趙信以前只是東西市裡的牙人,卑賤的商人,跟著武懷玉建了千金堂,後來隨懷玉去了隴右,是醫院營的骨幹,再後來又跟著去朔方,還把他帶到了六扇門,
數年過去,這傢伙如今在銀州是正六品的統軍府別將,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趙信跟對了人,也立下不少功勞,這仕途自然也還是很順的。
可惜他沒能趕上北伐之戰,要是能跟蘇烈一樣跟到幽州,那今天可能都入五品了。
武將的品級相對文官來說,還是相對好升一點的,只要有仗打,升的就快,不需要死熬年資。
“朝廷接下來對嶺南、南中是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本來之前定方師兄去南中,我考慮調你們去的,”
“我都聽二郎安排,”趙信笑道。
朔方的羊肉確實肥美,以前跑東西兩市的那個瘦高的趙信不見了,現在好像變成一個草原壯漢,又黑又壯一身膘。
懷玉便把事情透露了一下,朝廷計劃要在嶺南屯兵編府,計劃是幾年內要在那邊新增幾萬兵馬,六個都督府下六個軍,從中原調一萬五過去。還有巡海水師九千,沿海巡檢九千,統軍府十二個一萬四千四······
調這麼多兵去,當然也要調將校軍官過去。
“這是要鎮壓嶺南的狸獠蠻人了?”趙信有些興奮,朝廷這些年對嶺南還是比較剋制的,基本上不怎麼幹涉嶺南,那些豪酋俚帥們叛亂,也都是讓當地都督刺史們出兵平定。
反倒是對巴蜀之地,朝廷還是管的較嚴,或許是因為那邊益州是天府之國,從武德到貞觀,竇軌、程咬金等許多將領在那邊鎮守,不知道打了多少仗,打的也兇,動不動屠滅部落,
幾萬幾萬的把戰敗部落人口貶為奴隸,
武德年間,朝廷在隴右其實也沒少跟那些羌人戰爭,柴紹等在那邊跟吐谷渾跟党項羌也常大打出手。不過貞觀朝後,朝廷跟党項人處的不錯,陸續招撫,不少党項部落都上表歸附,朝廷也設立羈縻州縣,賜封首領為都督、刺史等,吐谷渾也沒敢怎麼胡來。
先前懷玉他們醫院營在渭州鹽井寨,也就開始掃蕩了一下,後面那些部落就不敢胡來了。
“都督府下的鎮軍,或是折衝府,又或水軍、巡檢司,你想去哪都行,這次給你上個臺階,給你個從五品下,先換身緋袍。”
趙信很是感激,“二郎,我這三年在朔方,一年一升,現在正六品,我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五品可是個大坎,
可現在武懷玉一句話就能讓他跨越過去。
“咱們還說這些幹嘛,”
說話間,又有人來了,卻是陳興陳盛哥倆,他們都是潤娘兄長,陳興是最早跟著懷玉的,原是李靖家的外管事負責採買的,跟著懷玉去了隴右走上仕途。陳盛本是跟著李德獎的,後來也跟了懷玉,還進了六扇門。
平定梁師都後,陳興仍回到隴右,陳盛則在六扇門,老朋友見面,也都是份外高興,
說起當年醫院營,陳興也很是感慨,好像很遙遠的事了,但其實這也才不過六年不到。
可現在他也是六品了,是渭州平樂統軍府的別將,就是原來程處默的那個平樂府,也是在鹽井寨對岸的鄣縣城駐紮的。
那可是個好地方,河對岸就是一個產鹽大寨,鄣縣又是九條鹽道通向各地,尤其是跟羌人鹽馬茶絲奴藥的貿易,可是十分紅火。
留陳興在那裡,本來也是為了照顧大家的那攤產業,
守著隴右三大鹽場之一,又有興盛的邊貿,每年都能為武懷玉程處默豆盧懷讓馬周武君雅等一眾人帶來許多紅利,陳興趙信侯三他們當然也沒少賺。
說起去嶺南,陳興倒是痛快,“鄣縣那裡也還有武君威和許嗣業在,不用擔心,”
武君威是族長武士稜諸多兒子中的一個,婢生庶子,地位低下,跟著在隴右很拼命,現在是醫院鎮的鎮將,許嗣業就更不用說,三原龍橋的父子兵,懷義的夥伴,當初也是以懷義的隨從子弟身份去的隴右立功得勳的,兜兜轉轉,現在成了平樂統軍府的兵曹。
這兩人這次沒回京,仍在隴右。
“走,去豹房,我讓人備了好酒好菜。”
“這才一大早呢,就喝酒?”陳盛笑道。
“早上也可以喝早酒嘛。”
武家動物園是俗名,正式名稱叫豹房。其實武懷玉覺得動物園就很好,但大家覺得太一般,
有人說應當叫虎豹坊,還有說叫大象坊,還有說應當叫鷹房的。
後來懷玉取名豹房,大家卻不知道取這名字的真正原因。
豹房當然不只是有豹子,不過武家動物園裡豹子很多,金錢豹、黑豹、白豹、雪豹,當然,主要還都是金錢豹,也叫中國豹,細分有華北豹華南豹東北豹,
至於黑豹白豹其實屬於變種,
當然,還有豹貓,這其實不算豹子。
在那些獅虎熊豹鷹狗之間,擺桌招待老朋友,喝酒吃菜聊天,也挺不錯。
“哈哈哈,你們這些傢伙,喝酒也不等老子。”
人還沒到,聲音先到,程處默哇哈哈的大步進來,身邊還有位駙馬爺,萬春駙馬豆盧懷讓。
許久不見程處默,他好像瘦了不少,但人精神頭不錯。
懷玉起身迎接,“你這傢伙,終於又回來了。”
程處默為母丁憂守墓三年,整整二十七個月,如今也是孝滿出山,另一個朋友安元壽現在還在涼州為母丁憂呢。
“今天咱們醫院營兄弟重聚首,一定要不醉不歸。”懷玉笑著跟大家擁抱。
很快,胖子武君雅、老侯侯三,武君仁武希哲都來了,馬周也來了。
醫院營。
想當初,武懷玉為醫院營總管,豆盧懷讓是長史,馬周是記室參軍、武君威兵曹參軍、趙信倉曹參軍,陳興、武君仁、武希哲都是參軍事,武君博、侯三、劉二桿子他們都是夥長隊頭。
“懷義呢?
武懷義當初也是跟他們醫院營並肩戰鬥的,是騎兵營子總管,後來做了渭源統軍府別將,程處默則是平府統軍府統軍,
“懷義不會是做了廣州都督就沒空理咱們了吧?”豆盧懷讓開玩笑。
“他一會來,剛才我姐夫說聖人臨時召見他。”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武懷義來了,還帶著汪達來,汪達是越國公汪華第三子,也是其嫡長子,當年懷玉他們在隴右的時候,他是隴西縣令,跟程處默堅守危城,差點沒了。
如今他已經成為了潁川侯,正五品上的渭州長史。
“大郎,來晚了啊,罰酒三杯,”程處默站起來衝他們喊道,“汪縣令,你也要罰三杯。”
“好好,我們自罰三杯。”武懷義看著這些當年在隴右一起奮戰的兄弟們,也是非常高興,
汪達也是毫不客氣的上來就先幹了三杯,
“處默兄,可還記得當初隴西城乎?那時咱們城裡能戰的就剩下幾百人了,你要帶三百兄弟出城決死一戰,我親自在城頭為你擂鼓,就當咱們都抱定必死之心時,
他,青陽兄舉著醫院旗出現在河對岸,”
程處默道,“記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一幕,所以說咱們一輩子都是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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